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番外4《同學會》

南弦說,班長前兩天聯係他,說打算開個入學十周年同學會,知道他有我聯係方式,讓他來問我一聲要不要參加。

高中那會兒我雖然不招人喜歡,和同學關係不睦,但到大學可能大家都是學樂器的,有共同語言,除了南弦外,同其他人相處還算融洽。

“在哪裏辦?”

“崇海天興國際大酒店,你來我就把咱倆都報上去了。”

那日是周六,我休息,時間上倒是不衝突,就是地點有些遠,在市區,從家裏過去開車都要一個半小時。

“行,你報上去吧。”不過與其他從外地趕過來的老同學相比,這一個半小時實在不算什麽。

到了定好的日子,避免市裏堵車,冉青莊提前兩個小時將我送到市區,車子停在酒店大門外的時候,離開席還有半個多小時。

一年前,區可嵐在國外被捕,受到多項重罪指控,最後被判134年超長刑期,50年不得假釋。

半年前,對我和冉青莊的嚴密保護便都漸漸撤除了。除了會有警察定時在住處附近巡視,其餘生活與普通人無異。

冉青莊的修車行隻在周一休息,其餘時間都對外營業,今天也不例外。這幾天活兒多,他每天都忙到很晚,我其實是不想麻煩他送我的,但他怕我自己開車危險,說什麽也要送我。

“你回去吧,晚上我自己叫車回家。”

這麽些年沒見,班長還讓大家帶上自己的樂器,感覺是有很多節目要搞,會弄到很晚。他在樓下等我不合適,回去再來接我也不合適,還是我自己回去比較好。

“那你別喝太多酒,結束了給我發個消息。”從後車廂取出大提琴遞給我,冉青莊大掌捧著我側臉,俯身在我額頭輕輕吻了下。

雖說車後方就是堵牆,我們夾在車和牆之間,不算引人注目,他動作又很快,不特意觀察根本不會有人察覺我們在幹什麽,但我還是非常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下做這樣親昵的行為。

我的臉瞬間就燙了起來,如果現在我麵前有麵鏡子,一定能照出我通紅的麵孔和脖頸。

“都兩年了,臉皮怎麽還是這麽薄?”鬆開我的麵頰後,他順帶揉了揉我的耳垂,“好了,進去吧。”

我點點頭,背著琴往酒店裏走。踏進旋轉大門後,回頭看了眼外頭。隔著玻璃,冉青莊已經坐回車裏,但車仍然停在大門外沒有離去。

我朝他揮了揮手,看不清他是不是有回我,但不一會兒車就開走了。

班長包了一個大廳,足足安排了四桌。不僅是同學,連當年專業課教授都來了好幾個。除了少數人在國外的趕不回來的,能來的都來了。

酒足飯飽,大家開始在席間走動起來,敬酒的敬酒,聊天的聊天,拉小樂隊演奏的演奏,幾個教授還給現場指導。

“季檸,你結婚啦?”

我回頭一看,問話的是以前我們班的文藝委員,特別活潑開朗的一姑娘,記得……是叫何譽。

她盯著我握著杯子的手,有些可惜地歎了口氣道:“我還想著你要是單身的話,我一定要好好抓住這次機會呢。”

我隻當是開玩笑,畢竟她就是那種性格。

“南弦還單著呢,你要不要考慮考慮他?”我笑著與她碰杯。

何譽淺抿了口酒,衝南弦飛了個眼,順著我話道:“行啊,等會兒掃個聯係方式。”

南弦和她碰了碰杯,道:“掃個!”

雖是這樣說,但她敬完了酒就頭也不回地到別桌去了,並沒有真的要加南弦的意思。

“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南弦放下酒杯,壓低聲音問我。

我們這桌本就沒有坐滿人,大多數又都跑到別桌去了,現在還在位置上的就留了小貓兩三隻,也都是各聊各的。

“什麽?”

“何譽當年喜歡你啊。”

我本來想吃口菜壓一下嘴裏酒精帶來的辛辣,聽他這麽一說,立馬嗆咳起來。

“你咳咳,你別亂說……”

南弦忙替我倒了杯溫茶送到我手邊:“真的啊,當年她還跟我打聽過你的事。你每次去自習室自習,就沒發現總能遇到她嗎?有一次下雨,她還借傘給你。”

我一邊輕咳一邊將茶水飲盡,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她有次還問你要不要一起去聽音樂會,結果你說要打工沒時間。”南弦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我還以為你知道所以婉拒了她,沒想到你個大木頭壓根沒察覺。”

“她說那張票是多出來的……”

南弦發出一聲冷笑:“那她一個女孩子還能說那票是特地為你準備的不成?”

