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溶解液(11)

盧清晨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他愣了會兒,想起自己騎車出事故的事情。現在,腦袋還有些輕微的疼痛,他摸了一下頭部,發現頭上纏著紗布,看來之前撞出了血,不過除此之外,似乎並無大礙。

這個病房還有另外幾張病床,躺著不同的病人。一個醫生走了進來,見盧清晨從**坐了起來,說道:“你醒了?”

“嗯。”

“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情嗎?”

“記得。”

“那就好,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們給你做了一個腦部檢查,沒發現什麽大問題。如果你的記憶也沒有受損的話,那就隻是單純的外傷。”

“謝謝醫生,那我什麽時候能夠出院呢?”

“現在都可以,這段時間,注意不要再受傷就行了。我們給你頭部的傷口上了止血的藥,最近幾天不要洗頭。”

“好的。”

“現在,你去收費室結算一下治療的費用吧。”

“好,我現在就去。”

盧清晨從病**下來,他望向窗外,看到天色已晚。幾秒之後,他猛然想起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迅速摸出手機看時間,現在是晚上八點十分。

天哪……天哪!裝溶解液的瓶子,必須在七點之前更換,否則的話……

盧清晨噤出了一身冷汗。現在已經超過一個多小時了——意味著溶解液早就融穿了石墨烯瓶子。而樓下,是安文蘭的家!

盧清晨想起了安文蘭之前跟自己打的那通電話,她現在應該就在家中……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朝病房外狂奔而去。

醫生見勢不妙,喊道:“喂,先去繳費!”

“我一定會回來繳費的!現在有點急事!”盧清晨大吼道,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醫院。

來到外麵的大街上,他迅速攔了一輛的士,把地址告知司機。現在雖然已不是下班高峰期,但路上還是有點小堵。盧清晨心急如焚,他掏出手機,想要給安文蘭打個電話,卻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安文蘭打了幾十個電話的緣故)。

這時,盧清晨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他衣服口袋裏的“酸奶瓶”不見了。也許是之前摔倒在地的時候,掉落了出來。不過還好,家裏的床下,還有一個備用的瓶子。他可以立即回去更換——前提是,溶解液還沒有全部泄漏完。

現在,盧清晨擔心的不是溶解液漏完,無法交貨給美國人的問題。溶解液是可以再弄到的。他擔心的是,這瓶溶解液如果滲透了地板,滴到樓下安文蘭的家中,會發生怎樣恐怖的事情。他在心中祈禱著:別出事,千萬別出事……文蘭,你一定要平安地等著我回來。

事實是,安文蘭確實在等著他回來。

隻不過,她期盼的,可不是他能“平安”地回來。

安文蘭已經在二樓漆黑的樓梯間守候一個小時了。樓道的聲控燈,她剛才踩著凳子把燈泡擰鬆了。也就是說,一會兒有人回來,腳步聲也不會讓燈泡亮起來,這為她施展偷襲帶來了便利。

這棟樓,除了樓下的商戶之外,就隻住著她、盧清晨和三樓的另一個鄰居——一個在糖果廠工作的山東大漢。湊巧的是,壯漢鄰居前兩天給安文蘭發了一條信息,說自己到江西出差去了,要去一個星期,麻煩安文蘭幫他收一下晾曬在樓頂上的一件羽絨服。安文蘭由此得知,東北大漢還有幾天才會回來。這意味著,從一樓走上二樓的人,隻會是盧清晨。

而她相信,盧清晨肯定會回來,因為他需要確定,自己有沒有被溶解液溶掉。所以,安文蘭破壞了電燈,站在樓梯間守株待兔。隻要盧清晨上樓,她就會立刻將這瓶溶解液潑到他身上。

她懷揣緊張的心情等候了一個小時,雙腿發軟。就在她懷疑盧清晨到底會不會回來的時候,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安文蘭的心髒狂跳起來,她知道,是盧清晨回來了。她顫抖著擰開了“酸奶瓶”的瓶蓋,做好了襲擊的準備。

