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試探交鋒

鬱岸掐住自己的喉嚨,朝電話聽筒喊了好幾聲,可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隻能聽見昭然在另一端卡頓的說話聲。

“岸(滋滋)?你(滋滋電流音)……”

鬱岸急匆匆原地轉了兩圈,拿著手機靠近存屍抽屜,將聽筒貼近金屬外殼,然後用球棒重重地敲了幾下,將聲音傳遞給昭然。鄉村醫院地方不大,昭然也跟自己下到負一層檢視過停屍房,應該能排查出大概什麽房間可能發出這種聲音。

鬱岸敲完之後就掛斷了電話,抱著停屍房守則牌子蹲到了牆角裏。

這牌子大概就是醫院幻室的關鍵道具了,寫上去的規則就得嚴格遵守,還好隻試探了一句不準說話,萬一寫成屍體不能動就完了。

從存屍抽屜裏爬出來就是屍體嗎?可能這就是門虛掩著自己卻出不去的理由,因為屍體確實沒辦法離開停屍房。

鬱岸拿起電容筆,試著在牌子上寫了一句:“屍體可以說話。”

但筆跡並沒有被識別成宋體字,幾秒種後就自行消失了。

看來不能寫相互矛盾的條款,他把上一條塗黑,但也無濟於事,已經寫上去的條款雷打不動,無法修改。

他想了想,又寫了一句:“屍體可以打拳擊。”

字跡依舊不能識別,漸漸消失,似乎隻能寫合理的條款上去,因為屍體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打拳擊,這並不能算作一條成立的規則。

不如寫一句“屍體可以複活”,不,何不幹脆寫“屍體可以詐屍,然後凶猛追殺醫院裏的人。”

動筆之前,鬱岸謹慎回頭,用透視核掃視整麵牆的存屍抽屜,停屍房裏至少還躺著三具尚未轉運的屍體,鎖在不同的存屍抽屜中冷藏,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懸崖勒馬沒寫,避免了一場驚險刺激的喪屍追逐戰。

總共隻有三個空橫線可以填條款,已經浪費了一條,不能再亂寫了。先觀望一陣再說。

他將牌子翻轉過來,背麵的電子屏應該也有用。

此時電子屏右上角的小數字發生了變化,之前還是65,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80。

是對於行動的打分還是其他什麽東西,不太理解。

他用電容筆在電子屏幕上隨便劃了幾道,筆跡忽然被識別成亂碼符號,彈到了空白電子屏最上方。

鬱岸(80):%¥#

沒過幾秒,第二條文字就彈了上來。

李書恪(0):救命!我被綁架了!

鬱岸(80):李星兒子?

李書恪(0):你認識我爸爸?你是地下鐵的員工嗎?快來救我,我在一間診室裏,被綁起來動不了。

鬱岸(75):我是實習生。診室在幾層?

李書恪(0):我不知道,我是被漂移飛車的人扔進來的。

鬱岸(75):你的板子背麵是什麽,診室守則?

李書恪(0):我被綁著呢!板子翻不過來,隻能在這一麵打字。求你快來救我,我給你錢,給你好多錢。

十幾秒過後。

鬱岸(75):你給多少錢?

昭然(70):咳。

鬱岸(75):……

鬱岸(75):麵試官,我困在停屍房裏了,我是個屍體。

李書恪(0):麵試官?你連麵試都還沒過呢?!昭先生,是昭先生嗎,求您快來救我。

昭然(70):等。

李書恪(0):不要動!別出聲,我看到一個女護士經過了我的窗口,她手裏也拿著一個牌子,最上麵寫著“護士站守則”,她攥著一個大號注射器。

鬱岸(75):她寫了什麽?

李書恪(0):寫的是,護士可以為別人注射藥品。

李書恪(0):昭先生也路過我了!我在這兒!往左看!我在門裏麵!我喊他聽不見啊!

李書恪(0):啊,護士回頭了。

李書恪(0):媽呀,她舉起注射器朝昭先生衝過來!瘋子瘋子

聽李書恪描述,那位護士也不過是個人類而已,可以確定她就是他們要救的人質之一,大概困在廢棄醫院裏太久,被鬼屋的氣氛嚇得精神錯亂了,才會因為恐懼過度而胡亂攻擊別人,先把她控製住就已經事半功倍。

李書恪(0):昭組長被她紮傷了。她走得特別急,往電梯口跑去了,昭組長走了反方向的樓梯。

鬱岸(80):?

