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溶解液(13)

第二天,盧清晨提前一個小時來到廠裏。他從一樓的通道來到垃圾坑底部,這時,垃圾坑裏已經倒入不少的垃圾了。他戴上手套和口罩,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堆裏翻找起來,同時,還必須時刻注意上方,以防被突然傾倒下來的一車垃圾掩埋。

垃圾堆積如山,關鍵是,這裏麵混雜了食物殘渣、用過的廁紙和衛生巾,甚至老鼠的屍體,令人作嘔。盧清晨強忍住不適,翻找了半個多小時,眼前一亮,發現了一個眼熟的黑色皮包,看起來跟他之前見過的那個包十分相似。但問題是,怎麽確定這就是他要找的那個包呢?

盧清晨把皮包拿到一旁,仔細觀察了一陣,得出一個令人振奮的結論——這絕對就是被安文蘭丟掉的那個包!證據有兩個:第一,這個包整體看上去很新,正常情況下,沒有被當做垃圾丟棄的理由;第二,這個包的背麵,有一個不尋常的小洞。經常使用溶解液的盧清晨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小洞是被溶解液溶穿的。顯然是安文蘭把溶解液潑向這個人的時候,濺了一點兒在這個皮包上。這是一個決定性的證據。

盧清晨丟掉口罩和手套,拎著這個包離開了垃圾坑。回到二樓的休息室,陳浩已經在這裏了。他看到盧清晨拎著一個髒兮兮的皮包進來,皺起眉頭問道:“這是誰的包?”

盧清晨敷衍道:“我的,剛才不小心掉地上弄髒了。”

陳浩沒有多問,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我剛才看了一下這段時間收集的溶解液,估計再過個十天,就可以交貨了。”

盧清晨說:“那太好了。今天麻煩你去放一下酸奶瓶吧。”

“行。”陳浩把酸奶瓶揣進上衣口袋,走出了休息室。

盧清晨很想現在就打開這個包,檢查裏麵的東西。但馬上十點了,他要開始工作了。而剛才在垃圾堆裏翻找這麽久,讓他全身又髒又臭,他必須立刻換一套衣服,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換上工作服,盧清晨又找來一張抹布,把皮包擦幹淨,放進了辦公桌的櫃子裏。放完瓶子後的陳浩也回來了,他倆離開休息室,乘坐電梯到頂層,開始今天上午的工作。

十一點半,他們噴灑溶解液完畢,回到休息室。當著陳浩的麵,盧清晨不便打開那個包檢查。過了一會兒,陳浩叫出去吃飯,盧清晨說:“我今天早飯吃得有點多,還沒餓呢,你去吃吧,幫我帶個麵包回來就行。”

“行吧。”陳浩出去了。

盧清晨關上休息室的門,鎖好,把黑色皮包從櫃子裏拿出來,拉開拉鏈。

映入眼簾的,是一把套著刀鞘的刀,和一捆尼龍質地的細線。盧清晨把刀從包裏拿了出來,抽掉刀鞘,一柄刀刃足有二十公分長、鋒利無比的剔骨刀展現出來。盧清晨懷疑地看著這把寒光閃閃的尖刀,又望向了那捆繩子。

看起來,這像是一捆質地上乘的釣魚線。盧清晨小時候跟爺爺去野外釣魚,見過這種線。同時他知道,這種線雖然細,但是十分結實,若是用它來勒人的脖子,它能夠迅速鑲嵌進皮肉,幾秒鍾就能令人窒息。

一把剔骨刀和一捆尼龍繩——這兩樣東西無論怎樣看,都像是犯罪的凶器。一個正常人,是不可能隨身攜帶這些東西的。而這把刀和這捆細繩,盧清晨也可以肯定,不是用來削水果或綁粽子的。

包裏似乎隻有這兩樣東西——不,還有一個內包。盧清晨拉開拉鏈,希望找到任何證件類的物品,但內包裏隻有一樣東西,他掏了出來,是一支口紅。

盧清晨愣了半晌,拔開口紅的蓋子,發現這是一支紫色的口紅。

剔骨刀、尼龍繩、紫色口紅……

口紅殺手。

這四個字闖進他腦海的時候,盧清晨整個人**了一下。

難道……安文蘭無意中殺死的,正好是那個變態殺人魔?但是,口紅殺手怎麽會出現在我們住的地方?難不成這家夥盯上了安文蘭,打算襲擊她,卻恰好被潑了溶解液?

可是,有這麽巧的事嗎?

