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化骨

甲板上的戰局被魔術師盡收眼底,內心也在做著考量——

希爾達夫人的換位能力對昭然尤為克製,加上另一位男保鏢奧烈的隱身能力,配合起來會打得昭然很難受。

但他們都是方信的人,而且本尊都已經被自己換到了未來追殺小岸,在這裏死亡並不會真的死去,所以有恃無恐,如果方信指使他們在昭然化繭之前先把自己幹掉怎麽辦。

心中的天平搖擺不定,當他終於做出決定,卻為時已晚。

方信焦躁催促:“漢納先生!你在猶豫什麽?”

“……來不及了。”魔術師翻開手腕,三級銀職業核上的撲克牌紋路沒有亮起,沒能再拉一個未來時間線上的男保鏢奧烈回來,意味著“過去的奧烈”已經不存在了。

“什麽?!”方信暗暗咬牙,手插進衣袍口袋,握住裏麵的遙控器。希望化繭之前不至於用到最後的準備。

……

“男保鏢沒複活,或許魔術師沒幫方信,或許是小岸那邊先動了手,總之少了一個定時炸彈,免得還要時時擔心背後有人偷襲。”鬱岸吹去槍口的煙塵,將保鏢奧烈的屍體踢到一邊。

昭然遞來一條手臂,俯身來接他,鬱岸便跳起來,坐到怪物肩膀上,昭然才慢慢直起身子。

鬱岸在坐得穩當,兩條小腿懸在半空晃**。

“不是我說,”他在昭然變尖的耳朵邊小聲道,“你是真玩不過他們啊,四年後的昭然比你強多了。你有什麽資格嫌棄小岸,啊?”

怪物的耳廓漫上羞惱的紅暈,頭偏到一邊,沙啞嗓音一字一句回答:“我沒有嫌棄他,許多人想做我的主人,但我不允許,我隻要他。”

“……”鬱岸捏捏他燙手的耳朵尖,臉上雖然沒表現出來,其實心裏受用得很。

空氣中粒子密度增加的速度放緩了,還沒超過昭然能容忍的濃度水平,看來J·S兄弟已經快將船上的石膏雕像封存完了。

昭然沒有進一步怪化,一直保持意識清醒的狀態,一切都在向可控的方向發展。

但希爾達夫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單手舉起左輪手槍,對準昭然和鬱岸。

“你能不能讓開。”鬱岸眼眸幽深,垂眼凝視紅帽女人,“二級銀核載體不自量力擋什麽路?他隻要不用輪盤賭,你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原諒我隻能站在這裏,方先生救助了我的女兒,為他完成心願是我許下的承諾。”希爾達夫人一步不退,頂著怪物強盛的威壓,舉槍的手臂也未曾彎曲一毫。

“那你就走開,活下來回家陪你女兒,她一定很想你吧。”

“她在天堂等我。”希爾達虔誠道。

“……找死。”鬱岸的共情能力已頂觸上限,一股嫉妒的憤恨從壓抑已久的心底噴薄而出,“昭然,給我踏過去。”

希爾達率先動手,長腿一蹬貨箱邊緣仰身躍起,向後空翻躲過昭然落下的腿,左輪手槍彈匣轉動,一枚畸核子彈離膛而出,槍口燃起銀色的火焰。

隱身的同伴身亡,她無法再做到瞬間接近昭然防備疏漏處,左輪手槍射程又不夠遠,她也找不到一個安全的射擊距離,隻能孤注一擲,靠最後五枚珍貴的高階畸核子彈拚個死活。

時鍾失常的光環從地底綻開,第一枚接近的子彈被日晷逆流,沿著射來的軌道原路退了回去,希爾達知道昭然能選中一件東西逆流時間,趁他時鍾失常用在第一枚子彈上時,接連射出了第二、三枚子彈。

時鍾失常日晷消失,光環旋轉綻放為太陽圖騰,戰神旗幟的太陽光芒中央召喚出一位騎士靈魂,鎧甲厚重的鐵鏈錘騎士迅速移動靠近,與鬱岸的位置重合。

頓時身體被溫暖的透明重甲包裹,鬱岸舉起球棒,籠罩在他頭頂的騎士靈魂就跟著舉起重錘。

他抬頭觀察自己的血條,稀疏的三格血條外包裹了厚厚的一層金色護盾。

鬱岸從昭然肩頭飛身跳下來,在短暫滯空的瞬間反手一棒,高傲球棒擊中飛來的畸核子彈,萬聖節塗裝的球棒表麵爆開一片火花,手臂被那股恐怖的力量震麻,血條外的護盾也隨之轟破。

沒有騎士靈魂的保護,他是不敢接這枚畸核子彈的,但昭然的戰神旗幟所召喚的六種騎士靈魂中,鐵鏈錘騎士可以給友方增加最厚實的保護,而高傲球棒的特性是永不折斷,鬱岸才敢擋這一槍。

擋住了前兩枚致命的子彈,昭然血條上天然自帶的金色護盾已經修複了近一半,第三枚子彈擊破剛剛修複到一半的金色護盾,剩餘兩枚子彈命中了昭然的腹部和大腿。

畸核彈在血肉中爆破,好比吞食了一顆手榴彈在胃裏炸開,昭然被炸掉了一部分血條,暴躁地撲向希爾達,龐大的身軀躍至高空砸向地麵,將甲板砸地炸開一個大坑,希爾達倉皇躲避,卻難以躲開昭然細長有力的手臂,長臂狠狠一掄,便將希爾達整個人都掀翻出去。

