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這次換我

大劇院內,現場鴉雀無聲,觀眾們親眼看著玻璃櫃裏的少年憑空消失,紛紛鬆開捂住的耳朵,目光在舞台上好奇地尋找。

這可要比把人關進不透明的櫃子裏在四周插劍直觀多了,玻璃櫃內是否存在機關一目了然。

魔術師反複看了幾眼玻璃櫃,露出滿意的微笑,鞠躬向觀眾致謝。

同一時刻,昭然闖進了大劇院門口,和鬱岸一同目睹了小岸消失的瞬間。

猩紅暗光瞬間像火焰從他雙眼中點燃,昭然喉嚨裏發出震顫低吼,扶著椅背的手伸長成利爪,在皮背上鉤出三道深深的刻痕,露出裏麵翻卷的海綿。

鬱岸還能保持冷靜,立刻換上怪態核-閃電羚,頭頂刺出雙角,化身一道迅疾閃電,沿著鋼梁滑下去,從昭然頭頂墜下,騎到他背上將昭然壓倒在地,做了個噓的手勢:“冷靜點。”

劇院現場很昏暗,射燈亂閃,觀眾們並沒第一時間注意到他們倆。

鬱岸摘下怪態核,把頭上的紗布拉下來遮住左眼,低聲問昭然:“能用時鍾失常嗎?倒流十分鍾,把小岸拉回來。”

“沒有選中對象,怎麽拉,我不能對著空氣用時鍾失常。”昭然懊惱地咬著牙,被鬱岸連拖帶拽扯進了舞台側麵的應急走廊裏,躲進黑暗角落中。

“你想幹什麽,大庭廣眾之下暴露身份,那還有回頭路嗎?除非把船上的人都殺了,我倒是不在乎,你要真動手我就陪你。”破甲錐在鬱岸手指間翻了個花。

怪物的特征從昭然身上慢慢消退,他仰頭靠在牆上喘氣,心髒跳得極快。

“聽我分析一下他的魔術手法。”鬱岸深呼吸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他把新鮮蘋果放進櫃子,過了一會兒拿出一個爛蘋果,他把小岸放進去,過了一會兒小岸消失了,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可以把時間向後推,我也有差不多的能力。”

“一開始我也這麽想,直到我發現我沒跟著一起死。”

“可能是交換。把未來的蘋果和現在的蘋果交換位置。”鬱岸指了指自己,“把現在的小岸和未來的小岸交換位置,未來的小岸應該被換回玻璃櫃裏。”

“他們在小岸身上綁了炸彈,在爆炸前幾秒把他換走,在魔術師的預期中,小岸被炸死,就會連著未來的我一起死,現在的時空就不存在小岸這個人了,讓你的準契定者直接不存在了,這要比拋屍入海保險得多。”

“他認為玻璃櫃是空的,代表未來的小岸已經死亡,從世界上消失了,但沒有,玻璃櫃是空的,是因為我不在未來,我就在這兒。”

不知道昭然聽進去了多少,他仰頭靠著牆壁,慢慢滑坐在地上,把頭埋進臂彎,指尖插入發絲中。

“我不應該放他自己做事的,他還小。”昭然嗓音喑啞,追悔莫及,“臭小鬼要是死了我也……”

“嘿。”鬱岸掰正他的臉,皺眉盯著他泛紅的眼角,“你冷靜點,你可是怪物。我還沒死呢,我來想辦法,你別怕啊。”

……

“這是哪兒。”小岸扶著的地麵落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舞台上的木質地板上了年頭,有些地方因為潮濕而鼓起開裂,燈光四射的舞台此時像已經落幕般昏暗,隻有角落的幾盞應急燈還亮著微茫的光線。

腳邊的地麵凝結著一坨腐臭幹癟的黃色汙漬,還長了一些黴菌,勉強能看出一些蘋果果核的形狀。

困惑的目光掃向舞台下的觀眾席,前一刻還座無虛席掌聲雷動的方向已經空無一人,深紅色的皮質座椅也積攢了一層灰。大劇院出口處被炸處一個大缺口,在牆壁上留下了爆炸形狀的黑痕,地上散落著一些炸彈的焦黑殘骸。

他隻記得自己在賭場裏和方信周旋,一直在玩德州撲克,拖住方信,好讓昭然翻進方信的房間尋找準備交易的藥物。

他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注意到了,因此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謹慎,讓對方無法下手,但方信那老油條棋高一著,一直都沒對他動手,直到他想辦法脫身離開賭場之後,趁他放鬆警惕,讓提前藏在消防門後的保鏢用浸潤乙醚的毛巾捂住了他的嘴,雖然他反應快,屏住呼吸裝暈,但對方人多勢眾,而且對他很了解的樣子,自己找不到任何機會逃脫。

