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家教
許江騁好看的眉頭糾在了一起。
祝晚星說：“我覺得，嘉木其實個性很要強，他也不想比被人差，但，他應該隻是沒有適應學校的環境，他現在讀的學校是使用國際課標的私立學校，你們是打算讓嘉木出國讀書嗎？”
“父母有這個打算。”
“那你們為他選擇了什麽特長？”
許江騁一愣：“特長？”
許警官一頭霧水。
祝晚星嚴肅道：“許警官，請你認真地關心一下自己的弟弟，而不是簡單粗暴地從老師口中了解他的錯誤。你們為他選擇的這所學校，學生都會積極培養興趣特長以作為未來申報學校的敲門磚，很多人從小學開始參加比賽和集訓營，你們為他選擇了這樣一所學校，把他送進這樣一個充滿壓力競爭的環境，配套支持和關心卻全是空白，你覺得，錯在誰？”
祝晚星戳了兩下許江騁的胸口。
“關心一下你的弟弟吧，許大隊長。”
誒，胸肌的手感這麽硬嗎？
祝晚星戳了兩下沒過癮，還有繼續戳戳點點的趨勢，許江騁捉住了她的手。
祝晚星抬眼，許江騁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多謝提醒。”
回家之後，許江騁沒有立即去找許嘉木，而是回自己的房間抽了兩根煙。
他腦子裏縈繞著祝晚星的話。
“如果你的時間不夠，我建議，你還是把許嘉木送回到父母身邊，這樣你就不需要承擔陪伴他的責任。”
他們老許家沒遇見過這種“問題少年”。
有誌向入伍的，要麽高中畢業就進了軍營，要麽穩穩當當考軍校，都是受表彰敢衝鋒的好兵。不打算進部隊的，國內高校海外名校遍布各地，在各個行業領域發展得風生水起，反正沒聽說過，誰不好好學習沒考上大學的窩囊事。
許江騁從小的目標就是成為一名特種兵，在沒有人監督的情況下，他朝這個目標一步步付出，努力。
事實證明，他做到了。
雖然他的特種兵生涯謝幕，並不圓滿。
家裏人全都默認，許嘉木也會像一棵白楊樹一樣筆直地向上生長，包括許江騁也這麽覺得。
他爸媽現在還沒退二線，督導，調研，演習閱兵，一年到頭在京城的日子屈指可數。
相比之下，許江騁是這個家裏唯一有定數的，當初就是因為他是最有條件為許嘉木提供陪伴的人，所以家裏才會把許嘉木送來他身邊，
可沒想，他這個弟弟，在他哥哥身邊，長成了一個被學校老師三番五次打電話告狀的“刺頭”。
許江騁敲響了許嘉木的房門。
“進。”
許嘉木老老實實端坐在書桌前，許江騁看了一眼，試卷上的字鬼畫符一樣，根本就是在應付。
許江騁一靠近，許嘉木條件反射似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縮著脖子一臉警惕。
許江騁皺了下眉：“不打你。”
許嘉木：“……哦。”
許江騁直接按照祝晚星教給他的話，原封不動照搬：“你不寫作業，是因為不會做，還是因為不想寫。”
許嘉木狐疑地看著許江騁，誠實道：“不會也不想。”
“……老師講得聽不懂？”
許嘉木倒也誠實：“聽不懂，我英語太差，現在全課堂都是雙語教學。”
許江騁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麽不早說？”
許嘉木不屑地別開臉：“你也沒問過我。”
兄弟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分鍾。
最終許江騁先敗下陣來：“你不想好好學，那你以後想幹什麽？你對自己的未來總有個目標吧？”
許嘉木嗓門大了不止一倍：“我說我也想當兵！是你們不讓我去！反正我也學不會，我考不上學，最後你們還是得讓我去當兵！”
許江騁氣得動手要打，許嘉木立即兩手保住了頭。
許江騁克製住，揚起的手臂停在半空中：“所以你這段時間逃課，不寫作業，是因為你以為不學習就能進部隊？”
許嘉木沒吭聲，默認了。
“你把參軍入伍當成什麽了？就憑你現在這副孬種的樣子，你拿什麽進部隊，去了也是天天挨罰的料，還不夠丟我們老許家的人。”
許嘉木第一次梗著脖子跟他吵：“你也不是天生就是軍人，我願意接受訓練，我願意挨罰，你自己當過兵，卻不許我當，這不公平，憑什麽！”
