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製造機會

理想豐滿,現實骨感。

祝晚星搬家後整整一周,除了剛搬來那天,許江騁開車接了她,其餘時間,兩個人連一次走廊裏的偶遇都沒有。

原因無他,許隊長早八,趕上早班執勤,七點前就要到執勤路口。

為了製造見麵機會,祝晚星咬了咬牙,定了一個六點的鬧鍾。

大學以來,祝晚星唯一一次這麽早起床,是大一陪孫佳琪去線下追星接機。

冬天,天都不亮,她眼皮都睜不開,孫佳琪打雞血一樣,扛著大炮拍個不停。

可是人家那麽早起,好歹還收獲了偶像的機場靚圖和暖心微笑。

她呢?

這年頭,追警察,比追星還難。

她坐在大門口,鋪開墊子練瑜伽,一身健身裝備穿戴齊全,六點半左右,對門有了動靜。

祝晚星立即起身開門,假裝一副要去晨跑的樣子。

“早……”

許嘉木穿著運動服站在門口。

“早,祝老師,你也要去跑步嗎?”

本來隻是想和許江騁一起走到樓下說兩句話就回去補覺的祝晚星:“是啊,我喜歡鍛煉。”

許嘉木:“太好了,咱倆做伴吧。”

倒也,不必。

話音剛落,許江騁打開了門,一身筆挺的製服,皮鞋鋥亮,右手四平八穩地端著帽子,帽子裏放著白手套。

祝晚星退堂鼓的話走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好啊,一起吧。”

進電梯之後,許江騁對著鏡子整理領口:“沒想到你還有晨跑的習慣。”

祝晚星瞬間端了起來:“我挺喜歡鍛煉的。”

括弧,在睡醒之後,括弧完。

許嘉木對祝晚星的態度明顯熱絡了不少:“你好厲害,我以後每天早上要跑五公裏,咱倆一起吧,有個人做伴,我還能堅持下去。”

祝晚星嘴角抽搐。

她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沒等她開口,許江騁突然抬起腳,皮鞋的鞋頭直接踢在了許嘉木小腿肚上。

“五公裏都跑不下來,還得找人陪著,還想去當兵。”

許嘉木立即不吭聲了,板板正正站在原地,眼裏的光彩暗了下來。

出門之前,許嘉木因為倦怠想偷懶,剛被許江騁教育了一番,兄弟倆鬧的有點不愉快,可惜祝晚星並不知道前情,被許江騁突如其來的一腳嚇了一跳。

誰家好人讓自己弟弟天天跑五公裏,又不是部隊訓練。

祝晚星見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嘉木已經很厲害了,我看他為了鍛煉身體,每天都是走路上下學。”

可憐的娃!每天還要晨跑五公裏,這是被剝奪了多少睡眠時間啊。

許江騁:“是他自己說能做到的。”

許嘉木不說話,賭氣似地把頭偏向了一邊。

祝晚星訕訕地看了許江騁一眼,柔聲說:“嘉木又不走體育特長,沒必要吧。”

許江騁:“沒人逼他。”

許嘉木梗著脖子不看他,等電梯到了一樓,門一開,他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祝晚星:“你這是,運動矯正療法?”

用體力上的勞苦來教育孩子好好學習?

祝晚星沒有出電梯,而是跟著許江騁來到了地下停車場。

許江騁:“他和抽風了一樣,說自己不要上學了,想當兵,我說他連最基本的五公裏都跑不下來,他不信,這才第三天就犯懶,過不幾天,他就打消這個念頭了。”

“……你不也當過兵嗎?如果他誌在於此,倒也不是不能考慮吧。”

許江騁一時間解釋不清:“家裏人以前就問過他,他說過不想入伍,心血**突發奇想罷了。”

他看了眼手表:“我今天七點前要到崗,有什麽事,咱們方便時微信溝通吧。”

不提微信還好,一提微信,祝晚星的火氣呼就上來了。

喜歡一個人,總是忍不住想要給他發消息。

買了好吃的外賣,同事點了下午茶,或者看到了有趣視頻,祝晚星都想發給他,她盡量控製著自己發消息的頻率,以免對他造成打擾。

但許大隊長每隔兩三個小時,閱奏折一樣,回複一句,“好的”或者“挺好”。

就差寫個:閱。

祝晚星覺得,這不是在聊天,而是像她單方麵在上貢。

尤其第二天睡醒起來,看到許江騁淩晨的回複,就是抓到某人半夜偷偷爬起來吃自己的貢品。

祝晚星抱怨:“我給你發微信,發十條你也就回複兩個字,能說清楚?”

