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暗雙子(5)

任何人一生中都見過很多雙胞胎,範婭也不例外。可看到這個叫喬西的男人之後,她居然不自覺地望了一眼左側,確認喬東是否還站在她的身邊。那一霎那的感覺是——喬東就像用了移形換影的魔法一般,瞬間轉移到了十幾米遠的對麵。

他們倆長得太像了,簡直是一模一樣。範婭從未見過到了三十幾歲還能如此相像的雙胞胎。無論五官、臉型、身材、身高,乃至發型、衣著都完全一樣,活脫脫就是同一個人!要說唯一的差別,就是臉上的表情。喬東臉上通常掛著溫和的笑意,而他的弟弟喬西則恰好相反,他表情冷漠如石,見到範婭後,也沒有任何表示,隻是冷冷地盯著她,仿佛在審視某件物品。

“這是我的弟弟,喬西。”喬東跟雙方介紹,“這是範婭。”

“你好,喬西。”範婭點頭致意。對方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頷首,算是回禮。

這人簡直是表裏如一地不好相處。見麵不到五秒鍾,範婭已經感受到壓力了。而喬東顯然也不希望他們多聊,對喬西說:“你去換一下衣服吧,我們出去吃飯。”

“嗯。”喬西應了一聲,轉身回屋。範婭發現,他們倆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一模一樣。難道雙胞胎連聲帶的構造都一樣嗎?這一點,她還真是有所不知。

“不好意思,他這人就是這樣,對任何人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你別見怪。”喬東代弟弟致歉。

“沒關係,男生嘛,酷一點也無妨。不過……你們既然是雙胞胎,又是在同樣的生活環境下長大的,為什麽性格會不一樣呢?”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我們喜歡的東西不一樣吧。”喬東避重就輕地回答,然後岔開了話題,“咱們中午吃什麽,你來定。”

“你剛才說,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是啊。”

“這不就暴露你們是雙胞胎了嗎?”

喬東咧嘴一笑:“不會,我們早就有經驗了。一起外出的情況,就會換裝,這樣就看不出來是雙胞胎了。”

範婭點了點頭:“吃什麽你來定就好,我都可以。”

“OK,這附近有一家環境很好的西餐廳,咱們吃西餐好嗎?”

“好的。”

這時,喬西也從房間出來了。他換上了一套寬鬆的運動裝,雙手揣在褲兜,頭戴一頂黑色棒球帽,配以純黑色無框墨鏡,看上去像一個hip hop歌手,不得不說,實在是帥酷到了極點。跟溫文儒雅的哥哥形成鮮明的對比,範婭莫名地想起了黑森林蛋糕和法式馬卡龍。不管怎麽說,現在看起來,他們隻是兩個身材接近的帥哥,並不像雙胞胎了。

三個人來到車庫,乘坐喬東的白色保時捷出門。十分鍾後,開到一家位於湖畔的西餐廳前。這裏景色宜人,湖光山色盡收眼底,美不勝收。

進入餐廳後,領位的服務生為他們選擇了靠窗的位置,玻璃窗正對湖麵,令人心曠神怡。服務生為他們送上三杯檸檬水,並遞上三份菜單。喬東說:“範婭,你盡管點自己喜歡的菜,千萬別客氣。”

範婭點頭,她翻看菜單,發現這家餐廳也跟昨天的菊之屋一樣,貴得驚人。一份牛排的價格,基本在800元以上。澳洲和牛,則要上千。她拿不定主意之時,喬東說:“主菜我推薦澳大利亞極味和牛,你看可以嗎?”

他說的這道菜,正好是所有牛排中最貴的。範婭點頭表示同意,心想這男人的確大方。

接著,倆人又分別點了鵝肝慕斯、火炙金槍魚、蟹肉沙拉、蘆筍湯等開胃菜和湯。範婭注意到,喬西一樣菜都沒點,甚至連菜單都沒有翻開,隻是戴著墨鏡,望著窗外的風景出神。

“請問,這位先生需要點什麽呢?”服務生詢問喬西。

喬東搶在弟弟之前回答:“不用點了,我剛才點的菜,都是double。”

“好的,那請問三位的牛排,分別要幾成熟呢?”