“憑我是你哥！”
空氣戛然安靜。
許嘉木瞪圓了眼睛，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滿臉不服。
許江騁二話不說開始脫衣服。
他解開自己的襯衣紐扣，露出堅實的肌肉，健碩的胸膛和手臂上印刻了許多大大小小長短深淺不一的傷疤。
最紮眼的，是他右肩前側一枚圓形槍疤，以及壓在其下那條長達二十公分縫合痕跡工整的手術縫合疤痕，像一隻猙獰的蜈蚣匍匐在他的皮膚上，兩側縫合的痕跡像是蜈蚣插入他身體的觸手。
許嘉木不自覺張了大嘴，肩膀慢慢垮了下去。
這是這麽多年以來，許嘉木第一次親眼看見他哥肩上的傷。
他突然明白，為什麽他哥夏天從來不穿跨欄背心，為什麽他哥在家也一直衣冠整齊。
為什麽他連進衛生間洗澡都穿著衣服，每次都是穿好再出來。
“哥……”
許江騁把襯衣隨手砸向牆壁，指著自己的右肩。
“在你心裏，不好好學習就能當兵？”
許嘉木慫了，他開始瘋狂搖頭。
許江騁彎腰撿起衣服，沉默著轉身離開。
許嘉木慌了，主動道歉：“哥我錯了，我不該那麽說，你別生我氣，我想好好學習，可是我已經跟不上了……”
許江騁：“那是你自己的事，許嘉木，我對你負不了責，要是你對我失望，回京城吧。”
第二天，祝晚星下班回家，煎了牛排煮了意麵，不等他去對麵敲門，許嘉木自己垂頭喪氣地來找她了。
“祝老師，你能輔導我寫作業嗎，我可以付費。”
祝晚星看了眼他手裏的本子，對於許江騁的教育手腕十分好奇。
他消化吸收那麽快，一夜之間提升了厭學少年的學習主動性？
“當然可以，不過，先吃飯，吃完我陪你寫。”
許嘉木家教很好，吃完飯會主動幫忙刷鍋刷碗，祝晚星就趁著這個時間熟悉他的作業內容。
看著滿眼全英文的數學試卷，祝晚星開始懷疑人生。
每一道題都增加了一個閱讀理解的步驟，她教得費勁，直接拿出翻譯器作弊。
許嘉木：“……我們老師不讓用翻譯器。”
“你該聽話的時候不聽，怎麽現在又變成謹遵師囑的好孩子了？你先確保自己的知識點掌握牢固，英語閱讀的事情慢慢來。”
許嘉木一想，好像有點道理。
很多初中知識點，祝晚星也都忘幹淨了，她還得現場搜公式和解析，現學現教，就這樣，在兩人互不嫌棄的情況下，他們琢磨到十點多，許嘉木的作業才算完成。
祝晚星伸了個懶腰看向掛鍾：“這麽晚了，你哥還沒回來？”
“他一直在家。”
祝晚星：“？”
許嘉木無辜地說：“我來之前，他就下班回家了。”
啊啊啊，早知道應該邀請許警官一起來吃晚飯的呀！
祝晚星炸了：“你怎麽不早說，他自己一個人吃的飯嗎？”
“我來找你之前問過他了，是他自己說不來。”
哦，所以你來之前就做好蹭飯的打算了。
“……那你怎麽不讓他輔導你寫作業？”
許嘉木如是說道：“是他讓我來找你的，他說他輔導不了，害怕控製不住打我。”
好你個許江騁。
祝晚星有種被騙了的感覺。
許嘉木說：“等你以後真成了我嫂子，少不免要操心我學習的事，你就當提前適應角色吧。”
對哦，很有道理。
祝晚星笑眯眯地把人送到了門口：“明天見。”
往後幾天，許嘉木每天像是掐準了她做好飯的時間，敲門蹭飯求輔導一氣嗬成。
“祝老師，明天周六，我請你出去吃怎麽樣，順便問問我哥有沒有空。”
好呀好呀，當然好。
祝晚星點頭如小雞啄食。
順便她可以跟某人好好談一談“薪資”問題。
晚上睡覺前，許嘉木微信發消息報憂。
許嘉木：GG，我哥明天有事，不和我們一起吃
祝晚星：哭泣.jpg
祝晚星：我都已經一個星期沒見到他了，我每天輔導你寫作業，他難道不應該登門道謝嗎！
許嘉木：那我明天提醒一下他
祝晚星：別別別，我開玩笑的
許嘉木：不過確實挺奇怪的，我感覺他以前也沒有那麽忙，不是特殊時期，他一般八點才出門去上班，最近不知道不是又有安保任務
祝晚星心裏劃過一絲異樣。
祝晚星：該不會，自從我搬來之後，你哥就開始早出晚歸了吧
許嘉木：……好像是
祝晚星切換聊天框，向自己的軍師求助。
祝晚星：救救！男神為了躲我起早貪黑加班連家都不回怎麽辦？
孫佳琪秒回：歇了吧，見你比上班都痛苦，你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