許江騁沉默了一下。

自從部隊退役之後,還沒人用這種語氣陰陽過他。

被說他那幾個交好的兄弟朋友,就連他們單位領導,和他說話,也沒用過反問句。

祝晚星說完就後悔了。

完了完了,咄咄逼人了,原形畢露了。

結果下一秒,她就聽到許江騁認真解釋:“我在執勤的時候不看手機,忙起來顧不上。”

考慮到這種行為有失風度,於是他又補充了一句:“以後注意。”

祝晚星腦子被他兩句話掐滅了火氣,語氣軟得像棉花糖,含羞帶臊地低頭笑:“我知道你忙,你忙你的,隻要你不嫌我煩就好。”

許江騁頓了頓:“所以,你跟著我下來,就是想跟我說要我回消息?”

祝晚星頭頂的粉色氣泡破碎,回歸現實:“不不不,我是想提醒你,你剛剛在電梯裏,那樣對嘉木,不太好。”

許江騁疑惑:“哪樣?”

“你當著我的麵踢了他,他現在這個年齡,正是要麵子的時候,關起門來怎麽都好說,當著外人麵,他會不好意思。”

那能叫踢?

許江騁不以為意:“以前我爸打我們,都是用軍用腰帶抽。”

換作一般姑娘聽到這種話,肯定嚇得脊背發麻。

可祝晚星卻半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淡定地說:“不是武器的問題。”

許江騁:“‘武器’是不是誇張了點。”

“這不重要,我小時候也挨抽,但重點是,你不能當著外人抽,打孩子是講藝術的。”

“怎麽個藝術法?”

“你得和他約定好打他的工具和時間,打幾下,最重要的是為什麽打他。”

許江騁很是意外。

他以為,她要勸他不能棍棒教育。

“挨打預告?”

祝晚星點頭:“對,讓他知道犯了錯要受罰,懲罰方式要具體,但你要給他留麵子,我要是當著你朋友麵冷不丁給你一腳,你不覺得丟人嗎?”

許江騁眉毛抬了一下,半晌沒有說話。

現在已經不單單是說話語氣的問題了。

她居然還有膽子想要給他一腳?

祝晚星以為他不說話,是在反思自己,甚是欣慰。

“你要是想讓你弟的青春期過得平穩,你就先從自己身上找找問題,你對他態度好點,他肯定能感覺到,得先有親密和諧的關係,才能進行順暢的溝通和教育……”

“祝老師。”許江騁抬了抬手腕,“我要遲到了,等有空,我上門請教你的教育之道。”

忙碌一天,下班回家後,許江騁意外發現,祝晚星在自己家。

電視裏放著他從來不看的狗血宮鬥劇,祝晚星正跟許嘉木窩在沙發上,激烈討論著劇情。

聽見他回來,祝晚星十分熱情:“你回來啦?”

許江騁緩慢地眨了下眼。

擺設,家具,裝潢,都沒有錯。

他應該,沒有走錯門才對。

為什麽祝晚星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這個家的主人一樣。

“嗯,我回來換身衣服。”

許嘉木肉眼可見地失望:“你又要出去吃飯?”

“嗯。”

“和誰啊。”

“朋友。”

許嘉木沒再問,悶悶不樂地縮起脖子,沒再吭聲。

祝晚星眼睜睜看著許江騁風塵仆仆地來,又雷厲風行地走。

連多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門關上後,祝晚星也癱進沙發裏。

一大一小兩個人,誰也沒心情繼續看劇了。

許江騁也不是每天都加班,但自從碰到祝晚星在他家待著之後,最近他下班之後,不會立即回家,而是到薑戈店裏,一個人在包廂裏喝茶打球,跟約兩三個朋友閑侃。

薑戈直樂:“你就因為害怕和人姑娘碰麵,天天有家不回,跑到我這裏來躲清靜?”