“炸彈……”他捶了捶脹痛的太陽穴,隻記得自己被鐵鏈綁住,掛上了一枚定時炸彈,在登台的前一秒啟動倒計時,然後推著他在觀眾麵前遊走展示。

小岸驚魂未定,急促地喘著氣。

“你怎麽穿成這樣?”一隻暖熱的手伸過來,戴著自己親手製作的鹿皮手套,皮色已經老化變深,仿佛被時間反複摩擦過。

小岸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修身的西裝馬甲,再抬頭望向對方的臉,下意識挪動了一下,不慎碰到了落在身邊的玻璃碎片,刺痛使他打了個寒顫,迅速縮回了手。

是昭然啊,可惜把事情搞砸了,自己果然沒有能力幫助他,一直、一直靠他拯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到現在十八歲為止。

好像從來都幫不上他的忙,他的世界充滿奇幻和危險,而自己隻能日複一日站在安全的玻璃罩裏看著他,像童話裏的英雄那樣提著劍從腥風血雨中歸來,回家照顧柔弱地生長在玻璃罩裏的公主。

閉上眼睛聽他罵就好了。他是英雄,就可以居高臨下地批評別人拖後腿。

見他呆呆的,昭然耐心蹲到他麵前,捧起臉頰輕輕揉揉,抹掉他臉上的冷汗:“嚇壞了?”

突如其來的溫柔,讓小岸措手不及。

“你看見什麽了?匿蘭呢。我搜遍了劇院都沒看到人影,舞台上隻有一個空玻璃櫃,再回頭你就出現在玻璃櫃裏,身上綁著炸彈。”

誰是匿蘭?

小岸用力搖搖腦袋讓自己清醒,揚起臉仔細觀察昭然。

他什麽時候穿了耳洞?以前也很想給他穿來著,可他說“別把我當布娃娃玩”,小岸就老實下來,沒有再提。

隔著薄薄一層襯衫,小岸摸到他胸前好像掛著一根細鏈,並不是項鏈,這個觸感,似乎兩端分別掛在……小岸曾經幻想過的位置。

小岸鼓起腮幫,指尖透過襯衣撥了撥那點凸起。

“……”昭然也沒製止,反而雙手輕輕撐著地麵,縱容地看著他。在龐大的頂級幻室中尋找鬱岸已經讓昭然心力交瘁,起初的焦急憤怒全都轉化成了“隻要孩子安全回來就好”。

“乖乖,起來,跟我走。”昭然站起身,自然地牽起小岸的手,小岸感覺到手套下的無名指根箍著一圈硬環,是戒指。

【“還要給他紮上耳釘,戴上束縛手指的戒指,再戴上胸鏈,拉一拉扯痛他。”】

回想起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少年眉飛色舞說過的話,一陣滯塞的痛苦湧到胸口,小岸望著牽住自己的溫柔背影,歸屬感在這一刻**然無存,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這一次昭然真的認錯人了。

他哇的一聲哭出來,積攢了許多年的委屈在空**的劇院裏爆發,帶著混響的哭聲把走在前麵的昭然嚇了一跳。

昭然回過頭,俯下身子雙手撐著膝蓋,從下往上觀察小岸的臉。

眼淚稀裏嘩啦淌滿右臉,越被看著,小岸哭得越凶,想想昭然對自己隻會說“哭得這麽響,不愧是你”,更生氣更委屈了。

“你怎麽啦。”昭然席地而坐,托著小岸腋下讓他跨坐到自己懷裏,拍拍後背,輕聲安慰:“我不是來了嗎,別害怕。”

“我不是你想要的鬱岸,你從來都沒喜歡過我……我就是一個和他長得一樣的陌生人……”小岸狼狽地抹掉臉上的水。

昭然聽出端倪,微眯雙眼,腳下浮起金環,金色光環與小岸的身體共鳴,他右肩連著頸側位置浮現出一片太陽印記,衣服也遮擋不住金色的微光。

印記位置和現在的鬱岸不一樣,現在的鬱岸印記在胸前。

“唔。”小岸哭得接不上氣,忽然嘴被堵住,淡淡的木頭香味灌進鼻腔,接著口腔被舌尖侵略,被勾纏著深吻,尖牙摩擦著舌側,有點痛,又舍不得分離。

“我把你養大的,是不是同一個人還分不清嗎。”昭然鬆開快要喘不上氣的小岸,又在他唇邊親了兩下,“這裏是屬於我的頂級幻室,複雜得要命。”

但他比以前弱了太多,連破解自己的幻室都捉襟見肘。

“我很需要你幫忙。”昭然牽起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說,“請你保護我。鬱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