盧清晨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包以及包裏的東西,應該怎樣處理。盧清晨意識到,這東西不能放在自己的櫃子裏,更不能帶回家。要是被人發現了包裏的東西,以為這些是凶器和“罪證”是他的,他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必須盡快處理掉。還好,他的工作就是這個,隻需要在下午噴灑溶解液之前,把這個包丟進垃圾坑,就可以銷毀罪證了。

於是,他這樣做了。幸運的是處理過程很順利。他把黑色皮包丟進了垃圾坑,再親自噴灑溶解液,讓它化成了一趟清水。

在丟掉這個包之前,盧清晨做了一件事——把包裏的三樣物品,分別用手機拍了一張照。

下午下班,他回到家。安文蘭立即問道:“清晨哥,你找到那個包了嗎?”

“找到了。”盧清晨說。

“裏麵有什麽?能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嗎?”

盧清晨沉吟一下:“我不知道這算不算知道他的身份。”

“什麽意思?”

“我在他的包裏,搜出了三樣東西。”盧清晨把手機照片調出來,“你自己看吧。”

安文蘭接過手機,看了照片後,她驚恐地捂住了嘴:“刀、繩子,還有……紫色的口紅?”

“對,”盧清晨正打算說什麽,突然一怔。他想起自己拍的口紅的照片,口紅是有蓋子的。“你怎麽知道這是一支紫色的口紅呢?”

“我猜的,因為我看到刀和繩子,就聯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口紅殺手。”安文蘭說,“那麽,這支口紅是紫色的嗎?”

“是的。”

“天哪,這麽說……這個包,真的是那個殺人魔的?!”

“這就是讓我感到疑惑的地方。”

“怎麽呢?”

盧清晨望著安文蘭:“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個口紅殺手,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住的地方?”

“是啊……”安文蘭露出恐懼的神色,“這棟樓裏,隻住了我一個女生……該不會,他的目標是我吧?”

“好像隻能這樣理解了。這家夥帶著凶器到這裏來,總不會是來串門的吧?”

“啊……”安文蘭抓著盧清晨的臂膀,害怕得瑟瑟發抖。“清晨哥,還好有你在我身邊。”

“可是,這就是問題所在呀。”

“什麽?”

“我的意思是,這個口紅殺手,不是一貫襲擊單身女性的嗎?既然我在你身邊,他又怎麽會把你當做襲擊目標呢?”

安文蘭想了想,說:“事發當天,我是一個人回來的。當時你還沒有回來,所以他以為,我是一個人住吧。”

這話乍一聽有幾分道理,但仔細一想,卻經不起推敲。這個連環殺人魔是一個心思縝密的高智商罪犯,他挑選下手對象,勢必是經過深思熟慮和仔細調查的。安文蘭剛剛跟萬喆分手,就立刻聯係了前男友,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單身女性”——那麽,口紅殺手為什麽偏偏盯上了她呢?

難不成,這裏麵有什麽我沒有想到的隱情?盧清晨眉頭緊鎖,暗自思忖。

“清晨哥,你在想什麽?”

安文蘭的問話打斷了盧清晨的思索,他說:“啊……我是在想,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嗎?口紅殺手盯上了你,打算行凶,卻恰好被你誤殺了——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是啊,我也想不通。”安文蘭聳了下肩膀,“也許世界上,就是有這麽湊巧的事吧。對了清晨哥,那個包,現在在哪裏呢?”

“我當然不敢留著,萬一被別人發現,以為是我的東西,我就百口難辯了。”

“這麽說,你把它處理掉了?”

“嗯,我把它丟進垃圾坑,用溶解液把它溶掉了。”

“那真是太好了。”安文蘭如釋重負地說。

“文蘭,為什麽我覺得……你好像變得輕鬆了。”

“當然呀,如果我誤殺的人恰好是口紅殺手,那不是等於,我陰差陽錯地為民除害了嗎。我之前一直擔心,我誤殺的如果是一個無辜的好人,那我一定會非常愧疚。但如果死的是那個殺人魔,我自然不會有任何負罪感了呀。”

“說的也是。”

安文蘭長籲一口氣,笑了起來:“不管怎麽說,這真是個好消息。我感覺壓力一樣減輕了很多呢。”

盧清晨勉強笑了一下,言不由衷地附和道:“是啊。”

“那我去做飯了,今天晚上,咱們吃紅燒雞翅好嗎?”

“好啊。”

安文蘭進廚房去了。盧清晨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剛才,他的心裏掠過一個可怕的猜想。盡管隻有一瞬間,盡管他告訴自己,這不可能是真的,但事實是,他做不到自欺欺人。這件事,他必須冷靜下來仔細思索。

否則的話,他有可能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