他迅速放下牌子和電容筆,身子貼到鐵門前,從停屍房大門的門縫向外瞟,漆黑走廊盡頭的老舊電梯果然在運轉,門上方的紅色樓層數從三層開始下降,生鏽鐵板摩擦的聲音在空曠走廊中回**。

鬱岸摸到高傲球棒攥在手裏,在門後伺機偷襲。怎麽可能,昭然對付一位人類女子豈不是綽綽有餘,怎麽可能被她近身還紮傷?

沒有這麽簡單。鬱岸掂了掂球棒,略作思考。

舊電梯最終在負一層緩慢停滯,發出一聲富有年代感的叮響。

鏽蝕的電梯門向兩側拉開,滋啦噪音摩擦著鬱岸的鼓膜,他奮力從門縫中分辨從電梯中走出的模糊輪廓,隱約可見一個戴護士帽的女人身形從轎廂中走了出來。

護士鞋底在地麵輕微蹭動,她右手舉到胸前,手中反攥著一支大號注射器,左手扶著牆壁,緩緩向前摸索,在發現停屍房裏亮著燈時,一下子加快了腳步。

鬱岸屏住呼吸從門邊縮了回來,撿起地上的板子和電容筆,停屍房中央空曠,隻有牆上的存屍櫃能暫時藏身,他來不及挑選,拉開一個沒有關緊的存屍抽屜爬了進去。

他剛剛將抽屜門合上,就聽見護士腳步聲已經停在了停屍房的鐵門前,鐵門被奮力推動,鏽蝕的門軸發出很響的咯吱噪音,她走了進來,在空曠的停屍房內徘徊了一圈,似乎確信鬱岸就在這裏,於是開始一個抽屜一個抽屜地謹慎搜尋。

鬱岸小幅度呼吸,通過電子屏幕催促昭然。

鬱岸(90):她衝我來了。

他首先選擇藏起來,而不是舉起球棒抵抗,因為剛才吃過停屍房守則的虧,以這間幻室嚴格的規章製度,極有可能屍體就無法攻擊活人。

李書恪(0):她針管裏裝的什麽啊?強效鎮靜劑嗎?

昭然(75):她有肌肉鬆弛劑和高濃度氯化鉀,以及不少備用針頭,簡單來說就是死刑注射用的藥劑。我從她的反方向路線去找你,病房在三層太遠,堅持住。

鬱岸(95):你從病房出來的嗎?你手裏有病房守則?

昭然(75):對。

鬱岸(95):我有個主意。

在他迅速寫下計劃發給昭然的同時,存屍抽屜門被護士一個接一個拉開,護士的精神狀態非常不穩定,一直發出歇斯底裏的喘氣聲。

鬱岸屏住呼吸,身體繃緊,一丁點都不敢動,恐怕弄出什麽聲響,將高傲球棒緊緊攥在胸前,死死瞪著眼前的黑暗。

耳邊極近的地方聽見唰的拉開門的聲音,鬱岸條件反射顫了一下,原來是隔壁的抽屜門被護士猛地拉開,緊接著鬱岸聽見她恐懼地尖叫了一聲,然後將手中的針頭用力向下胡亂紮了十幾下。

原來自己隔壁的存屍抽屜躺著一具屍體。

針頭刺破裹屍袋紮進屍體中的動靜,加上護士淒厲的尖叫,實在像把尖刀反複割扯鬱岸的精神,血液上湧,四肢都變得冰冷,腿控製不住地哆嗦。

鬱岸(160):救救救

護士歇斯底裏的叫喊和紮針聲終於停歇,鬱岸捂住嘴,屏氣快要憋不住,輕輕呼吸了一口。

突然,一股光亮刺痛了他的眼睛,頭頂的抽屜門被護士猛地拉開,一張慘白的臉幾乎貼到了鬱岸麵前,護士麵如死灰,隻有雙眼下方泛著鮮紅,驟然看見鬱岸趴在存屍抽屜裏睜著眼睛瞪著自己,她大叫一聲,舉起右手的注射器,紮彎的針頭上還沾著上一具屍體的殘渣。

