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破綻

方信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壓低嗓音勉強保持體麵:“漢納先生,你該離開了。”

魔術師站在他側後方,微仰著頭感受著額頭上太陽印記的存在,溫暖的質感從額頭滲入頭顱,進而融入四肢百骸中。眼前那位強大而神秘的生物在危機中做出了選擇,最終將橄欖枝拋向自己,這是一種認可,在呼喚自己將他從痛苦中解脫。

在他沉醉在太陽印記的降臨同時,鑲嵌在手腕上的三級銀色職業核-魔術師光紋熄滅,他停止使用能力,沒有將未來時間線上的一個替身拉過來,將自己本尊交換出去。

“你的承諾不算數了嗎?”方信怒道,“漢納家族最為重視的信譽也不過如此。況且這是在離間!是怪物的陰謀!”

“不要著急,我隻是擔心你應付不來,打算多留下幫你一會兒。”魔術師雙手扶著手杖頂端的寶石,藏在深邃眼窩內的小眼睛裏閃爍著精明的光,“讓我看看,如此無懈可擊的強大畸體弱點是什麽。”

他們腳下的甲板上,成群的遊客慌亂逃竄,但通往船艙內的所有門口竟然全都被提前封死,人們絕望地向外撥打求救電話,但籠罩遊輪的畸核鎖的存在也屏蔽了電話信號。

滾滾烏雲傾瀉驟雨,一道閃電劈裂雲層,將甲板驟然照亮。細長的四手怪物矗立在甲板中央,尖牙錯落密集,粉紅色的長發像燃燒的鬼火。

暴雨打濕發絲,竟被炎熱的溫度蒸發成白霧。

昭然俯身攏住鬱岸的腰,將他抱離已經嚇破了膽滿地亂竄的遊客身邊。

雙腳離開地麵,鬱岸掛在昭然其中一隻右手的小臂上,在半怪化的昭然麵前顯得十分嬌小,高度將近三米的怪物挾著他行走,視野開闊了許多。

“快上。”鬱岸指揮道。他的戰術是靠昭然開路,拖住男女保鏢,同時吸引船上其他保鏢的火力,給匿蘭製造機會,讓她在昭然徹底化繭前接近魔術師將其擊殺。

隻要太陽印記在魔術師身上,他就不會輕易跑路,貪婪是人類的劣根性,何況麵對與頂級畸體契定這麽大的**。隻要魔術師本尊還在,繆斯號遊輪幻室就有破解的希望。

漢納家族的護衛隊大著膽子圍攻上來,他們不敢上前近戰,隻會躲在障礙物後放冷槍,可子彈擊中昭然的脊背就像擊中了精製鎧甲,除了發出一聲堅硬撞擊的吭響之外,什麽都做不到。

昭然無意間轉過頭,恐怖的麵龐麵向一座堆積的貨箱,一個舉槍的護衛隊員在箱體後瑟瑟發抖,閉上眼睛拚命按動扳機,可這時槍竟然卡殼了,他臉上隻剩絕望的慘白。

昭然抬起長臂伸向對方,頎長手指捏走他的小槍,滑進掌心攥成一團報廢的金屬碎片。

子彈和碎片劈裏啪啦砸在臉上,護衛隊員恐懼到極點,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仰頭望著昭然從自己身上跨了過去,剛剛那幾秒鍾的經曆是他一生見過最可怕的片段。

鬱岸抬起頭,觀察昭然頭頂的血量條,條形碼一樣密集的紅色血條外多了一圈金色的邊框,根據他多年玩遊戲的經驗,這個邊框代表護盾,護盾破碎前昭然甚至不會受到實質上的傷害。

