第48章

在木白的不懈努力下,他最終成功說服了花心的小夥伴們一起去長安城耍了一波。

其實總體來說,長安城內部的情況並不像羅老先生說得那樣不堪,畢竟大明在此駐軍耕耘已有十年,若說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隻能說此地的管理者不精心了。

如今的長安城外,城牆的防禦工事已經全部修築完成,青黑色的磚石似巨人般聳立,牆上用以瞭望守備的城樓在日光下明光赫赫,遠遠就能看到立在城牆上守衛的兵士,以及一麵麵明字大旗。

川蜀之地雖然也有城牆城樓,但囿於地形,其厚重感威嚴感遠不如長安城。

雖然寄宿於人類體內降低了不少敏感度,但當距離長安城還有百餘步的時候,木白還是感覺到圍牆內部有一雙眼睛緩緩睜了開來,對方的目光無聲地鎖定了他們這一行。

對方王氣尚存,但氣息虛弱,就像是一個已經千瘡百孔的王者,在尊嚴和責任的趨勢下拄劍而立,竭力守護著身後百姓。

木白抬頭看了那邊一眼,在馬上微微欠身表達自己的無害,他的身上也有王氣,雖不是同出一脈,但彼此之間也能相互感應。

果然,在他示意自己隻是來拜訪後,對方的威勢漸漸散去,態度亦是變得溫和,就連穿城而過的寒風都緩了不少,似乎是在歡迎他的到來。

在木白表示對方的新衣服(城牆)很漂亮之後,對方整個氣息變得歡快了起來,卷過來的風都帶著股**漾的氣息。

那麽開心啊?這長安城的守護靈看來是位女性……不過是愛美的男性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這兒是秦漢的都城嘛,木白印象中這些人的祖先還挺愛美的。

就在他暗戳戳地同這位友好的守護靈打聽消息的時候,阿土有些可惜地說道:“這些城牆都是新造的嗎?那之前的秦漢城牆都沒有啦?”

對於土生土長的雲南人阿土而言,他的家鄉漢地最早也是最開始的溝通便是起於秦漢時期。

秦王嬴政在雲南派官置吏,中央王朝正式宣布了對滇地的治理權。

漢武帝劉徹平雲南,當時的滇國舉國投降,滇國滅,雲南正式歸於西漢版圖,他們也正式有了“雲南”這個名字。。

雖然此後隨著中央王朝的起起落落,於雲南的統治亦是有緊有鬆,但對雲南人來說,秦漢兩個朝代於他們的意義終歸是與別朝有所不同。

因此,在得知如今入眼所見的城池均為明造後,阿土免不了有幾分遺憾。

“其實,原來的城牆倒也不是完全沒了,隻不過是看不見了,在還是在的。”

“唐皇城在修建之時便以秦漢的城牆為基礎搭建,現在的城牆又是在唐皇城的基礎上擴建而成,所以理論來說,秦漢的磚石應該是在如今明城牆的最裏麵。”

羅老先生遠眺長安城門,見上方箭樓聳立不由眯眼:“我聽聞這東門在修建之時還建了甕城,不知我們入城能不能看到裏頭的模樣。”

“應是看不到的吧!”木白也有些好奇,“若是被普通人看到了內部設計,豈不是很容易將信息暴露給細作。”

“哎,老夫真真想看看這長安的甕城,聽說此處的甕城之複雜僅次於應天府的聚寶門,老夫著實是有些好奇,咳咳,當然,若是能爬上城牆看便好了。”

這顯然就是異想天開了。別看現代人出去旅遊時候還能在城牆上騎騎雙人自行車,但在任何朝代城牆都是“擅闖者死”級別的軍事防備區,當地的居民都沒有上城門的資格。

就算入伍從軍,除非極少數缺人的軍隊出於防守的需要,一般正常編製的軍隊能夠上城樓都得是有好幾年當兵經驗的兵哥。

一個是守城也是需要技巧的,城門守將麵對的兵士要更狡猾也更不怕死,新兵蛋子應付不來,另一個就是出於忠誠度的考慮了。

從高處俯瞰的視角可以看到不少秘密,尤其是最重要的防守弱點、巡邏間隙,還有糧草兵器庫房等等都會有可能暴露,這些秘密要是被不那麽可靠的人看了去可就糟糕啦。

道理大家都懂,但耐不住人好奇啊。

木文揚起了小腦袋,見羅老先生每根胡須都寫著好奇的模樣,也跟著起了興趣:“羅爺爺,甕城是什麽東西?”

