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薛定諤的信譽
盲核黑首先轉換成淡紫色,隨後竟然在眼眶裏慢慢融化,逐漸癱軟成一股果凍狀的粘稠物,光絲在果凍內部流竄,不斷被眼眶周圍的血肉吸收,內化為鬱岸身體的一部分。
之前用盲核白抽出的“高傲球棒”使用限製是“使用一次後,以實體形式永久存在”,現在的盲核黑很相似,是“使用一次後,以意識形式永久存在”,意味著血量顯示這個能力可以長時間伴隨鬱岸,在看到血量顯示的同時不影響其他核鑲嵌,相當於遊戲裏的“被動技能”。
隻不過內化吸收完畢需要一定時間,在此期間暫時安裝不了其他畸核。
“你為什麽能換啊?”匿蘭新奇地捏著鬱岸兩半臉頰,上下打量他的左眼,融化的紫核從眼眶邊緣滴落,像灌滿了藍莓果醬似的,“絕活藏得這麽深。”
“晚點再給你解釋……”鬱岸抽出球棒砸碎走廊玻璃,手一撐窗台,身體跟著翻出窗外,匿蘭緊跟著踩住窗台向外跳,落地接一個滾翻,緩衝下墜的衝擊。
抬頭望去,甲板上方的天空被一張穹形巨網罩住,每一個網格交匯處都安裝著一枚畸核鎖,低到紫色,高至銀色,密密麻麻的畸核鎖相互鏈接,讓遊輪成為了一座封死的漂浮棺材。
將近午夜的天空開始聚攏成片的烏雲,閃電在滾滾黑雲邊緣跳動,狂風裹挾著悶雷向遊輪逼近,遊輪在狂風巨浪中搖晃,人類製造的龐然大物在無際的海洋中央渺小得不值一提。
但遊輪的搖晃不僅來源於風浪,更多是因為昭然在用全身的力量撞擊鎖網,他想撞出一個洞離開遊輪,遠離甲板上恐懼到極點的渺小人類們。
但鎖網正是為他而準備,在混亂狂奔的人群之外,魔術師查理·漢納站在高一層甲板的盡頭,悠閑地拄著手杖向昭然的方向眺望,方信靠在一旁的太陽椅裏,雙手搭在肥碩的腹部,為自己算無遺策而露出狡黠的笑容。
“老夥計,你的藥物果然不錯。我也如約把昭然困在你麵前,接下來我要離開了。”老查理戴上禮帽,微微欠身,“這是一次愉快的合作,祝你好運。”
受邀上船的貴賓多為仁信製藥集團的競爭對手,或與其競爭對手交易頻繁,方信借此機會將人一網打盡,等成功把昭然收進囊中,仁信製藥就再無對手了。
“這麽著急跑路,不好奇我怎麽收服他?”方信抿了一口葡萄酒,在手帕上抹了抹指尖。
“好奇,希爾達夫人為什麽願意幫你?”
“早年我們的新藥救了她女兒一命。”方信輕蔑笑道,“其實隻是試藥而已,歪打正著罷了,這女人承諾答應我任何一個請求。現在到她報恩的時候嘍。”
“但即使是希爾達夫人,碰上昭然恐怕也招架不住。”
“等著瞧。”方信扔掉髒手帕,“我敢說,沒有人比我對昭然的弱點研究得更透徹,他自詡無敵,十分狂妄,今天我要從意誌和身體上同時摧敗他。”
手帕隨風掉落在下層甲板上,甲板上全亂了套,恐懼的尖叫聲和哭泣聲將求救聲淹沒,遊客和服務生們抱頭亂竄,險些將鬱岸和匿蘭撞散。
掛在腰間的J·S娃娃揮舞小短手發出電子提示音:“甲板上的粒子濃度超標了,可能在其他角落已經有石膏雕塑爆炸了,綠色粒子被籠罩遊輪的鎖網牢牢封死,根本散不出去。”
“你們去清理石膏雕塑,能毀多少是多少,快去。”匿蘭開了口,右肩浮現一枚霓虹熒光色的鬼臉印記,是Jump Scare遊戲之王畸體的圖騰,契定者下了命令,J·S兄弟身為她的契定畸體必須聽從。
腰間的娃娃掛件色彩一下子變灰,意味著J·S兄弟已經離開容器,混入遊輪的電子網絡中。
“這是什麽情況……”匿蘭單手持劍,目光跟著攀爬在畸核鎖網上撞擊的昭然移動,“那怪物長得好像昭組長,就是色彩更豔麗一些。”
“我們現在看見的是四年前繆斯號沉沒那一天的情景。”鬱岸無可奈何,已經無法再掩飾下去,隻好坦白,“昭然是畸體,和詹姆斯薩蘭卡一樣,整個繆斯號魔術巡演是一場陰謀,為了捕捉昭然。”
匿蘭一時難以接受,畸體獵殺公司的組長竟然是畸體,太不可思議了,一旦傳揚出去會造成多麽大的恐慌。
“要上嗎?”匿蘭提起光劍躍躍欲試。
“上什麽,你看不到他的血條有多厚,神裝坦克,高傷高暴擊,一隻手碾死咱倆不費吹灰之力。”鬱岸費勁把她拉回陰影裏躲著,“他還沒完全失控,我還能操作一下。”
他把這些天的奇遇簡略敘述給匿蘭:“現在最緊要的是找到破解幻室的辦法,否則等到昭然化繭,我們也要死在這兒。”
“等等。”匿蘭舉起兩根食指揉揉太陽穴,“我們現在到底在哪兒,是幻室製造的幻境裏,還是真實的過去?”