我這個戀愛方麵的菜鳥青銅被他反問的啞口無言。

到快十一點,班長提議每個樂器都組隊演奏一曲,來為今晚的聚餐畫上完美的句號。

大廳本就是個多功能會議廳,有舞台有投影。將譜子投到投影上,一支單樂器的合奏樂隊就這麽隨隨便便的產生了。

大提琴組一共就四個人,大家商量了下,決定演奏德沃夏克的《B小調協奏曲》。

我們的動靜忒大,連下班的服務員都過來看熱鬧,門口擠了滿滿的人。

教授索性將門大開,歡迎所有人進來聆聽。

最後一曲酣暢淋漓地演奏完,眾人紛紛告別。

南弦開車過來的,直接下了停車場,在電梯裏就與我分開走了。

深秋的夜晚已經有了蕭瑟的寒意,空氣吸到肺裏,都覺得刮肺管子。

我下樓的時候,因為前頭已經走了好幾批,大門外不剩幾個人了。何譽指尖夾著根煙,在角落的垃圾桶旁抽煙。

我剛想走到路邊攔車,手機震動起來,冉青莊打來了電話。

“結束了?”他那邊雖然很靜,但隱隱可以聽到一些喇叭聲,不像在家裏。

“嗯。你沒在家嗎?”

“等我一會兒,馬上到了。”

我一怔:“你到了?到哪兒了,酒店嗎?你來接我了?”

“對,反正也沒事。晚上路好開,四十分鍾就能到。”

我無奈地歎口氣,道:“那你路上小心。”

掛了電話,身側突然響起人聲:“老婆打來的吧?”

我嚇了一跳,握著手機轉頭,就見何譽站在我身旁,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正一臉打趣地看著我。

麵頰一熱,將手機收進口袋裏,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麵頰,道:“呃……是。”

何譽笑起來:“你別緊張啊,我又不是老虎,說兩句話就能吃了你。還是你家教這麽嚴,連和異性說句話家屬都要吃醋?”

這倒不至於……不發火的時候,冉青莊還是很講道理的。

“你在等車嗎?”我努力搜刮話題。

何譽搖搖頭:“我在等你。”

這回答一下子把我整懵了:“等我?”

“你可是我的意難平。”她麵向我,眼裏有些惆悵,“我時常想,要是當年我能鼓足勇氣跟你告白就好了,要是我沒有因為一場音樂會打退堂鼓就好了,要是我再積極主動一點……就好了。畢業後,我再也沒遇到比你更讓我心動的男孩了。”

我不知道這種時候該作何反應,隻是幹巴巴地說了聲“抱歉”。

她抿了抿唇,猶豫片刻,問道:“如果我當年跟你告白了,你會接受我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一些事。”

她問得認真,我思考得也很認真。

如果當年,在我遺忘對冉青莊感情的時候,她跑來跟我告白,我會不會同意?

有個人像冉青莊一樣,關心我,驅走我的陰霾,聽懂我的音樂,我會和對方在一起嗎?

“不會。”我有些歉意地道,“但和你無關。不是因為你不夠好,而是……我所有的愛情,從那時起就都給了一個人,心裏已經再也裝不下別人了。”

何譽像是沒想到這個答案:“你們是……”

“高中同學。”

眼角餘光瞥到有輛熟悉的車駛了過來,停在了酒店大門外的私家車停車點。

“我的車來了,先走了,再見。”我忙朝何譽告別,背著大提琴快步走了過去。

冉青莊開了後車蓋,下車幫我將大提琴放到後麵。

“喝酒了嗎?”他關上後車蓋,問我。

“喝了一點。”

“我聞聞。”他突然靠過來,像隻大狗似的在我脖頸處嗅起來。

“唉……”我別扭地向後避了避,不小心瞥到何譽站在原地,震驚地望著這邊,眼睛都瞪大了,“好了,還有人看著呢……”

冉青莊抬起頭,看了眼何譽的方向:“你同學?”

我點點頭:“嗯。”

上了車,冉青莊幾次往我這邊看過來,欲言又止。我沒忍住,直接先一步開口,問他到底怎麽了。

他一邊開車一邊道:“她看起來有些傷心。”

因為她剛知道自己的大學意難平跟她一樣喜歡的是男人。說傷心都是輕了,那簡直是三觀盡碎,再也拚不起來的淒涼。

“她大學,好像鍾意我,但我完全沒發現。”

冉青莊長長“哦”了聲:“那確實值得傷心。”

“她問我要是當年她告白了,我會不會接受她。”我沒有隱瞞的,將剛才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冉青莊。

正好遇上紅燈,他拉起手刹,一臉嚴肅地看向我。

“你怎麽回答的?”

我笑著湊近他:“我告訴她,已經有人捷足先登地占據了我的心,很早以前,那裏麵就再也裝不下別的人了。”

他的眼裏像是摻進了甜蜜的香草冰激淩,怔然片刻,便開始一點點的融化。

他吻住我,在大馬路上,在信號燈前,在昏暗的車廂裏。手掌按在後頸,唇舌炙熱地交纏。

我微微眯起眼,任他親吻,直到後頭的車開始不滿地按響喇叭,才推開他倉促地結束這個吻。

長籲一口氣,他踩下油門,明顯速度有比之前的加快一些。

“你累嗎?”

“還行。”雖然已經快十二點了,但因為今天不是工作而是聚餐,心情是比較放鬆愉快的,也就感覺不到累。

“那就好。”

他意味不明地說完就不再開口,隻是專心地開車。

起初我不明白他為什麽問我累不累,但到了家後,我就懂了——有體力,才好做別的啊。

如果這是遊戲世界,回家前我的體力值是80,那隨著時間推移,那本來還很充沛的80,在這個夜晚一點點走向貧瘠,到快天亮時,更是隻剩下可憐的一點紅血絲,隻夠我留口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