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發燒

淩晨三點,許江騁一身冷汗地從難捱的噩夢裏掙脫出來。

忽冷忽熱的不適感讓他意識到自己體溫異常,四肢綿軟無力,不用體溫計,他也知道大概已經飆過了三十九度,情況不太妙。

為了不吵醒一向淺眠的許嘉木,他沒穿拖鞋,光腳廚房給自己倒兩杯水。

然而僅僅是彎腰從消毒櫃裏拿水杯這一個動作,他就頭暈目眩到眼前發黑。

許江騁重心不穩,伸手去扶台麵,卻不小心打翻了瀝水果籃。

許嘉木的房間門很快打開。

“哥?”

許江騁:“沒事,睡你的。”

許江騁撿起果籃站直腰,許嘉木一眼就發覺他不對勁。

“哥,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嘴都白了。”

“嗯,可能感冒。”

許嘉木翻箱倒櫃地找感冒藥,無奈他們哥倆身體素質向來過硬,翻遍了整個房間居然沒能找出一包藥來。

許江騁看著許嘉木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心裏多少有些“孩子長大了”的欣慰,加上原本體力虛弱,聲音稍一溫柔,整個透出一股有氣無力的狀態。

“行了,別忙活了,你趕緊睡,要不然明天又起不來,我睡一覺就好。”

許嘉木心疼壞了,一起生活這兩年,他從沒見他哥生過病。

當然,關鍵是沒聽他哥用這麽溫柔的語氣和他說過話。

孩子嚇得困意全無,心裏忍不住懷疑,他哥該不會要不行了吧?

許江騁喝了水回**躺下,迷迷糊糊睡了一陣,感覺有人在喊他。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睜眼,床頭燈開著,許嘉木手裏端著衝好的藥,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哥,你發燒了,先把藥喝了再睡吧。”

許江騁看他穿著外穿的校服長褲,一張嘴發現嗓子也啞了。

“這藥是你跑出去買的?”

“嗯,這是退燒的,醫生說不知道病因,感冒藥不能隨便喝。”

許江騁接過杯子一飲而盡,許嘉木幫他關了燈,臨走時還不放心地囑咐:“你要是難受,記得喊我。”

黑暗裏,許江騁神誌清醒地給支隊長發了請假信息,並且向隊裏其他同誌和下屬妥善安排好了本該第二天完成的任務事宜,這才安心地閉上眼睛。

許江騁做了個夢。

夢裏,他回到了槍林彈雨的邊境線戰場。他匍匐在亂石掩體後麵,架著狙等待出手的時機。

戰友用手雷轟炸了敵人的掩體,就在敵人迅速遷移時,有兩個人暴露了位置,千鈞一發之際,許江騁瞄準其中一個人眉心。

“阿騁——”

戰友撕心裂肺地叫喊,驚醒他注意身後的危險。

“啊!”

許江騁猛地睜開眼,騰身而起,擒住正在探向自己的手腕,直接翻身把人壓在了身下。

“疼疼疼!”

祝晚星手腕一陣被折斷的劇痛,來不及反應,就被許江騁用膝蓋壓住腿摁在了**,兩手都被扣在了頭頂。

她吃痛地叫喚著,許江騁愣了一秒,連忙把手鬆開。

兩人之間的距離十分微妙。

他踉蹌著從她身上移開,拉扯之間,祝晚星的上衣下擺翻到了胸衣邊緣,緊致火熱的腰線暴露在空氣裏。

許江騁隻看了一眼,視線便像是灼了火,慌忙別開臉,故作鎮定地幫她拉了一下衣服。

“你怎麽進來的。”

陷入噩夢的驚恐被眼前的尷尬衝淡。

祝晚星委屈地揉著手腕:“嘉木去上課了,我早上睡醒才看到他淩晨四點給我發了消息,拜托我來給看看你的情況。”

“我看你睡得很不安生,是不是做噩夢了。”

許江騁掀開沾了汗水的被子,把祝晚星從**拉了起來。

“不好意思,條件反射,手沒事吧?”

祝晚星看著手腕上的紅指印,齜起了小牙:“有事,索賠。”

許江騁甩了下頭重又跌坐回**,他的頭依舊昏沉,渾身黏膩濡濕的感覺格外糟糕。

祝晚星立即摸了摸他的額頭。

“還在燒,先吃點東西,等下喝完要,你再繼續睡吧。”

許江騁偏過頭,看到床頭櫃上放著一碗熬好的小米粥,幸好剛剛沒被打翻。

但祝晚星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出現在他的房間裏。

一想到自己躺在**的姿勢暴露在無意識的時候暴露在異性視線裏,許江騁就覺得相當難為情。

祝晚星甩了甩老式的水銀體溫計:“我隻在餐桌上找到這個,你先吃兩口東西,我再幫你衝藥。”

