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良臣心
春宜等在午門處,待百官散盡後,才看見李洹出來。
她正準備過去,袖子卻被拉住。
“公主是來尋我的嗎?”衛曄驚喜萬分,還以為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報。
春宜甩開他的手再回頭看時,那處早就沒有了人。
她神情不耐,“還望小侯爺謹遵禮節,莫要做一些越矩的事,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衛曄看著春宜離開的背影,怔怔發呆,悵然離去。
於他而言,那些過往像是假的,許多事過去了才會懂得珍惜。
春宜往將軍府走去。
各國入城本就魚龍混雜,總要發生點什麽事才正常,以往都是禁軍巡查。
宣懷帝這次卻把這個任務交給溫瑾,讓人很難琢磨他的想法。
春宜也意識到自己不能依靠上一世的記憶,在她的參與下,很多事情早已不相同。
“不過是巡查,你放心,阿哥肯定能做好。”溫瑾安慰她。
她覺得蹊蹺,仔細詢問這門差事怎麽會到他的手裏。
原來,李洹開始被賜的官職是起居郎,但是今年殿試二甲第一名被賜予的官職也是起居郎。
並非不能有兩個起居郎,也不是這個職位不好,隻是這分明就是拿李洹的眼盲打趣。
一個看不見的人,怎麽能觀察皇帝的起居。
溫瑾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而後前丞相李誌筠的門徒學生都站出來,皇帝丟了臉麵,自然要從別的地方找回來。
“我不是為你,也不是為他,隻是看不得這樣的事。”溫瑾說。
看不慣忠臣被侮辱,看不得良將被埋沒。
李洹回國子監講課,按理說春宜已經過了去上學的年紀,隻是她要去旁聽也無人敢攔著。
如今皇嗣甚少,諸侯大臣的子嗣也跟著到宮中聽課。
宮中有兩位皇子,皆是皇後所出,長子明德十歲,次子明誌八歲,皇後溫順,隻願孩子快樂,所以兩位皇子都是調皮搗蛋的性子,理所當然成了孩子王。
李洹授課的第一日,兩位皇子帶頭刁難,問他一個瞎子怎麽授課,春宜坐在後麵靜觀其變。
“若是質疑微臣的能力,兩位殿下可隨意考究。”
於是一整堂課就變成了問答課,李洹不知回答了多少個問題,哪怕是無理取鬧地瞎問,他都能說出個所以然。
最後大家都心服口服地尊稱他為“先生”。
下學後,明德和明誌還在驚歎新來的先生甚是博學,就被春宜抓去練習武術,他們哪裏比得過在將軍府長大的長姐,被虐得灰頭土臉。
可他們依舊喜歡粘著春宜,在他們眼裏,春宜和今天講課的先生都是很厲害的人。
“阿姐,今天先生讓我們回去思考為什麽說【明君為民,修水利、定田賦,百姓安居樂業。】我想了好久想不出答案。”明誌年紀尚小,這樣的問題令他費解。
春宜摸了摸他的頭,“沒事,我們明誌像哥哥一樣大就知道了。明德你想說說你的看法嗎?”
明德有些羞澀,但依舊答道:“一個好的君主就要為百姓著想,而現如今百姓以食為天,無論是修水利還是定田賦,都是讓百姓解決溫飽,滿足最基本的需求。可是我覺得除此之外,還可以興商業,就像九姐姐的玻璃坊,雖然並不完善,但是為很多百姓帶來了收入。”
春宜笑而不語,給他們一人一塊杏花糖。
這就是她將李洹勸下山的原由,無論是在哪一處,他都能發自己的光。
這一處便是最好的,因為這就是國之未來所在。
逐漸地,學堂裏的學生開始自發照顧這個特殊的先生,會替他收拾書箱,替他磨墨,搶著把他牽到宮門前。
李洹始終不卑不亢,不因刁難而顧影自憐,也不因照顧而妄自尊大。
他每日都是學堂裏來得最早的人,將書箱裏的東西摸索著放好,就開始默寫今日的授課內容,哪怕看不見,他的白衣上也不會有一滴墨。
等學生到齊後,他會提問檢查上堂課的內容,而後講述新課。看不見學生,他就通過提問來警醒。
這顯然是他的多慮,他的課堂上絕無一人走神。
一次課後,他等到學堂無人後對著一個角落詢問:“你可放心了?”
角落一陣輕響後,恢複寧靜。
他望著虛空,在原地站了許久。
皇帝壽宴逼近,溫瑾總是忙到深夜才回來,一切並沒有他所說的那麽輕鬆。
他不能讓宣懷帝抓到一個借題發揮的把柄,宮裏的姑姑禁不起,溫家更禁不起。
一日夜裏,他匆匆歸來,卻在府門前收到兩封信,兩封皆是匿名,都是關於朝見的各國信息和巡查部署的建議。
兩封信很相似,字跡秀麗的一封消息更全麵,字跡剛勁的一封思慮更周全。
溫瑾思索再三,還是相信了這兩封信的內容。
無他,送信的這兩人忘記將軍府養了一群親兵,幾乎無孔不入。
而溫家視若珍寶的春宜和被珍寶所在意的李洹都是保護對象。
壽宴前兩天,各國朝臣到達京城,大多都是安分守己的,除了個別生性好戰,例如蒼國。
蒼國使臣進入宣國境內,已經發生了十餘起大大小小的案件,可是宣懷帝的態度模棱兩可,他們也隻有忍讓一時。
恰逢小九又開了一個什麽“招待會所”,特意招待來自各國的使臣,裏麵環境嘈雜,各個國家的人把酒言歡,喝酒了就滋事。
“你說她是不是有病,這時候開這種店,我底下的兵一天要去個三五趟,她還嫌我們擾亂她生意,用公主身份壓他們。”溫瑾一邊吐槽一邊喝水,難得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春宜沉吟片刻,心生一計。
“她不是說顧客就是最尊貴的嗎,你就找一群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兵穿著便服,從開門營業坐到晚上,等後日使臣們一走就不管她作妖了。”
這辦法損是損了一點,但很是管用,氣得小九跳腳大罵卻無可奈何。
最近她真是諸事不順。開玻璃坊虧錢,沒有了衛曄的幫助,想弄點灰色產業賺快錢又被攪黃。
沒事,壽宴她準備了大戲,等得了盛寵,錢和權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