腳步聲越來越近,幾秒後,盧清晨上了二樓,安文蘭心一橫,把一瓶溶解液朝他劈頭蓋臉地潑了過去。盧清晨發出一聲驚叫,雙手捂住臉,手裏的一個皮包掉落在地。安文蘭丟下瓶子,一邊流淚,一邊朝後退。

很快,盧清晨就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了,因為他的頭部率先被溶掉了,接著,是脖子和肩膀……他倒了下去,溶解液侵蝕、吞噬著他的身體——這一幕真是恐怖到了極點。所幸的是,樓道上光線昏暗,不足以令安文蘭看清這恐怖的一幕。

看著一個大活人——特別是,他是自己昔日的愛人——逐漸化成一灘清水,安文蘭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痛苦。她捂著嘴,在心裏說:對不起,是你逼我這麽做的。是你不仁,我才不義。我隻是為了保命,僅此而已。

然而,幾分鍾之後,安文蘭發現,盧清晨腰部以下的肢體,沒有繼續溶解下去了。估計是溶解液不夠的原因。她遲疑著,想看看瓶子裏還有沒有剩餘的溶解液,可以把他剩下的半截軀體溶掉。就在她準備這樣做的時候,一件更為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她清楚地聽到,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天哪!這個時候……誰會來?!房東?查水表或氣表的人?不過這似乎都不重要了。不管這個人是誰,隻要他(她)走上來,就能發現這具尚未溶解完的屍體。而此刻整棟樓裏,隻有她一個人在。

我完了。安文蘭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一陣眩暈向她襲來,令她幾乎站立不穩。

果不其然,這人剛走到樓梯拐角處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二樓走道上的一雙腿。他嚇得驚叫起來。

這聲驚叫,令安文蘭倏然抬起了頭。她驚駭地張大了嘴——如果沒聽錯的話,這是盧清晨的聲音。

可是,他不是……已經被溶掉上半身,躺在這裏了嗎?

就在安文蘭腦子一片亂麻的時候,一個男人快速跑了上來。出現在她麵前的,正是那個熟悉的身影。一時之間,她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文蘭!你沒事吧,文蘭?”盧清晨惶恐地說,“這是怎麽回事?”

安文蘭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許久之後,她才找到自己的聲帶,顫顫巍巍地說道:“你……你真的是盧清晨?”

“不是我還能是誰?才過幾天,你不會就認不出我來了吧?”

“如果你是……那這個人,又是誰?”

盧清晨望了一眼地上那具被溶掉一半的屍體:“我還想問你呢,這是誰?剛才發生了什麽?”

安文蘭的身體像篩糠一樣猛抖著,嘴唇一閉一闔,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盧清晨注意到了地上的“酸奶瓶”,似乎猜到了什麽,他抓著安文蘭的肩膀,問道:“文蘭,你做了什麽?”

安文蘭已經被嚇懵了,哆嗦著說:“我以為……這個人是你……”

“什麽?”盧清晨難以置信地說,“這麽說,你原本是打算用溶解液來潑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是你先打算殺了我的!”安文蘭哭著說,“你還恨我,對不對?”

“你在說什麽呀!我怎麽可能有這種想法?”

“你房間裏的溶解液,都差點滴到我頭上了。你還說不是想殺了我?”

盧清晨明白了,搖著頭說:“文蘭,這真是一個可怕的誤會。我接了你的電話之後,欣喜若狂、歸心似箭。我沒有打到車,隻有騎自行車回來,結果路上差點撞到一個孩子……我摔倒在地,昏了過去。估計路人打了醫院的電話,叫來了救護車。我醒來之後,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這時我想起了放在床下的那瓶溶解液,擔心它會溶穿瓶子,滴落下來,所以趕緊坐車趕回來,結果……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沒看到我頭上纏著紗布嗎?”