“四年前竟然這麽強,太超標了。”鬱岸悄悄抹了把汗。

凡是有點眼色的活人都不再敢擋路,實力的差距肉眼可見,根本不需要用性命去試探證明。

但一個紅色的身影突然從高處竄出,落到昭然麵前十幾米處,希爾達夫人用身體擋在甲板道路中央,阻礙他們靠近方信。

“閃開。”鬱岸冷聲驅逐,“為方信賣命,不想活了嗎?”她在後廚放了自己和匿蘭一馬,如果可以,鬱岸並不想要她的命。

禮帽黑紗遮擋著希爾達夫人飽經滄桑的眼睛,目光荒涼冷寂,她無聲搖頭,抬起雙臂,手中左輪手槍的槍口指向昭然,昭然嗅到槍內特殊子彈的氣味,猛地向左矮身一滾,三條手臂將鬱岸牢牢護住,一條手臂擋在眼前。

彈匣旋轉,一枚填裝金色畸核的穿甲彈從槍口中飛出,拖著一道閃電般的銀光擊中昭然手臂,受擊位置爆開金色的裂紋,裂紋迅速爬滿昭然全身,然後破碎消散。

鬱岸詫異抬頭,此時昭然血條上的金色護盾竟然爆裂開來,消失了,護盾從血條最左側緩慢恢複,但此時此刻的昭然是完全破甲狀態。

造價昂貴的畸核子彈,一顆就要消耗一枚金級穿刺類畸核,效果立竿見影,看來方信確實為契定昭然下了血本,提前準備了萬全之策。

他們僵持之時,匿蘭正借著烏雲遮擋向魔術師和方信身邊快速潛行,但希爾達夫人眼觀六路,抬槍點射,擊中匿蘭身側的水箱,水管爆炸,一股激烈的水流將匿蘭衝撞出十幾米遠。

“這是怎麽看見的……後腦勺也長眼嗎……”她渾身濕透,被水柱撞得胸口悶痛,頭上的血條減少了半格。漢納家族護衛隊圍攏過來,被十幾支槍指著,匿蘭隻能暫時後撤。

“咕嚕。”昭然鬆開手臂,把鬱岸放進一個安全的空貨箱裏,獨自麵對希爾達的槍口。

“小心點,她敢擋你,肯定準備了針對你的招數。”鬱岸爬掛在木質貨箱上沿,心裏揪緊,一個二級銀核載體人類竟敢擋昭然的路,手裏一定捏著什麽絕活。

昭然沒有拖延,腳下震動,甲板上浮現出一圈璀璨的金環,燦爛的金色走線在圓環中劃出三道交叉直線,等分出六個扇形區域,五個填滿金光,第六個則是暗的。

輪盤指針飛速旋轉,隨機在六個扇形區域選擇停留。

昭然打得很謹慎,完全沒有輕視敵人,直接拿出必殺技輪盤賭,速戰速決。

“輪盤賭”是點對點輸出的能力,極高的爆發傷害可以瞬間摧毀目標,相應的代價是有六分之一的概率傷害到自己。

希爾達夫人腳下立即被一輪金環鎖住,她左右翻滾躲避,那金環也會追蹤著她移動。

輪盤賭擁有追蹤的特性,一旦被昭然選中,地底的暗影鬼手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拔地而起,將環內目標捏碎。