“文兒知道甕中捉鱉嗎?”羅老先生將胡須整理好,一本正經地同小孩解說,“鱉這東西極其狡猾,逃起來還快,但是如果把它放到了甕中……嘿嘿,那就是信手拈來。甕城就是這個意思。”

說著,他示意木文去看他抱著的那個鍋……啊不是,是豬豬鱷的小窩,“甕城是一種防禦設施,其實就和你這鍋一樣,城門和城牆就是鍋壁,你那豬豬就是敵軍。縱然它在裏頭怎麽打轉,鍋子不倒,它就爬不出來,隻能任由你撥弄。”

木文下意識地伸手護住了心愛的小寵物,圓溜溜的大眼睛裏麵射出了一道警惕的光,總覺得方才羅老先生的眼神有些危險呐!

木白幹咳兩聲解釋道:“其實造起來很簡單,就是在城門之中再建一道城。而在防守時候,官兵會故意讓敵人攻破一道門,然後想法子封住外頭的大門。如此,這些人就全然暴露於兩道城門之中,進不得退不得,此時隻要布置兵士站在周圍的城牆上向下射箭即可有效消泯敵軍的有生力量。”

“若是按照漢末的兵器武械,這樣的一個城,無十萬雄兵不可破,代價太大,如此,要攻破這座城,恐怕隻有引水或是以火攻……亦或者攻心為上。”羅老先生想著想著眼神便有些癡。

“咳咳咳!”木白趕緊打斷他的話,再過幾步就要入城了,這時候說什麽火攻水破的,被人聽到的話,恐怕他們一行人都要被逮進監獄去慢慢交代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木白總覺得前方的小吏似乎往他這兒看了一眼。

西安作為西北地區的第一重鎮,即便如今已經寥落,來往人口也相當多,木白等人排隊便排了近半個時辰。

好在他們一行人除了有一輛馬車外所帶之物都比較輕便,沒有花太多時間在檢查上。核對了他們的戶籍冊(雲南四人組的新版戶籍冊還遭到了守門小兵的圍觀),繳納了入城費,登記了戶籍之後,一行人便被準入了。

剛一入城,木白便拉著幾人徑直向著長安城北部衝去,他的目標是長安城標誌性景觀——曾經的太極宮,現在是大明西安府辦事處所在。

說是太極宮,其實昔日巍峨壯美的大唐三大內之一早已經毀於戰火,勉強保留的大部分建築也在宋朝時被拆得差不多了,如今這兒的房屋其實是金元時期的建築工人依太極宮宮殿樣式仿造改建的一座小宮殿,其實已經唐宋時期大不相同。

但也可以讓外行的遊客朋友們以小見大一下。

幾個人探頭探腦的模樣已經不能簡單得用可疑兩個字來形容了,引得守府衙內時不時投來警惕的眼神。如果不是這些人一身的外族服裝,加上滿臉遊客風的小表情,估計衙內就要拿著鐵尺上前盤問了。

別看老祖宗給我們留下了各種造房、造樓狂魔的印象,其實總體來說先人們還是比較節約的,尤其是在開國初年大家手頭都比較緊的時候。

若是遇到了朝代更替,一般後來的都是撿著前朝留下來的資源修修補補繼續居住,隻有房子實在破敗不堪了才會直接拆毀重建。

所以,偶爾也會發生一些比較尷尬的情況,比如這兒以前是王府、皇宮,但現在隻是一個辦事處,住等級不符的房子一個不小心就小命不保,尤其是在眼中容不得沙子的朱皇帝手下討生活,這點務必需要注意。

什麽?地處偏遠?偏遠也不行,朱元璋灑滿全國的兒子們了解一下?

