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暗雙子(24)

一周後。

範婭穿著素雅的套裙,捧著一束鮮花來到醫院。在外科病房,他見到了躺在病**的喬西。他頭上的傷口今天剛拆完線,之前的CT結果顯示,他的腦部並沒有受到損傷,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見到範婭捧著鮮花出現在自己麵前,喬西頗有些意外,問道:“你怎麽來了?”

範婭把鮮花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說:“我不能來嗎?”

喬西沉默片刻:“你不怪我?”

“怪你什麽?救了我?”

“當然不是。我指的是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負責調查此案的警官已經跟我說了。這麽多年來,你一直處於喬東的控製之中。地下室那些恐怖的畫和雕塑,其實都是他的作品。而住在地下室,也是他逼迫你的。為的是把你塑造成陰沉的形象,跟‘陽光燦爛’的他形成對比。但實際上,他才是內心陰暗無比的那個人。”

喬西說:“我被他控製多年,說到底,還是源於我自身的懦弱。”

範婭搖頭道:“不,這不是懦弱,是善良。喬東威脅你的方式是,如果你不聽從他的安排,他就會無原則地殺人。為了不讓他濫殺無辜,你才忍辱負重。”

“可我如果不是怕死,早就該揭穿他的罪行了。”

“這是人性使然,你不必自責。況且你現在做出這個決定,也不算晚。”

“說到人性,喬東壓抑我的人性多年。為了守住分身的秘密,他不準我跟任何人交往,也不準我擁有固定的戀人。所以,我隻能裝成花花公子,跟酒吧裏的女人鬼混,把她們當做發泄性欲的對象——這種荒唐的日子,持續多年之後,我有時真的認為,我其實就是這樣的人。”

“不,這不是你的本性。”範婭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第一次跟你吃飯,在那家西餐廳裏,你是故意挨那一酒瓶的吧?”

喬西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從背後偷襲喬東,他反手就給了我一巴掌。那時我發現,你們倆都是打架高手,處於對抗狀態時,對身後也充滿警惕。於是我回想起那天的情景——那個女人抄起桌上的酒瓶襲擊你,動作和聲響都很大,你不可能沒有察覺到。但你卻被她偷襲成功了。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是故意的。你用這種方式巧妙地提醒我,喬東跟你擁有一樣的身體感受,你們倆不是普通的雙胞胎。”

喬西淡然笑了一下。他很少笑,但笑起來的樣子,有幾分孩子般的可愛。

“那場架,我都是故意打的。”喬西說。

範婭微微一愣,這個她倒是沒想到。一絲暖流淌過心田。

“對了,喬東被捕之後,你跟他早就分開三十分鍾以上了,距離更是何止三十米——你沒有出現不適嗎?”範婭問。

“我不知道。”喬西說,“我昏迷了一天多,在這段時間,我無法感受疼痛,也沒有意識。大概因昏迷而度過了這段不適吧。事實上,聽從大師的建議之後,我們從沒嚐試過真正分開。現在看來,隻要熬過一段時間,就無大礙了。”

範婭微微頷首。靜默片刻後,她說:“對了,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喬東的一審判決結果出來了,死刑立即執行,他沒有提起上訴。槍決時間定在7天之後。”

喬西的臉上露出複雜而沉重的表情。他望向窗外,緘口不語。

許久之後,他開頭道:“這麽說,我的生命也隻剩7天了。”

範婭說:“警方和法院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在尼泊爾的事,當然更不知道喬東和你的性命緊密相連。你看,需要我跟你一起去找到相關負責人,跟他們說明情況嗎?”

喬西搖了搖頭:“你覺得他們會相信這樣的事情嗎?”

“我可以當證人。你也可以現身說法,跟他們展示你跟喬東擁有同樣身體感受的事實。”

“不必了。喬東是罪有應得,他本來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你不是在幫他求情呀,你是為了自己。如果他死了,要你跟著陪葬,這太不公平了。”

“沒有什麽不公平的。我跟他原本就是一個人,殊途同歸,這是我應該接受的命運。”

範婭還想勸說,喬西用手勢製止了她:“你希望達到什麽樣的結果呢?讓法院改判死緩嗎?我告訴你,以喬東的智商,隻要不立即執行死刑,他就一定有辦法從監獄裏出來。到時候,他又會展開新的犯罪。所以,死刑是最好的結果,就這樣吧。”

範婭無話可說了,她扭過臉,眼淚悄然滑落。

“別哭哭啼啼的,我那天強暴了你,你這麽快就忘了?”

喬西突然提起這事,範婭瞬間臉色緋紅,表情既羞又惱。喬西笑了起來:“這就對了,你還是應該用這樣的態度麵對我。”

“好吧,既然如此,我走了。”

範婭從椅子上站起來,作勢朝病房外走去。她猜想,喬西一定會叫住她的。

果然,喬西叫住她了:“範婭。”

範婭回頭:“還有什麽事?”

喬西沉吟一下:“在我生命的最後七天,你能陪陪我嗎?”

範婭心頭一酸,她坐回原位,說道:

“喬西,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

“什麽事?”

“在你母親家,你對我說,你看見我的第一眼,就喜歡上我了,是真的嗎?”

“是真的。”喬西點頭。

“好吧,我答應陪你。”範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