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溶解液(14)

吃完晚飯後,盧清晨和安文蘭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最近很火的一檔歌手選秀節目。選手唱得很賣力,安文蘭看得興致勃勃,盧清晨雖然盯著電視,但一句歌都沒聽進去,一直處於靈魂出竅的狀態。

猶豫了很久,插入廣告的時候,他終於做了一個決定,對安文蘭說:“呃……文蘭,我有點疲倦了。”

“那你先去睡吧,我再看會兒。”

“好的,但是……”

安文蘭望著他:“你想說什麽?”

盧清晨沉吟一下:“今天晚上,我想上去睡。”

安文蘭愣了一下,她拿起遙控器,按下靜音鍵,望著盧清晨:“這當然是你的自由,但我能問一下,為什麽嗎?”

“我這幾天睡眠狀態都不太好,經常做噩夢,前天不是還把你吵醒了嗎。所以,我就想上去睡,這樣你也能休息得好點。”

“如果我說,我不介意呢?”

“但我有些介意,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總是打擾到別人。”

“你把我稱為‘別人’?”

“呃,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是別人吧?”

安文蘭凝視盧清晨片刻:“好吧,我明白了。”

“那我上去了,”盧清晨說,“你也早點休息。”

安文蘭點了點頭。

盧清晨離開安文蘭的家,來到三樓,自己的住所。進屋之後,他把門閂插進插銷。這樣的話,外麵的人就算用鑰匙,也打不開這扇門。

現在,終於能安靜下來,仔細思考他所在意的一係列問題了。

疑點實在是太多了。其實,安文蘭昨天早上背著自己把這個包悄悄丟掉,就已經有點可疑了。通常情況下,她做事之前,都會先跟自己商量的,但這次卻擅作主張,迫不及待地把黑色皮包丟掉。雖然她解釋了,說把這個包留在家裏會令她不安,但這是實話嗎?

另外,對於包裏裝了什麽東西,一般人都會有好奇心吧?在把包丟掉之前,難道不該檢查一下嗎?這也是一個不合理的地方。

所以,盧清晨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這個包裏,原本裝著的真的是這些東西嗎?這些刀、尼龍繩和紫色口紅,會不會是安文蘭放進去的。而她的目的,就是想借著扔包的機會,把這些東西一並丟掉?

他知道,這個想法十分瘋狂,因為如果這種假設成立的話,則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結論——這個惡貫滿盈的“口紅殺手”,其實就是安文蘭。之前,他(包括大多數人)下意識地以為,能犯下這種喪心病狂的命案的變態殺人犯,一定是一個男人。但仔細想起來,並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凶手就不能是一個女人。實際上,如果凶手是女人的話,要犯案似乎更容易。因為通常情況下,人們——特別是單身女性——都不會對另一個女性產生太大的戒備。也許,這就是凶手屢屢得手的原因?

但是,假設安文蘭是“口紅殺手”的話,又隨之引發了兩個問題。第一,她為什麽要殺死這些單身女性?第二,她這次為什麽要把作案工具丟掉?是什麽令她打算就此收手?

盧清晨思索良久,驟然想起了安文蘭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對呀,真是可恨,這些人(靠濾鏡和化妝贏得大量粉絲的女主播)的粉絲數,是我的好多倍呢!”

難道,這就是殺人的動機?

而第二個問題,他也想到了一種解釋,那就是——安文蘭之所以打算丟掉作案工具、金盆洗手,是因為她知道,男友即將獲得5億元的巨款,並打算跟自己遠走高飛。有了這麽多錢,後半輩子坐享其成,也可以衣食無憂。直播這麽辛苦的事,當然不用再做了,她自然也沒有了嫉妒和仇恨那些女主播的理由。

天哪,我好像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想通了。

等等,這些全都是我的推測罷了,並沒有證據能夠證明,事實一定就是這樣。盧清晨想。但問題是,我也沒法證明這些猜測都是錯的。

不管怎樣,他已經產生心理陰影了。其實,安文蘭打算用溶解液來潑他這件事,他不可能一點都不介懷。即便她對於此事有誤會,但是立刻就能做出用溶解液回擊這樣的決定,也從側麵證明,這個女人不是盞省油的燈。加上剛才分析的各種疑點,盧清晨完全有理由相信,在安文蘭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其實隱藏著一顆狠辣的心。仔細想起來,自己認識她,隻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對她的過往不甚了解,更談不上知根知底——誰知道她的本性,究竟是怎樣的呢?

想得越多,盧清晨對安文蘭的懷疑就愈發加劇。現在擺在他麵前的問題是——他到底該怎麽辦?