指針毫無懸念轉到發光的實心扇形內,希爾達腳下金環內漆黑仿佛流動的深淵,她膝頭的功能核-移形換影亮了一下,便有一圈銀色雙箭頭環繞在她周身。

“昭然,別放!”鬱岸瞬間看穿她的意圖,也一下子明白了方信拉上千百位遊客上遊輪的理由。

距離希爾達最近的一位護衛隊員身邊無故環繞起一圈雙箭頭,在地底暗影鬼手從地麵衝出的刹那,被拉到了金環的選中區域裏,與希爾達換位,代替她落進鬼手掌心。

粗如古樹的暗影鬼手將護衛隊員吞噬,他甚至來不及慘叫一聲,就被鬼手攥成了粉末。

昭然驚訝地退了兩步,腳下的金色輪盤熄滅了一個格,現在六個扇形區域變為兩個暗格,四個實心亮格。

輪盤賭這個能力每次擊中目標,就會刷新六個扇形格,然而一旦鎖定目標沒被擊中,下一次擊中自己的概率就會變大。

鬱岸想起在酒吧競技場與昭然對戰的那一次,自己用蚊子畸核躲避了一次致命傷害,當時光顧著委屈討要印記,竟沒注意到這麽重要的懲罰機製。

輪盤賭雖然傷害極高,但釋放前蓄力時間很長,被希爾達的換位能力克製,用幾個無辜普通人把昭然輪盤賭的概率騙完,反正這裏普通人多得都用不完。

難怪方信胸有成竹自信能契定昭然,原來他想用遊客墊背,讓昭然自己殺死自己。

發現這件事後,鬱岸反而鎮定了許多。既然方信帶領團隊研究了一整年昭然的弱點和破綻,他們的成果一定很值得借鑒。

昭然看希爾達的眼神變得凶狠,必殺技輪盤賭百發百中從未失手過,竟然被一個二級銀核載體躲了過去,怪物有些惱羞成怒。

“再用一次。”鬱岸提醒他,“看看她的換位能力有沒有CD(冷卻時間)。”

輪盤指針重新開始旋轉,一輪金環又一次鎖定在希爾達夫人腳下,無論如何躲避跳躍都無法擺脫。

希爾達終於發覺是誰一直在怪物身後發號施令,冷厲目光掃視鬱岸躲藏的貨箱,使用能力將換位雙箭頭籠罩在了鬱岸身上。

瞬息之間,鬱岸竟被希爾達換了過來,站在了金環中央。

他即將成為希爾達的替死鬼,被鬼手碾成一灘肉泥。

但希爾達的操作完全在鬱岸計算之內,鬱岸叫了一聲“小蘭姐——過來!”

“我在。”匿蘭一直盯著他的位置,在他出聲之前已經撲了過去,一躍跳進金環之內,右手小指職業核-賭神光紋滾動,發動能力“all in”。

賭注越大,勝率越高,站在金環之內就相當於賭上了身家性命,那麽匿蘭的勝率將飆升到98%。

輪盤指針旋轉到最後一圈,速度放緩,路過一個實心扇形,又路過一個,即將在界限之前停滯,卻在最後的慣性驅使下,停在了空心扇形內。

昭然腳下的金色輪盤掀起黑暗的旋渦,龐大的、滴落黑暗物質的鬼手從地底被召喚而出,手掌凶猛籠罩昭然,五指用力收緊,砰的一聲,巨大的爆破聲撼動了遊輪,人們在晃動的甲板上的東倒西歪摔出幾米遠。

昭然的身體從鬼手中央墜落,落地時用手撐了一下失衡的身體,他唇角溢血,頭頂密集的血條驟降了三分之一。

“昭組長……”匿蘭睜開眼睛看見昭然受傷,不忍叫了一聲。

“不可能這麽簡單就能製服他。”鬱岸說,“輪盤賭本身就有可能擊中昭然自己,而且六分之一的概率對傷害致命的殺招來說不算低,既然如此他理應擁有相應的續航手段,保證自己被擊中也能繼續作戰。”

昭然緩緩直立,腳下輪盤消失,換為金環日晷出現,時鍾失常催動晷針逆轉,身上的創傷隨著時間倒流而愈合,頭頂的血條也在慢慢灌滿。

“果然能回血。”鬱岸抬手伸向背包,握住高傲球棒的柄。他知道昭然的不同能力隻能按順序釋放,而且一次隻能選中一個目標,那麽在他用時鍾失常選中自己回血的時候,就是進攻的好時機。

這麽好的時機,一定會有人想要把握住吧。

鬱岸拔出高傲球棒貼近昭然,對著昭然背後的空氣重重一揮,球棒猛地撞擊在了一個透明的物體上,隱身靠近刺殺的男保鏢被一棒打斷了肋骨,口吐鮮血躺在地上,鬱岸掏槍上膛,對準他的腦袋扣動扳機,行雲流水的一套動作做完眼皮都沒眨。

“抓的就是你。”

……

方信俯瞰著戰局,憤懣地拍打大腿:“狡猾!查理,快再拉回一個未來的奧烈,希爾達必須靠他隱身接近才能換位偷襲,沒他不行。”

“哦?是嗎。”魔術師安然扶著手杖,沒有打算幫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