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保護你

以美貌和花言巧語迷惑人類是怪物慣用的手段,小岸深知這一點,但根本控製不住,臉頰升溫,好像還在發燒,腦袋快要冒泡了。

他窘迫地抹抹臉,舔舔嘴唇上被尖牙硌出來的印痕,低著頭小聲問:“我在……未來?和他交換了位置?”

“來之前已經見到未來的你了嗎。”昭然皺起眉,“鬱岸那邊情況大概會很棘手。”

“見到了,他說他是我兒子,未來我們結婚了,還說是是你生的呢。”

“……”昭然攏了下頭發,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鬱岸從沉默寡言的社恐小孩變得擅長胡說八道,大約是從自己勸他試著和別人友善溝通開始,臭小鬼隻會走極端。

“我長成你喜歡的樣子了嗎?”小岸仰著頭問,睫毛濕乎乎地黏在一起,“很乖很懂事,很善良,還能幫助你。”

“沒有。依舊是個在外惹禍回來拆家的小混蛋。”昭然托著小岸腋下抱他起來,“但你讓我長成了喜歡你的樣子。”

“如果我們是同一個人,那你現在帶我走,不要管他。”小岸握著他的手,指尖輕輕發抖,鼓起勇氣無理取鬧,卻隻換來一陣沉默。

“你隻會說漂亮話。”小岸鬆開他的手,腳尖在地上來回劃拉,“我知道我不如他,以前你也是這麽想的。你們都更喜歡他一點。”

“你要走嗎?你不要我啦。”昭然蹲下來,拍拍他衣擺上的灰土,“我在家族裏排行最末,沒學過怎麽照顧小朋友,唯一朝夕相處的大哥脾氣又壞,沒什麽耐心。我以前很惡劣,沒有照顧好你,但我也在改,你原諒我,好不好呢。”

小岸咬著下唇聽,大顆的淚珠積攢在眼眶裏滾來滾去。

“你看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岸岸是哭包,眼淚這麽多。”昭然抹抹他紅彤彤的眼角,“我好差勁啊,這麽差勁的怪物沒人要的,隻能去街上要飯。”

“別說了,閉嘴閉嘴。”小岸撥開他的手,抱到他腰間,埋頭在他衣襟上用力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鼻涕,“我幫你還不行嗎,你別說話了……”

舞台盡頭的黑暗中突然響起微小的走路聲,兩人同時屏住呼吸,昭然轉身麵對聲音的來向,把小岸攏到身後。

他感覺到威脅在靠近,希望不要太難纏,新近才與羽化蠍女進行過一場生死搏鬥,沁入骨骼的蠍毒還沒被代謝掉,短期內身體都不適宜再戰鬥。

小岸謹慎地在黑暗的角落中尋找對方的輪廓,可他穿著鬱岸的荷官製服,身上沒帶稱手的武器。

……

魔術師的表演還在向**推進,觀眾們熱情的歡呼穿透安全門,在昭然和鬱岸耳邊嗡鳴。

鬱岸抱著昭然的手臂,用力把他拖起來:“你打起精神聽我說……既然是交換,小岸現在一定沒事。”

“等等。”昭然扶著額頭慢慢站起來,“我嗅到一股陌生的氣味,潮濕的抹布味。”他伸出手,在空氣中撥了兩下,“你能看見嗎?空氣裏漂浮的發光的小顆粒,熒綠色的灰塵粒子。”

鬱岸仔細辨別了一下:“我夜視能力比你差,什麽都看不見。”

“血管在身體裏蠕動似的。”昭然壓住太陽穴,雙眼不受控製亮起紅光,在黑暗中飄忽閃爍,“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有種被瘟疫沾染的感覺,很不舒服。踏入劇院之後反應更強烈了。”

“先跟我走。”鬱岸拉著他離開劇院,抄小路返回自己來時住的內艙,管理老師已經帶著準備上崗的荷官前往賭場適應工作,內艙空**,幾乎沒有人來往。

“小岸被盯上已經印證了方信和魔術師的野心,恐怕下一步就要逼你化繭,借機與你契定。”鬱岸躺到**,看著天花板說,“如果你的消息可靠,那方信手裏的藥八成就是催化畸體提前進入化繭期的藥,比如你看見的那些空氣中漂浮的綠色粒子。”