“七成。”喬東說。

“那我也要七成吧。”範婭說。

“一成。”喬西望著窗外說道。

一成?這跟吃生肉有什麽區別?範婭覺得這人著實古怪,各方麵都特立獨行。

頭盤和湯先端了上來,色香味俱全。雖然跟昨天一樣,都是三個人進餐,但今天的氣氛明顯沒有昨天那樣輕鬆,多了幾分拘謹。範婭觀察到,喬東隨時都在關注他弟弟的表情和情緒,這頓飯吃得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喬西麵前,他有種緊張感。範婭想不通這是為什麽。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和喬東交往,難道以後的日子都要如此嗎?

正思忖著,餐廳裏迎來了一大家人。大約十一二個,老老少少都有,最小的兩個男孩隻有四五歲。做東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暴發戶的氣息。他詢問服務生:“有沒有大包間?”

服務生禮貌地回答:“不好意思,本餐廳沒有包間。”

他身邊的女人說道:“西餐廳一般都沒有包間,還是去吃中餐吧。”

話音未落,小男孩立刻嚷了起來:“不嘛,我要吃牛排和薯條!”

“好好好,就吃西餐。”中年男人對服務生說,“幫我們安排張大桌子吧。”

服務生有些為難:“呃……我們餐廳,沒有能坐下十二位的大桌子。”

“不能拚桌嗎?”中年男人不滿地說道,“機靈點好不好?”

“請稍等,我馬上幫您問一下經理。”服務生匆匆去了。不一會兒,回到這群人身邊,為他們領位。顯然經理同意了拚桌的要求。

餐廳裏的幾個服務生把兩張長桌拚在了一起,正好能坐下十二個人。而這桌人距離範婭他們,隻有幾米遠的距離。中年男人開始點菜,他完全不顧西餐的頭盤、湯、副菜、主菜等順序,也無視分餐製,亂七八糟點了一大堆菜,有種硬把西餐當成中餐吃的架勢。

範婭暗暗覺得好笑。對她而言,看這種土豪鬧笑話,是一種樂趣。但她觀察到,這一桌人的到來,讓喬東變得有些坐立不安。她猜想,也許是這桌客人降低了他推薦這家餐廳檔次的緣故。

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猜錯了。

用餐之前,這家人中的兩個小男孩用餐刀和叉子敲擊盤子,發出刺耳的聲響,他們的父母家人卻隻顧聊天,絲毫沒有阻止。別桌的客人都投來厭惡的目光,這家人卻視而不見。服務生看不過去,上前提醒,這對父母便招呼倆孩子到外麵去玩。這一來更不得了,兩個精力充沛的男孩把餐廳內外當成了遊樂場,跑進跑出、追逐打鬧。店員們顯得十分困擾,卻又一籌莫展。

這時,範婭他們這桌的主菜——澳大利亞極味和牛端了上來,上等的牛排經過精心的烹製和擺盤,令人食指大動。範婭正要品嚐,喬東卻說:“呃……範婭,要不咱們,換個地方吃飯吧。”

“啊?牛排才剛剛端上來呀。”範婭感到詫異。

“可以打包……”

“有這個必要嗎?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喬東局促地說:“這裏,有點吵。”

範婭正要說“沒關係”,坐在喬東身邊的喬西開口道:“吵又不是我們的問題,為什麽我們要離開?”

喬東一時語塞。喬西打了個響指,招呼服務生過來,說道:“你去跟那桌客人說一下,讓他們管管自己的孩子。”

服務生一臉歉疚地說:“真是抱歉,影響您的用餐體驗了。我們剛才已經提醒過多次了,但這兩個孩子……好像很難管。”

就在這時,這兩個男孩又喧嘩著跑了進來,倆人還分別撿了一根樹枝,當做武器揮來砍去。服務生趕緊上前勸阻,但這兩個男孩充耳不聞,家長也不予理睬,仍然聊得熱火朝天。

“乓!”地一聲脆響,一個紅酒杯砸在了地上,玻璃碎片四處飛濺。整個餐廳的人全都驚呆了,一齊望向聲音的來源。兩個男孩也嚇得停止打鬧,其中一個“哇”地哭了出來。

範婭也嚇到了,怔怔地望著摔碎杯子的喬西。

對麵那桌的男主人噌地站了起來,怒視範婭他們三人,問道:“誰砸的杯子?”