虎父無犬子,老朱家的兒子們在駐紮在當地,除了承擔駐守任務外也有監察百官的責任。雖然因為皇子不幹涉當地的政務,可能在某些方麵發現不了當地弊政,但住錯房子這麽大的事肯定是躲不過他們個個都是5.0的滿格視力的。

其實,這種情況還不是最難處理的,最麻煩的是當你已經搬進去了,結果突然被丟過來一個藩王,人占據同一塊地一起辦公這才慘。

比如西安府就是如此。

所以,木白等人就驚奇府衙隻占據了原太極宮保留良好的宮殿的一小格,後麵全都被封住另外改門當做秦王府的情況。

……不過宗室和官員毗鄰而居,你們都不覺得尷尬不自在的嗎?這兩個是天然的對立方來著。

當然尷尬,西安府知府很想搬家,奈何秦王在抵達西安就藩後就大興土木,各種改造改建,屢次得了朱元璋的批評不改,最後招來洪武帝的斥責才停手。

秦王是太平了,但西安府卻被頂在了杠頭上。

他們也想搬家啊,但是搬家就得造房子,就得發民役,西安府本身勞動力就有限,之前已經被秦王征調過了,短時間內他們肯定是不能再發民役,起碼得讓老百姓歇息個兩三年才行。

不發民役不造房子自然就隻能這麽委委屈屈地憋著啦。不說他們,隔壁秦王看著他們占用了自己府衙一塊地方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時不時就溜達過來唉聲歎氣,搞得西安府知府心情很差,下頭的員工們也很暴躁。

不過這兩天西安府知府心情肉眼可見地轉好,因為太子要來啦!

別誤會,知府沒有拍馬屁的意思,但太子作為一手將弟弟們拉扯大的長兄,所有的弟弟都很服他。

對於難搞頭鐵的秦王來說,某種程度上太子的話比老父親的話都要有用。

到時候等太子來了肯定要問詢當地政務,他就小小地提一下,太子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嘿嘿。

不過,知府的意願隻達成了一半。三日後,太子抵達西安府後,許是因為太子要趕著回應天府過年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在前幾站遇到了什麽意料之外的問題,這次來西安府聽他匯報的太子殿下頗有些神情不屬的味道。

“抱歉,孤可能是有些疲累,煩勞你再說一遍。”朱標太子今年尚且不到三十,繼承了父母優點的他眉目俊秀,麵上更是時常帶笑,談吐風雅,舉止間進退有度,單看長相恐怕會有人將其誤認為是一介文弱書生。

若是這樣想那就大錯特錯了。

這位自幼得名師教導,年少時便輔助父親治國理政的大明太子生於亂世,長於軍營,十來歲時便幫著母親一同守過城、做過後勤工作。

稍大一些後,他在輔臣的引導下以稚齡之身承擔了父親不在時後方大部分的軍事政務,在朱元璋最艱苦的歲月裏,他都將後方打理得井井有條,維持住了前線的巨額開支。

正是因為他的優秀,朱元璋在自立為王的當天便將他封為吳國太子,此後更是讓他登上大明太子之位,從始至終,無論文武勳貴都無一人有異議。

這些特殊經曆令朱標看起來就比之同齡人沉穩許多,不過別看朱標看著仁善斯文,其實他滿身的腱子肉還真不比別人少。尤其他還是兄長,還要為一個個冒頭的小蘿卜頭做出表率。

是的,即便已經這麽忙碌了,他還不忘緊抓弟弟們的教育,朱元璋的幾個稍大些的孩子無論文武都是朱標幫著開蒙的。

朱標雖然很少上場廝殺,但他亦是師從名家,弓馬角鬥一樣不差,他是朱元璋一生最大的驕傲,是弟弟們信賴尊重的兄長,也是群臣無論文武都敬仰並且期待的存在。

隻除了一點,在先太子妃過世之後,這位太子殿下遲遲不願意立繼妃。

不過總體來說這點問題不大,畢竟先太子妃已經誕下兩位嫡子,繼承無礙,唯一的問題是,太子畢竟是儲君,如果沒有太子妃的話,日後後位便會生出幾分動**,不過那也是未來的事。