昭然煩躁地想罵一句街,但礙於鬱岸在旁邊,默默忍住了。

“別急,如果這個猜測沒錯,那麽對我們來說也有好消息。”鬱岸頭倒掛在床沿,姿勢懶散但分析得有條不紊,“如果你在遊輪上化繭,那麽所有被繭殼籠罩的人都會死,隻有與你契定的那個人能活著離開這裏。所以方信和魔術師起內訌的概率極大。”

“我想,他們之間是這樣達成合作的——方信打算把藥方賣給魔術師,作為交換,魔術師答應把你抓來給方信契定。這樣既能測試藥效,又能把你抓住。”

“但方信會害怕,怕到最後關頭魔術師會跟他搶契定機會,如果魔術師想得到方信的信任,就必須向他證明自己有從繭裏脫身的方法,能活著離開繭,這樣方信才會安心與他交易。”

“既然魔術師有本事把我和小岸交換,他一定也可以拉一個未來的自己回來,替他死在繭裏,這樣他就可以全身而退。隻要過去的自己不死,未來就會有無數個自己,隨機死一個根本無所謂。”

“但話雖如此,麵對強大畸體的契定機會,魔術師會信守承諾嗎?難道魔術師不想得到你嗎?這是他們的破綻,也是我們最能利用的地方。”

“你按我說的做。”鬱岸附到昭然耳邊,悄悄敘述自己的計劃。

昭然將信將疑,點了點頭:“真有你的。”

在他們說話的間隙,似乎有一道黑影從門縫間掠過,鬱岸立即戴上純黑兜帽,輕手輕腳靠到門邊,破甲錐從袖口滑進掌心,側耳傾聽門外高跟鞋走動的聲音。

他準備突然開門,給偷聽者一記迎頭痛擊,然而來自遠處的一聲巨響讓他和昭然都顫了一下。

轟!

腳下的地板也在跟著抖動。

西南方向,很近的地方好像有什麽東西爆炸了。

鬱岸拉開門,震響同時驚動了門外的偷聽者,那人閃得很快,朝爆炸的方向跑去,隻留給鬱岸一個沒入黑暗的背影,裙子有點眼熟。

兩人親眼目睹小岸身上綁著炸彈,這時聽到爆炸聲,下意識就會聯係到小岸身上,昭然頓時慌了,手掌下的桌麵便被攥碎了一塊角,向爆炸聲傳來的方向拔腿就跑。

鬱岸也懵了,雖然預感哪兒不對,但也隻能追著昭然往爆炸現場去,邊跑邊將兜帽套到頭上,遮住自己的臉。

爆炸是從樓上傳來的,兩人沒坐電梯,而是從樓梯間跑了上去。剛一拉開安全門,昭然忽然做了個很古怪的姿勢,身體往後仰,眯起眼睛,頭歪向一邊。

好像裏麵有什麽東西衝出來,撲了他一臉似的。

樓梯間裏並沒有炸彈,也不見小岸的蹤影,但地上堆滿了石膏碎片,一座破碎的空心雕塑完全坍塌在地上,藏在裏麵的男性屍體炸得四分五裂,油脂和凝固的血塊沾滿牆壁。

“很濃烈的氣味,那些綠色的粒子非常密集,布滿空氣,被我吸進去的粒子黏在肺裏,我有點呼吸困難。”昭然擺擺手掃開麵前的異味,“這——麽多,你看不到嗎?”

“我隻聞到屍體的腐臭,有點反胃。”鬱岸蹲下察看屍體的碎片,裏麵並沒有安裝炸彈的跡象,單純屍體腐爛發酵應該也造不成如此迅速和強烈的爆破。

“你能看到綠色的粒子?從什麽地方散發出來?”