說著,祝晚星直接拉開許江騁的睡衣領口,想把體溫計伸進他胳膊下麵。

許江騁被冰涼的體溫計激得一驚,忙握住她的手,抽走了體溫計。

“我自己來。”

看他十分戒備地拉嚴了自己的衣領,祝晚星失望地鬆開手。

許江騁沒想到,普通發燒而已,許嘉木居然搞得這麽興師動眾,還把祝晚星給挖了過來。

看著祝晚星手裏冒著熱氣的小米粥,許江騁撐起身子想要下床。

“謝謝,你先放在外麵吧,我先洗漱。”

尷尬的是,也許是剛剛用力過猛,某人腳剛一沾地,居然身形不穩險些載回**。

祝晚星立即放下手裏的粥,伸手把他按回了**。

“你還是老老實實躺著吧,量體溫的時候不要亂動。”

許江騁真的不動了,單腿屈膝,倚靠在床頭,祝晚星往床腳一坐,手指飛舞,不知道在忙些什麽,隻是一時半會沒有離開的意思。

許江騁:“時間不早了,你先去上班吧。”

祝晚星晃了晃手機屏幕:“剛請了個假,今天我調休,我們本來也不是正常過周六周日,上周六我值班了,所以今天可以休息。”

“……想哪天休都可以?”

祝晚星這才抬起眼,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真誠。

“對啊,我可是為了你特意把調休機會用掉了,是不是很感動?”

不敢動。

即便當下是祝晚星壓到了他的小腳趾,他也一動不敢動。

這些天他一直都沒和祝晚星碰麵,準確地說,他避開了和她見麵的所有機會。

許江騁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什麽,單從祝晚星在許嘉木身上投入的精力,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好好地請人吃頓飯,道個謝,甚至於給予一定的物質回饋。

這些都是正常的許江騁會做的事情。

但他沒有。

相反,他故意不見她,當起了不知禮數拎不清的家長。

他那個懂事的好弟弟,自己作業完不成要麻煩人家還不夠,現在還要再把生病的他一並麻煩給祝晚星。

祝晚星一副“你最好趕緊給我說謝謝”上門討要說法的表情,許江騁覺得自己再不開口說點什麽,屬實有些厚顏無恥了。

“我們兄弟兩個,給你添麻煩了。”

祝晚星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聽的話茬,立即瞪圓了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陰陽怪氣。

“不敢當不敢當,我白住你們的房子,能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是我的榮幸。”

“不過許警官,你忙的時候沒空輔導嘉木也就算了,怎麽你在家的時候也讓他去對麵找我呢?難不成,你在家也忙啊。”

這是怪他前兩天躲在家裏沒有上門跟她打招呼。

許江騁本來不想咳嗽,但聽完祝晚星的話,忍不住用手擋在嘴邊,輕咳了兩下以化解尷尬。

“嗯,有時候會把工作帶回來。”

原本他隻是清嗓子,結果這一咳還真給自己咳上勁了,半天沒停下來,祝晚星找碴的話咽了回去,滿眼憂慮地給他端來了水。

“你悠著點,你看你都給自己累出病來了,工作再忙,你也得注意身體啊。”

祝晚星本來是想問,許江騁到底是不是故意在躲著她,可是一看他憔悴蒼白的麵容,她又沒了質問的勇氣和心勁,隻想他能趕緊好起來。

在她心裏,許江騁是鋼鐵俠,是奧特曼,是永不停息的發條機器,這樣一個魁梧強壯的男人突然小綿羊一樣病倒在**,越發叫人覺得心疼。

體溫計拿出來,三十九度一。

祝晚星心驚膽戰地看著許江騁喝了粥吃了藥,又回去切了一盤水果。

“多補充維生素,病好得快些,你知道自己的病因嗎?”

許江騁想了想:“可能昨晚回來的時候淋了點雨。”

祝晚星知道,可下雨是淩晨一點多的事情了,她睡前忘記關窗,被雨聲吵醒,起來關窗戶的時候看了眼時間。

祝晚星感歎:“你這回來的也太晚了,貓頭鷹好歹白天睡覺,你是二十四小時保持清醒,鐵人也撐不住吧?”

思來想去,祝晚星把一切歸因為積勞成疾,不然她實在想不通,許江騁這樣的體格怎麽會風一吹就倒下。

“有的事情呢,不需要你自己全部親力親為,你也說了,要相信自己的戰友,那你就該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分出去,給你的隊員,做領導就得學會抓大放小……”

許江騁:“我不算什麽領導。”

祝晚星繼續道:“那你總有同事吧,我聽說你總是什麽事都自己幹,一個科的活你自己包圓……”

許江騁皺著眉頭打斷她:“你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