希爾達驚叫著翻出護欄,單手掛在船舷上延伸的畸核鎖網上,手指被網格割出深深的刻痕,鮮血沿著胳膊淌進衣袖,滴在她的臉上,腳下已被黑暗吞噬,隻剩驚濤駭浪咆哮的聲音。

她摔下去的位置距離匿蘭很近,匿蘭持劍警惕向後跳退了好幾米,以免被她的互換技能拉走。

在這段時間裏,希爾達有充足的時間與匿蘭換位,但她隻瞥了匿蘭一眼,並沒有使用能力。

“你……”匿蘭向前走了幾步,趴在護欄邊鬼使神差朝她伸出手去。

希爾達注視著匿蘭的臉,嚴肅冷寂的臉第一次變得溫和。

可她還沒有把手遞過去,忽然表情一僵,脖頸側麵動脈處竟無緣無故出現了一個十字形的匕首洞,仿佛存在一把無形的刀刺了進來。

希爾達夫人臉色僵白,仰頭望著匿蘭的臉,沒有求救,隻輕描淡寫像在閑聊:“年輕真好啊,過了四十歲就隻能期待著歲月把我忘掉,少長幾道皺紋就好。”

無形的錐尖從希爾達夫人脖頸中猛地拔出,血柱迸發,像水龍頭一樣向外噴射而出,她手指一鬆,墜落進翻卷的黑暗中。

“啊!”匿蘭向下伸手,隻抓回了一頂紅色的黑紗禮帽。

……

四年後破舊的遊輪甲板上,滿地起翹和碎裂的地板,縫隙中積淤著粘稠的血漿。

希爾達夫人靠在小岸胸前,已經停止了呼吸,染血的頸側留下了一個十字錐形孔洞。

小岸麵無表情勒著她的脖頸,純黑兜帽被血液浸染濕透,右手垂在身側,鮮血沿著手中的破甲錐尖滴落在腳邊。

十八歲的鬱岸戰鬥力最強,身穿純黑兜帽,纏英雄拳套,持破甲錐,在昭然戰神旗幟的加成下,輕甲苦無忍者騎士靈魂給他增加了肌肉強度和敏捷,不鑲嵌任何畸核就能做到單殺希爾達。

男保鏢的屍體躺在昭然腳下,從地底探出數隻鬼手,纏繞在屍體脖頸和手臂上,吸收吞噬著骨骼上附著的血肉。

小岸推開希爾達夫人的屍體,動作牽扯到身上的傷口,他向後打了個趔趄,跌進昭然懷裏。

“我、還好……”小岸喘著氣,把破甲錐咬在嘴裏,按了按身上疼痛的地方,勉強站穩。

“你也許有希望在繭裏契定我的。”昭然蹲在他身邊,腳下的血泊倒映著他的臉,“當年如果不是我們還沒做足準備……”

“遲早會的。”小岸抹了把唇邊的血絲,垂下眼皮,“而且隻有我可以,別人誰都別想。”

……

希爾達和奧烈一死,再無人能阻擋昭然的腳步,鬱岸坐在他肩膀上,吹出尖促的口哨指揮著怪物勢如破竹。

昭然迎著槍林彈雨,低吼衝進護衛隊保鏢群中,落地震起一圈圈漣漪似的金環,滿地金環散開,邊緣相互碰撞,引發一連串的爆破,人們被炸到空中,連著手中的武器一起墜地,砸得七零八落。

鬱岸抬手朝天開了兩槍,倚仗怪物做靠山,大聲威脅:“不想死的統統閃開,到甲板另一頭去!”

兩側的護衛隊員受到威懾,顫抖地舉著槍,腳步卻一直在後退,給高聳穩健如山的怪物讓出一圈道路。

“匿蘭!現在快上——”

“在去了!”匿蘭靈巧的影子飛上甲板上層護欄,黑白相間的衣裙隨風輕舞,高跟長靴踩在欄杆上方的鐵藝裝飾環上,朝魔術師和方信所在的甲板疾馳而去。

持劍女子淩厲的身影躍至半空,一道閃電照亮她的側顏,匿蘭一腳踩在方信驚恐的臉上,直取站在後方的魔術師喉嚨,魔術師從袖中甩出幾道飛旋的撲克牌,將匿蘭刺來的劍刃彈開。

方信在甲板上摔得慘烈,老胳膊老腿痛得站不起來,狼狽地爬了幾步,抓住掉落在地上的遙控器,拚命按了下去。

一道半透明防彈保護罩從他腳下升起,形成堅固的半球型牆壁,魔術師見狀,一閃身跟著躲了進去。

“你現在就要殺了他?我們的準備,我們的心血怎麽辦?”魔術師驚呼。

“哼,命都沒了還管什麽心血……我們該走了,查理,快把我們一起換走,快撤……”

他們下方的甲板裂開一道溝壑,從內部艙內升起三管固定炮台,那分明是畸動武器,自動填裝炮彈瞄準昭然。

發射聲震耳欲聾,燃燒火焰的炮彈照亮天空,沿著孤形彈道集中飛向昭然,火光映在鬱岸黢黑的瞳仁裏。

昭然立即翻身將鬱岸藏進胸膛,體型暴脹變形,化為一團粉紅色的長手,長手互相糾纏抱成一顆球抵抗爆炸。

暴雨中裹挾的閃電驟然將天際照亮,一聲驚雷伴著昭然沉重的痛吼響徹天際。

鬱岸從手臂糾纏的縫隙中看見昭然的血條在迅速減少,他已經處於完全破甲狀態,完全在靠肉體抵抗炮轟的傷害。

炮火火焰點燃了他的血肉,血肉從骨架上融化掉落在地上,白骨**在外。

他的痛苦鬱岸全都看在眼裏,仰頭對他喊:“蠢怪物放開我快走,隻要小岸不死,未來時間線上無數個我都不會受影響!”

“我……不想讓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