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火星大滅絕

和一號觀測員對地球情有獨鍾不同,二號抵達太陽係之後一直在關注火星。

他在對火星進行了基本的掃描之後,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緊急申請:對四號行星進行電磁波追蹤。”

這項技術通過追蹤從一片區域發射出的特定電磁波來研究該位置的曆史,換句話說就是看回放。這是一種耗能極高的操作,所以每次使用都需要局裏批準。

“通報申請理由。”

“疑似發現極光號殘骸。”

“申請通過。”

極光號是一艘巨大的近代星際戰艦,或者說是一個公用“身體”。

畢竟對於一號二號觀測員這種金屬生物來說,不論是飛船還是現在的觀測站,都隻需要把腦子直接連接在上麵就可以操作。如果想要進行太空行走的時候換上另一個專門的身體就可以了。

由於共享同一個身體,一號和二號觀測員之間的對話,在情緒平穩的前提下,其實是不需要什麽能量的。不過一號似乎一直都很興奮。

極光號是之前在戰爭中損失的最大一艘戰艦,也是所有觀測員都要尋找的最高優先級目標之一,因為上麵有不能被其他文明所發現的東西。

二號懷疑火星上有它的殘骸的原因有二,一是火星上的鐵元素濃度之高在太陽係中比較反常;二是火星上的地表形態曾經有過較大的改變,並且經過掃描可以確定這種改變不完全是隕石造成的,這顆星球這很可能有被巨型航天器撞擊過的曆史。

他仔細地讀取著回放,情緒逐漸高昂。

如果轉化成人類能看到的可見光畫麵的話,一艘充能完畢的巨型飛船劃破了當時還算稠密的火星大氣層,一邊根據程序設定裂解成粉末一邊熊熊燃燒。

從火星上看,整個天空充滿了比太陽更加炫目的光芒,就如同億萬煙花在一同綻放。

這艘巨艦在失去動力後與火星的引力相互捕獲,切割星球表麵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傷疤。飛濺而出的岩石和土壤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拋物線後重重砸向地麵。現在的人類把那道撞擊產生的深溝命名為水手號峽穀,用以紀念水手九號衛星。

這次相撞使得火星偏離了原先的軌道,也永久改變了它的自轉和公轉周期,使其從一顆生機盎然的類地星球變成了今天的寒冷地獄。

火星的表麵光焰萬丈,壓強差所產生的劇烈大氣環流又把粉末吹響四麵八方,讓整個星球緩緩被一片猩紅的火海蠶食,這地獄般的景象就像它名字裏描述的一樣。

熒熒火光,離離亂惑。

經過了高強度的氧化反應之後,飛船的殘骸幾乎耗盡了星球表麵所有氧氣。氣壓的驟然減少使得原本的河流和海洋凶猛地沸騰,隻留下了幹涸的水道遺骸。原本覆蓋在星球表麵碳基生物被高溫炙烤著,產生的二氧化碳構成了人類所探測到的火星大氣的主體。

從宇宙中觀察,燃燒殆盡的火星被烏黑的四氧化三鐵所覆蓋,就像一塊旋轉的焦炭。

又經曆了漫長的歲月,黑色粉末中的亞鐵離子逐漸被再次氧化,榨幹了地表殘存的氣體,形成了今天稀薄的火星大氣和紅色土壤。

這也是現在的火星含鐵量遠高於地球的主要原因。

二號觀測員被這震撼人心的場麵嚇呆了一瞬,立刻把全部信息都上傳給了總部。其實他一開始並不覺得能發現極光號,隻是單純為了讓局裏快點批下來才那麽匯報的。

“發現生還者的可能性為0。”

氧氣對碳基生物來說是生命之源,對金屬生物來說卻是致命毒藥。

不知道太陽係對這個觀測站來說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

在過年之前我和解老師討論了最後一次,他給了我一冊課本讓我盡量開學之前讀完,我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做到但還是答應下來了。

我和去年一樣和麥革坐同一班臥鋪火車回家,其實學校到家的高鐵早就通車了,隻不過他想省錢,我不想在椅子上坐太長時間,畢竟平常也是老用一個姿勢坐著。

其實這班臥鋪比高鐵多出來的時間基本上都在夜裏,所以就效率來說差不多。

麥革家一點都不缺錢,他父母都是本地國企的高級技術崗,收入不算低。但是麥革很需要錢,因為他有一個燒錢的愛好:攝影。我也是從他的這裏知道了相機是編號的數字越小越貴的,比如c能的相機就是1D最好。而他有一台5D4,據說和鏡頭在一起值好幾萬。

他偶爾會爬到郊區的山上去拍星軌,據說還靠照片得過什麽獎。

“上次遇見的艾碧水和你在一個實驗室嗎。”

我趁著一起在小桌上吃泡麵的間隙拋出了話題。

“嗯?你在勾搭人家嗎,話說你上次是怎麽約到的?我聽說之前有學長追她壓根沒理。”

“你倆真的在一個實驗室?”我故意無視了他的問題。

“沒有,她在我們隔壁組,做的東西更物理一些,我們組研究比較偏應用的。”

麥革咬開火腿腸包裝,撿起水果刀一塊一塊把肉切到方便麵紙碗裏麵。

“那你們平常接觸多嗎。”

“一般吧,我們兩個實驗室在同一條走廊上,之間也有一些合作,我倒是經常去問她理論的問題。有一說一比找老師方便多了,她講的比上課都清楚。”

還經常問問題……

“所以你覺得她這個人怎麽樣啊。”

我沒有資格審視和評價他,但是很難控製自己的想要多了解她的欲望。

“天才少女啊,她比靠競賽進來的人都厲害多了,學什麽會什麽。好像連博士生都和她在合作什麽項目。”

說完麥革就開始吸溜吸溜吃著麵條,他的腦袋跟著嘴的動作上下起伏。

“是啊,這我已經領教到了。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效率啊。”

“我覺得吧……不是效率的問題,而是她對物理的興趣。你喜歡她就因為人學習好?還是說看臉?”

他說完沉吟了一會。

“嘖,你不至於是顏狗吧。”

“呃,我沒有喜歡……我也是好奇。”

說話間一碗方便麵已經快被麥革消滅完了。

“我覺得你想追挺難的,她眼裏壓根沒凡人。”

她眼裏看到的世界肯定和我不一樣,我也想象不出來。

“不過你也是個卷王。有一說一你這個學期怎麽得全A的?”他現在很眼紅我的獎學金,雖然他也有,但是比我錢少多了。我們學校的獎學金名目繁多,本科期間基本上都能申請到一兩個。

“那是我運氣好……我不想追,真的隻是好奇,其實我們現在正在研究同一個項目……”

我腦子裏閃過選了足球課之後每晚出門練習顛球的畫麵,這幾個月為了GPA是真的拚了。不過這所大學裏麵又努力又聰明的人一抓一大把,我這次的好成績大概確實是上天,不,老師的眷顧。

“啊對對對運氣好,差不多得嘞。”之前每次麥革問我成績的事情我都說是運氣原因。大概他已懶得理我了,把最後的泡麵湯大口喝掉了一半,之後就扔掉紙碗上床睡午覺去了。我獨自坐在原地,支起下巴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華北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