許江騁正趴在台球案上,為了瞄準角度,一條長腿搭在案邊,淨長一米七的球杆在他手裏像是孩童戲耍用的小棍。

他卷起袖口下露出的小臂青筋突起,輕輕擺動大臂,力度拿捏的恰到好處,黑八沿著直線平穩緩慢入袋。

“不會說話就把嘴閉緊。”

薑戈不樂意,許江騁的熱鬧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得著的。

“你是真沒看上人家,還是顧忌自己人老珠黃對不起人家啊?”

許江騁把大幾萬的球杆隨意扔在桌上,身子陷進沙發裏,點了根煙叼在嘴邊。

“她才多大,正是胡鬧的時候,我也跟著犯渾?”

薑戈一聽這話,兩眼直放光,“騁哥,我怎麽覺得你心裏有想法啊,你連著人家認不認真跟你處都考慮了?”

許江騁冷哧一聲:“想還不讓想?”

“也是,長成那樣,拉著你胳膊說喜歡你,要我,我肯定沒你這毅力。”

許江騁抬了下眼,眼神裏了絲警告。

“離她遠點。”

薑戈忍住不笑:“我敢嗎,她現在可是給自己找了個硬茬撐腰,她現在住的房子姓許,誰敢跟她過不去?”

說完,薑戈又想起了有意思的事情,“對了,我跟你說個驚天大秘密。”

許江騁瞟了他一眼:“不感興趣。”

“哎,你這人有勁沒勁,跟你家那位小妹妹有關哦。”

許江騁終於正眼看他了。

“說。”

薑戈賊兮兮地笑:“還記得我媽上次給我安排的相親嗎?前幾天那姑娘的媽媽專門還給我打電話道歉來了,給我整得那叫一個心虛。”

“結果沒想到,她說她閨女叫祝晚星,我當時人都傻了。”

薑戈聲調誇張地說完,等著許江騁的反應。

結果對方隻是噙了抹笑意,點頭表示知道了。

薑戈崩潰了:“我靠,你該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啊,你早告訴我,上次見麵,我就該抓住機會表現一波啊,現在人都住你那裏去了,我還怎麽……”

許江騁隨手抄起桌上的水晶煙缸,直接朝著薑戈麵門砸了過去。

“你抓個屁的機會。”

薑戈側身,抬手一把抓住煙缸,抱進懷裏心疼地欷籲:“靠,你知道這東西多珍貴嗎!這可是我前任助理花了八百塊錢給我買的!”

“你那是正經助理嗎?”

許江騁記得,那姑娘跟在薑戈的時候,眼神都恨不能把薑戈給吃了。

薑戈癟嘴:“可正經了,幫我簽了好幾千萬的單子呢,可惜啊,不知道為什麽就非要辭職。”

“傻子,人家在你這裏幹是因為喜歡你,圖人不圖錢,你不回應,人家當然要走。”

薑戈瞪圓了眼睛:“你少胡說八道啊,我告你誹謗,我和她可是純粹的革命友誼。”

許江騁勾了勾手指,抬了下手裏的煙,示意自己要彈煙灰。

薑戈罵罵咧咧地把煙缸放回了他麵前。

“你也就跟我耍橫,有本事回去你這樣對你弟,你看他還理不理你,也就是我,對你不離不棄。”

許江騁拿起手機撥弄聊天記錄,沒搭理他。

【許警官,什麽時候有空,好好聊一下你和嘉木的溝通問題?】

【托腮等.jpg】

許江騁:“以前你爸打你,跟你提前約時間嗎?”

正在擺球的薑戈:?

“哥,你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

許江騁既沒回答薑戈的問題,也沒有回複祝晚星的信息。

在如何養弟弟和如何養小姑娘這個問題上,他選擇閉目養神。

可惜,現實總不讓他如願。

“嘉木哥哥,您好,我是愛樂國際學校初三八班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