鬱岸第一反應是舉起球棒抵抗,但麵對護士他竟無法舉起右手,球棒突然變得沉重無比,他用出吃奶的力氣都拔不出分毫。

果然作為屍體無法攻擊活人。

脖頸劇痛,護士攥著粗大的注射器重重地砸到了鬱岸的頸動脈上,鬱岸忍著劇痛一歪腦袋,忽然發現針頭並沒紮進皮膚裏,剛剛護士對著隔壁的裹屍袋瘋狂下砸,針頭被砸彎了。

護士在寒冷的房間中喘著氣,用凍僵的手指從口袋裏拿出新的針頭換到注射器前端,她右手隻有四根手指,食指從根部斷開,安裝針頭很不方便,隻能換成左手操作。

鬱岸趁此時機,從存屍抽屜裏一挺身就竄了出去,此時的停屍房門已經敞開,鬱岸想逃出去,卻發現自己仍然無法踏出停屍房半步,腳懸空在門口與走廊的界限以內,無法邁出這個房間。

護士已經替換完了新的針頭,轉身朝鬱岸走來,惶恐地高舉注射器,按住鬱岸的腦袋將針頭紮入靜脈。

同一時間,昭然飛速攀爬樓梯,分出另外一雙手在病房守則上寫下了第一條條款:“病人可以按呼叫鈴叫走護士。”

他衝回病房,在千鈞一發之際,按響了牆上的呼叫鈴。

停屍房中,護士像突然被定了身,拇指竟然無法繼續向下推注半分。

鬱岸一直背對著她,直到護士縮回了手,身體似乎不受控製地扭曲挪動,直到走出停屍房外,被迫向電梯方向離去。

鬱岸如釋重負,扶著門邊慢慢蹲下,捂著被紮痛的脖子喘息,噴吐出的熱氣變成白霧,在冰冷的停屍房中散開消失。

走廊左側的螺旋運屍斜坡盡頭發出暴躁的砸門聲,門板被撞開,細碎快速的腳步聲從斜坡盡頭向這裏接近。

鬱岸發現自己可以從腳步中聽出昭然的聲響,他的步幅,呼吸的頻率,仿佛擁有朝夕相處過十幾年的默契。

猩紅的身影從黑暗的盡頭現身,熟悉的粉白臉孔撲出彌漫的黑暗時,鬱岸跟著鬆了一口氣。

昭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走。”

“我是屍體,我走不出去這個地方。”鬱岸想解釋,可仍然無法說出聲音。

但被昭然牽著手腕,被拉扯著向前走,鬱岸發現自己居然邁出了停屍房的界限,被昭然拉到了走廊裏。

原來屍體可以被活人帶著走,真是太合理了。

他一直張嘴但沒發出聲音,昭然才注意到他失了聲,臉色一下子變了,雙手扶住他肩膀,皺眉俯身檢查他的聲帶:“怎麽回事。”

鬱岸搖搖頭,舉起停屍房守則指給昭然看自己寫的條款。

“沒受傷就好。”昭然的神色才微微緩和,他撫了兩下鬱岸後腦的頭發:“沒事別怕。”他單手撐著牆壁,彎腰鬆了口氣:“我從病房裏出來就撞見她了,但我的能力命中不了她,她居然可以用針頭紮我。”

昭然把牌子亮出來,病房守則下赫然寫著“患者不可攻擊醫院工作人員”。

鬱岸用電容筆寫在牌子上給他看:“如果你試著傷害她會怎麽樣?”

昭然搖頭回答:“會被催化爆核,剛剛試著攻擊護士的時候體內的畸核就在顫抖,像要裂開。蠍女知道憑自己殺不死我,所以利用幻室規則來借刀殺我,先派人質來攻擊你,讓我冒著爆核的風險救你。”

總之先離開這兒再想辦法,得離那個瘋護士遠一點。

護士坐在電梯的角落裏,直勾勾地看著他們,小腿卡在電梯門之間,鏽跡斑斑的鐵門關閉又因卡住異物而開啟,反複開關。

護士將護士站守則牌子墊在膝頭,然後用殘缺的右手握住電容筆,寒冷使她手指僵硬得無法彎曲,隻能遲鈍地一筆一劃寫上了一第二條規則。

“無論病人藏在哪裏,都會被護士找到。”

呼叫鈴還在嘈雜地滋滋響,護士收回卡住電梯的小腿,對兩人陰惻惻地笑,瘋癲淩亂的發絲從護士帽下掉出來,僵白的臉容逐漸被關閉的電梯門遮擋,電梯開始上行。

鬱岸又寫道:“她缺一根食指,你不覺得熟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