因此,當聽聞太子表示疲累的時候,西安府知府自然不會不知趣地繼續匯報工作,而是立刻表示為太子安排寢具請太子安歇。

不料太子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去找弟弟湊合一晚就是了,順便他不省心的二弟談談心。

於是,頂著告黑狀知府尷尬的麵色,朱標走出了西安府大門,他並未騎馬乘車,而是腳下一轉,向著秦王府大門走去。

因他是臨時起意,負責保護他安全的金吾衛和羽林衛來不及疏導人群。不過,此處本身就是行政中心,敢在這兒閑逛的人也不多。

隻除了一天前剛前往鹹陽原看完涇渭分明景色,現正急匆匆南下的木白等人。

秦王府位於西安城的中軸線上,是入城的必經之路,不過一般百姓在入城後寧可多走一點路也要避開王府方向,免得倒黴衝撞了誰。

雖然明朝沒有這方麵避諱,但經曆金元王朝統治的當地人太明白什麽叫欲加之罪了,多走一點路總比多一點麻煩好。

但一心參觀的木白等人就是有心想要看看昔日宮殿的模樣,所以回城時候並未繞路,於是兩方人馬便碰上了。

遠遠地,木白一行人那迥異於當地人的服裝馬匹便吸引了守衛部隊的注意,不過還未等他們上前控製,那邊的人便主動停步,遙遙下馬,朝著他們作揖。

因太子之前吩咐過莫要驚擾百姓,兵士們便並未上前,隻是遠遠注意著他們的動靜,尤其是手部動作。

不得不提,在火器出現了後,對於兵哥來說,防刺殺壓力的確增加了不少。

他們的吐槽如果被未來的兵哥們知道了,他們一定會覺得老前輩抗壓能力太差。

如今的火器都需要以火引燃,無論怎麽隱蔽,必定會要引火線點火器,這就大大增加了反應時間。

再過百來年他們應對的火器可是燧發式,防守的難度那真是杠杠的。

而且如今的火器準頭和衝擊力都要遠遠弱於未來,將來的火器創口基本都是貫穿傷,一旦重點部位中槍基本一腳已經踏入閻王殿了,哪像現在主要是以擦傷為主喲!

當然,沒有被重點防衛也多虧了木白圖方便將馬車放在了旅舍,輕裝簡行,否則若是他們帶了馬車,那肯定是要被攔截搜查的。

似乎是從兵士們的警惕方向察覺到了什麽,朱標抬起頭看向了那一行人的方向。他們如今間隔足有五百來步,這個距離已經是人類清晰辨物的極限,因此,朱標隻能遠遠看到那兒站著三大兩小五個身影,其餘一片模糊。

正在此時,晚一步得訊的秦王府正門洞開,穿著常服的秦王朱樉疾步而出,左右張望,他一眼就對上兄長含淚的眼眸,頓時大受撼動,兄長竟然思他如此!

快一米九的肌肉漢子當下也閃出了淚花,快步上前握住了他兄長的手,兄弟倆把臂相看,朱老二一句帶有濃厚本地氣息的方言脫口而出:“哥哥啊,我可想死你了!”

朱標:“……”

作者有話要說:朱標:弟弟都是債。

木白:同感,還好我隻有一個弟弟。

朱標:……這種痛不能隻有我一個人。

老朱家最新規矩,皇孫過學齡都得來應天府上學。

您已獲得堂弟若幹,您可組建蘿卜頭軍團,請問是否組隊。

被蘿卜頭爬滿的皇長孫木小白:??

朱標:崽,堂弟也是弟啊,你弟弟是不多,但是你叔叔們都很給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