“不好說,或許二者都有。”鬱岸冷靜道,“我在想,既然魔術師擁有置換未來與過去的能力,那麽事實上真正的四年前,小岸也會被他抓住,然後將未來的我替換過去。”
“也就是說,直到現在,我所做的一切都還沒有改變曆史。昭然化繭,所有遊客死於非命,就是接下來即將出現的結局。”
匿蘭恍然,輕敲掌心:“所以我們阻止昭組長化繭就可以破解幻室了嗎?”
“你別小看魔術師的能力,既然未來的我曾經被他拉回過去的遊輪上是個事實,那說明我是真的‘穿越’了,我接下來的所作所為都有可能改寫曆史。”鬱岸眼睛充滿擔憂,“我非常擔心改變結局會讓未來天翻地覆,說不定未來我們都死了,那不全完了嗎。”
他不由得想起昭然說過的話:“也許改變了一點微小的事情,我就會再也見不到你。”
匿蘭琢磨了一小會兒:“你說怎麽辦,我聽你的。”
“我把魔術師的能力簡稱為穿越,把幻室重現出來的畫麵簡稱為幻境。那麽我們現在就像站在電腦繪畫的圖層上,一層是穿越,一層是幻境,兩層疊加之後呈現為我們現在看到的情況。”
“我們應該隻改變幻室的結局,不改變真實的曆史。也就是說,”鬱岸做了一個抹掉的手勢,“把穿越那一層刪掉,隻剩幻境。而製造‘穿越’這一層的正是魔術師。”
“把魔術師給幹掉。”匿蘭眼前一亮,又立即陷入另一層擔憂,“可是如果我們在按曆史結局向前推進,你當年就沒能在昭組長化繭前殺掉魔術師,這回肯定也一樣啊。”
“所以唯一能做到這件事的是你。”鬱岸抬起頭,“你是這艘船上唯一一個變量,是過去從未出現在船上過的局外人。”
匿蘭驚訝點頭:“我居然聽懂了。”
“昭然狀態不好,魔術師馬上就要跑路了,必須把他截回來,否則幻室會變成死局。跟著我!”鬱岸一個箭步跳出陰影,手指搭在唇邊吹出一聲尖銳的口哨,“昭然——!”
哨音穿透嘈雜的人聲,襲入昭然的耳膜。
畸體會對身上有自己印記圖騰的人類格外關注,這是本能。昭然瀕臨怪化的耳朵變得很尖,在風中辨認屬於自己的小人類的聲音。
他停止撕扯籠罩遊輪的鎖網,鬆開雙手自然墜落,雙目拖著兩道血紅光帶,重重砸在鬱岸身邊,將甲板砸出一個凹坑。
昭然快要無法保持完整人類的外形,身高暴漲1.5倍,狹長的身體在鬱岸身後慢慢直立,黏連的口裂延伸到臉頰,四隻極長的手臂垂在身側,虯勁血管在肌肉表麵攀爬,隨著脈搏顫動鼓脹。
他落在鬱岸身邊的瞬間,鬱岸胸前的太陽印記光芒隱現,與昭然腳下的太陽光環呼應。
綠色的粒子在他呼吸時從口鼻中向外噴灑,他遭受了嚴重的感染,難怪會控製不住發狂。
雖然外形幾乎怪化,但怪物的站姿斯文馴順,單膝蹲下傾聽鬱岸說話,喉嚨裏不停咕嚕咕嚕響。
鬱岸貼近他耳邊,低聲訓道:“你在搞什麽啊。接下來按我之前跟你說的做,別問為什麽。”
他抬手向前指,昭然便跟隨著向遠處眺望,黑夜中的視力足以讓他看清甲板高處的兩人,魔術師和方信。
昭然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選擇聽從鬱岸的命令,低吼了一聲,鬱岸胸前的太陽印記如玻璃般破碎,而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浮現出一輪旋轉的太陽圖騰。
太陽圖騰懸浮在魔術師查理·漢納頭頂,帶著璀璨光芒下降,烙印在了魔術師的額頭上。
昭然竟然將自己的畸體印記給了魔術師。
方信驚詫萬分,當即站起來,手中的玻璃酒杯被他攥碎成了渣。
要知道,誰有圖騰印記,誰才擁有在繭裏與畸體契定的資格,方信大費周章弄走小岸,追殺鬱岸,就是為了讓擁有太陽印記的人在世界上消失,昭然化繭狂暴,為了求生,自然會將太陽印記給予方信。
算盤打得正響,沒想到被當頭一棒,晴天霹靂。
魔術師正打算功成身退,帶上藥劑配方離開是非之地,手腕上的職業核-魔術師已經在發動能力,即將將魔術師自己置換離開,沒想到印記竟會落在自己身上。
常言道契約精神,一諾千金,可頂級畸體的契定機會,誰甘心輕易放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