“我。”喬西慢悠悠地說。

“你什麽意思?!”

“太吵了,見不慣。”

“找茬是吧?”

“你不管你兒子,我就幫你管。叫這倆小子安靜點,我聽得心煩。”

這話一出,那一桌的五個青壯年男人一齊站了起來,其中一個喝道:“你算什麽東西,我哥的兒子輪得到你來管嗎?”

喬西緩緩站起來,打算朝那邊走去。喬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說道:“別惹事。”

喬西甩開哥哥的手,徑直朝那桌人走了過去。喬東緊張地注視著他。

那一桌的男人見喬西一個人走了過來,呼啦一下把他圍在中間。大腹便便的男主人說:“怎麽了,倆孩子玩鬧一下,影響你心情了是吧?”

“對。”喬西直言不諱地承認。

“那你想怎麽著?”

“要麽叫你兒子別吵,要麽帶著他倆滾蛋。”

“你他媽叫誰滾蛋?!”男主人怒不可遏,左手揪住喬西的衣領,右手捏緊拳頭。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出拳,喬西腦袋往後一仰,猛地一記頭槌砸在他鼻子上。這男人慘叫一聲,當場鼻血長流,後退連連。

身邊的親屬大驚失色,一個男人揮拳出擊,喬西側身避開,同時一記勾拳擊中這男人的下巴,他順勢又是一記邊腿,踢中了旁邊另一個男人的腰部。瞬間就解決了三個人。這家人也不示弱,一個壯男暴喝一聲,舉起身邊的椅子就要開掄,可惜還沒來得及砸過去,已經被喬西一腳踹翻在地。另外兩個體型偏瘦的男人不敢再攻,趕緊去扶地上的傷者。兩個男孩哇哇大哭,親屬們亂成一團,服務生也看呆了,不敢上前勸阻。

喬西鼻子冷哼一聲,轉身打算回到座位。不料這家的女主人是個厲害角色,看到老公和兄弟被打,操起桌上的一瓶紅酒,朝喬西的後腦勺猛地砸了過去。瓶子應聲而碎,喬西被砸得頭暈目眩,雙眼發黑,鮮血也隨之流淌出來。

與此同時,坐在範婭對麵的喬東“哎呦”一聲慘叫,捂住了自己的後腦勺,神情十分痛苦,仿佛他也挨了同樣的一擊。範婭呆住了——這是怎麽回事?雙胞胎中的一個挨了打,另一個也會痛?

喬西捂著流血的頭腦勺轉過身,惡狠狠地盯著偷襲他的女人,毫不客氣地反手一個耳光,將那女人抽飛出去。兩個男孩尖叫著奔向媽媽,哭天喊地。

這時餐廳經理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央求兩桌客人不要再打了。喬西卻好似殺紅了眼,抓起桌上的一把餐刀,朝離他最近的一個男人走去。那人嚇得落荒而逃。喬西又將目標鎖定為旁邊的另一個人。喬東見勢不妙,忍著劇痛快步走到弟弟麵前,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喝道:“夠了!”然後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聽了這句話後,喬西瞄了哥哥一眼,把餐刀丟掉了。

喬東匆忙招呼服務生買單,然後走到範婭身邊,尷尬地說:“範婭,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真是太抱歉了。”

“別說這些了,先送喬西去醫院吧。”範婭說。

“這點小傷,沒關係的。”喬西不以為然。

“對,我幫他處理就行了,不用去醫院。”喬東充滿歉疚地說,“我現在就開車送他回去,麻煩你自己打車回家,好嗎?”

“好的。”範婭點頭。

喬東再次致歉,然後拽著弟弟的手走了。範婭目送他們離開,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孑然離開西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