安文蘭似乎還是有點不相信,擔心這是苦肉計。盧清晨歎了口氣,說:“我要是真的想用溶解液來對付你,有數不清的機會可以下手。最起碼,我可以選擇在半夜的時候,把溶解液滴到你的**——怎麽會在你醒著的時候下手?難道我能肯定,你在非睡覺時間,一定會待在**嗎?”

是啊……安文蘭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犯下了天大的錯誤。看到溶解液把床溶出一個大洞的時候,她嚇壞了,似乎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力。她望著盧清晨,說道:“清晨哥,這麽說……我真的誤會你了?”

“當然!文蘭,我是這麽愛你,你願意回到我身邊,我高興得都快要瘋了,怎麽可能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在想些什麽呀!”

安文蘭撲到盧清晨懷中,痛哭流涕:“對不起,清晨哥……我以為你還記恨我,所以才……現在我明白了,這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真是罪該萬死!”

盧清晨抱著安文蘭,後怕地說:“還好我來遲了一點,不然,就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

“清晨哥,我殺人了,怎麽辦?我現在該怎麽辦呀?”安文蘭淚眼婆娑地說。

盧清晨看了一眼旁邊的半具屍體:“這是?”

“肯定是你隔壁的那個山東大哥,本來我以為他出差了,還有幾天才回來。現在看來,他提前回來了。我……我居然誤殺了他……嗚……天哪……”

盧清晨思索片刻:“現在,隻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什麽?”

盧清晨沒有說話,他蹲下去,小心地撿起了地上的“酸奶瓶”,搖晃一下之後,說道:“還好,這瓶裏還剩了一點溶解液,要溶掉他剩下的兩條腿,應該沒問題。”

安文蘭不安地望著他。盧清晨說:“溶解液的一大好處,就是能殺人於無形。這件事,隻要我們兩個人不說出去,就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大家隻會以為山東大哥失蹤了而已。”

安文蘭微微點頭。盧清晨說:“你現在到樓梯口去守著,萬一又有什麽人來了。你想方設法拖住他,並大聲說話提示我。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交給我來做吧。”

“這棟樓除了我們三個人,不會再有人上來了吧?特別是晚上。”

“以防萬一。”

“好的,我明白了。”

安文蘭朝樓下走去,幫盧清晨放風。盧清晨對於溶解液的屬性和使用方法十分熟悉——這畢竟是他的工作。他把剩下的一點溶解液一滴一滴、均勻地滴灑在半具屍體上,這樣能最大程度地增加溶解液擴散和腐蝕的麵積。黑暗中,兩條粗壯的人腿,漸漸化為一灘清水……

半個小時後,盧清晨喊道:“文蘭,你上來吧。”

安文蘭忐忑不安地走上來,剛才擺在地上的兩條腿,現在已經沒有了。盧清晨的手裏拿著一把墩布,把地上的水跡都擦幹淨了。

“清晨哥,你……處理好了嗎?”

“嗯,天衣無縫。”

安文蘭似有不忍,難過地說:“這個山東大哥,人挺好的……我們居然就這樣讓他從世界上消失了……”

盧清晨靠近安文蘭,低聲說道:“聽著,文蘭,從現在開始,我們誰都不要再提起這個山東大哥。這次的事件,是一個可怕的誤會。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我們去自首,山東大哥也不可能活過來。所以我們這樣做,是逼不得已。你隻需要記住一件事,那就是——你沒有見過他,更不知道他的去向。不管誰來問,你都這樣說就行了。”

“好的……我知道了。”

盧清晨撿起地上的空瓶子,還有山東大哥掉落在地上的那個黑色皮包:“走吧,咱們進屋。”

安文蘭問:“他的包怎麽處理呢?”

盧清晨說:“先放著吧,之後找個機會,丟掉就行。”

安文蘭頷首。盧清晨挽著她的肩膀,倆人走進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