繼續交往下去,他顯然是不敢了;但他也不敢明確提出分手,怕激怒對方。思前想後,盧清晨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這幾天,先穩住安文蘭。名義上維係戀人的關係,實質保持一定的距離。隻要拖過這幾天,把溶解液交給美國人,得到5億元,就可以一個人遠涉重洋,徹底擺脫這堆爛攤子了。

打定主意,盧清晨舒了口氣,洗漱之後,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盧清晨在下班之前跟安文蘭發了一條信息,說今天晚上單位有安排,不回來吃飯了。實際上,他在一家小館子吃了晚飯,然後回到住所休息。

第三天,安文蘭發來信息,問盧清晨要不要回來吃飯。盧清晨不可能用同樣的理由來搪塞她,也編不出這麽多理由來,為了多拖延幾天,他謊稱單位讓他去深圳出差一個星期。

“你這樣的工作,需要出差嗎?”安文蘭問。

“當然了,別瞧不起我呀。”盧清晨半開玩笑地說,“領導讓我和一個技術員一起去考察深圳的那家新型垃圾處理廠,據說他們有一些先進的經驗,值得同行學習。”

“好吧,我明白了。你要去幾天?”

“七天。”

“需要考察這麽久嗎?”

“嗯,那家廠挺大的,全國其他地方的同行也會去,大家會利用這次機會相互交流。”

“好的,再見。”安文蘭掛斷了電話。

盧清晨深吸一口氣。七天過後,溶解液就收集好了。現在,他隻要熬過這一周,就能拿到錢,遠走高飛了。

盧清晨打電話的時候,陳浩就在他身邊,此刻問道:“誰跟你打的電話?”

“安文蘭。”

“你幹嘛跟她說瞎話?你最近哪要出差呀?”

盧清晨很難跟陳浩解釋這件事。陳浩隻知道,安文蘭被富二代撬走之後,沒過多久又回到了盧清晨身邊。扳回一局的盧清晨,便用不著再殺人泄憤了。得知這一情況的陳浩說,既然如此,之前收集的那瓶溶解液,不就可以交給美國人了嗎?盧清晨當然不能告訴陳浩,他和安文蘭用這瓶溶解液誤殺了一個人,隻能說因為他出了車禍,導致那瓶溶解液不慎泄露,甚至把樓下安文蘭的床都溶掉了(這倒是真的)。所以,他們隻能收集下一瓶溶解液。

“這事一言難盡,總之,自從安文蘭從萬喆那裏回來後,我跟她之間的感情就有些變味了。我想一個人靜靜,所以才謊稱要去出差。”

“我能理解。”陳浩拍著盧清晨的肩膀說,“經曆背叛之後的感情,肯定沒有之前那麽純粹了。”

“是啊……對了,你要幫我打掩護哦。如果這兩天,她打電話來問你我是不是出差了,你可別說漏嘴了。”

“放心吧,我知道。”

中午的時候,盧清晨回了一趟家,把自己的衣物和個人物品收拾起來,裝進行李箱帶走。表麵上看,他是在為出差做準備,但實際上,他知道,自己不會再回這個住所了。

從這天開始,他住進了酒店。白天仍然去上班(收集溶解液),晚上則回到酒店的房間。安文蘭偶爾發信息來詢問他的狀況,他就假裝自己現在是在深圳,甚至在酒店內跟她視頻通話,安文蘭看來並未生疑。

就這樣,七天過去了。盧清晨和陳浩欣喜地發現,溶解液已經收集到了足夠的量。陳浩立刻聯係了他的高中同學,說今天就可以交貨了。

高中同學過了一會兒打來電話,說美國人打算親自驗貨,然後才能付款。他們今天就會乘坐飛機飛往北京,再轉機飛到濱海市,順利的話,明天下午就能到達,所以交貨的時間,暫定為明天晚上。

陳浩說沒問題,這瓶溶解液他們先保管好。同學說,見麵的具體時間和地點,明天會通知他,之後掛了電話。

陳浩把這一情況告知了盧清晨。倆人合計了一下,溶解液的量已經夠了,明天不用再收集。所以他們打算今天就把溶解液帶走,先放在家裏,明天確定時間之後,直接帶去交貨就行。

盧清晨說:“這瓶溶解液,你帶回家吧,藏在某個地方。”

陳浩趕緊搖頭:“不行,我跟父母住在一起。我媽又有潔癖,隨時都在打掃房間,一個死角都不放過。要是被她找到這瓶溶解液,以為是瓶過期酸奶,給我倒進下水道,那就完了。還是你帶回去吧。”

盧清晨說:“我這幾天住酒店呀。你不會讓我藏在酒店的房間裏吧,保潔員可是每天都要打掃房間的,你就不怕被她搜出來嗎?”

陳浩想了想:“你不是跟安文蘭說,你出差七天嗎,現在已經過了七天,按理說,你今天該回家了呀。”

盧清晨心想也是:“好吧,那我把它帶回家,先放在家裏。”

陳浩點頭:“明天我通知你時間地點。對了,你可一定要記得及時更換瓶子呀,千萬別再像上次那樣泄漏了。”

“我知道。有過一次教訓,哪能再犯同樣的錯——這個瓶子,是什麽時候換的?”

上次換瓶子的人是陳浩,他很心細,做了準確的時間記錄,打開手機上的備忘錄,說:“是昨天上午11點整的時候換的。”

長期跟溶解液打交道的他們,知道石墨烯瓶子裝溶解液的上限是37個小時。陳浩提醒道:“今天晚上12點之前,你可一定要記得換瓶子呀,最好提前些換。”

“我知道,放心吧。”盧清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