“屍塊上附著比較多。”

“……厭氧菌無氧發酵。別過來,這就是方信的藥!去沒有綠色粒子的地方,你化繭了我們誰都跑不了,按我們說的做。”鬱岸猛地撲向昭然,將他從充滿所謂綠色粒子的樓梯間推了出去,此時頭頂的天花板自動開啟,拋下一張鑲嵌畸核鎖的電網,籠罩在鬱岸身上,網格上的觸點接觸到鬱岸**的皮膚上,劇烈的電擊使他瞬間休克。

“等我。”昭然雙眼通紅,尖牙快要咬碎,手一撐樓梯扶手,翻去了其他樓層中。

爆炸聲在附近船艙的遊客之間引起了一些騷亂,小嬰兒在母親懷裏哭鬧不止,服務生解釋說運輸機卸載食品時撞到了甲板,安撫著不明真相的遊客。

……

一杯夾著冰塊的朗姆酒潑在鬱岸臉上,鬱岸從昏迷中醒來,金橘色的冰冷酒液沿著發絲流到下巴,再滴落到地上。

他被堅固的束縛繩捆在椅子上,眼前模糊的場景逐漸清晰,寬敞的套房客廳中央,方信手中托著空酒杯,魔術師查理·漢納坐在另一邊,悠閑地剪著雪茄。

他們身後站著一男一女,站姿嚴肅挺拔,是訓練有素的保鏢。

小岸在賭場吧台遇見的就是這兩人。

觸電後的麻木感還未完全消退,鬱岸動了動脖頸,手腳都被綁得十分牢固,基本沒有掙脫的可能。

“鬱岸先生。”老查理語氣親和,“我很想知道,你是怎樣出現在船艙裏的呢?你怎樣做到的?”

鬱岸漫不經心用英語回答:“你的魔術漏洞百出。”

老查理噎了一下,點燃雪茄,做了個手勢。

他身後的保鏢走到鬱岸麵前,女人用手帕勒住他的嘴,男人則狠狠朝他腹部重擊了十幾拳。

女人鬆開手帕,鬱岸痛苦地低下頭,血絲黏著涎水滴落到地毯上。

方信重新倒了杯酒,沒忍住笑出聲:“我看隻是個普通小孩而已,昭然能看上他也挺奇怪的。話說回來,炸彈是實打實綁上的,怎麽會出問題,如果他真是未來的鬱岸,那隻能說明你交換過去的那個鬱岸沒死。”

老查理搓搓光亮的額頭:“那你說怎麽辦。”

“去追殺。必須要他死。”方信狠道,“殺了未來的沒用,被你換過去的那個鬱岸還沒死,會攪亂我們的大事。”

“那就照你說的做。”老查理打了個響指,手腕處的三級銀色職業核魔術師亮起撲克牌形狀的花紋。

站在鬱岸身前的男女保鏢原地消失了一瞬,沒過幾秒,又重新回到原地,隻不過穿戴完全不同了,很驚訝地翻看自己的雙手。

老查理將方信身邊的兩位高手與未來交換,去截殺小岸。一向狡猾膽小的方信敢上船,很大一方麵仰仗這兩位強悍的保鏢,雇傭兵出身,又是鑲嵌戰鬥畸核的載體人類,在他們的保護下,方信什麽都不怕。

一直低著頭仿佛暈厥的鬱岸低笑起來。

方信警惕地放下酒杯:“你笑什麽。”

“一點也不痛。”鬱岸突然抬起臉,朝他吐舌頭,舌尖被他咬破一層薄皮,剛剛吐出來的血源於這塊小傷。

左眼繃帶覆蓋下,鑲嵌的怪態核-犰狳戰甲亮起銀光,象征堅不可摧的犰狳紋路在左眼眶中閃爍。

“過去的我是那麽好殺的嗎?”鬱岸翻開手心,將指根戴的一枚紅色小按鈕按了下去。

從遊戲之王幻室拿出來的一鍵換裝按鈕。

鬱岸身上的純黑兜帽從頭開始被馬賽克覆蓋,像遊戲角色在更新裝扮,漸漸地,荷官製服替換了他全身的純黑兜帽套裝。

……

而另一邊,小岸的身體也在同步被馬賽克掃描,荷官製服被純黑兜帽逐漸覆蓋,純黑兜帽穿在小岸身上無比合身。

繃帶狀的英雄拳套纏滿小岸雙手,袖口的破甲錐滑進掌心。

小岸詫異地掂了掂重量,深吸一口氣,反握住破甲錐,堅定揚起眼皮,將昭然拉到了自己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