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漩渦（7）
第二天早晨，孩子們在起床號中醒來。昨天晚上發生的這檔事，讓羅小丹根本沒睡好，不過也隻有強撐著起床，跟著同學們一起來到公共衛生間洗臉漱口。之後，同學們陸續走向食堂吃早飯。羅小丹也打算同往。這時，羅平拉住了他的胳膊，說道：“小丹，我跟你說幾句話。”
“嗯？”
“昨天晚上肖煒叫你‘爸’的事，不出意外的話，一天之內就會傳遍整個學校。”
“是啊……那怎麽辦？肖煒總會清醒過來的吧？他回過神來之後，一定會覺得這是奇恥大辱，不知道會怎麽整我呢。”羅小丹不安地說。
“別擔心，他一時半會兒清醒不過來。”
羅小丹為之一怔：“你怎麽知道？”
“別問為什麽，你隻要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羅小丹驚愕不已，望著堂哥：“難道……他會這樣，跟你有關係？”
“我才說了，不要問為什麽。你再耽擱時間的話，我就沒法教你怎麽做了。”羅平說。
“那……我應該怎麽做？”
“聽著，從此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在肖煒眼中，你都不是你，而是他爸的樣子。所以，他還會管你叫爸。但是，你不能再像昨晚一樣，總是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了，不然遲早會露餡。所以你要做的是把這場戲演下去，就假裝成你是他爸。”
“什麽？這我怎麽辦得到？”
“你必須辦到。否則的話，他如果發現你是冒牌貨，會整死你的。而你如果能做到一直讓他管你叫爸，那麽你在全班、乃至全校的學生當中，都會樹立起威信。簡單地說，你就是這個學校的頭號人物。”
羅小丹呆住了，他壓根兒沒想過要當什麽頭號人物。但他更不想被肖煒報複致死。他意識到自己沒有選擇，但他很懷疑自己能不能做到這一點，說：“我總不可能讓他以為，我真是他爸吧？他爸怎麽會出現在學校裏，跟學生一起軍訓？而且，他總會見到自己親爹的。”
“你不用讓他相信你是他爸，隻需要逢場作戲，把他搞得昏頭腦漲就行了。剩下的事，交給我來辦。”
羅小丹驚呆了：“羅平哥哥，你……是什麽人呀？”
羅平豎起食指，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問。然後，他說道：“記住，我跟你說的事情，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如果老師問起你這是怎麽回事，你就假裝不知情，說是肖煒非要管你叫爸的。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會以為他精神有問題，跟你沒有絲毫關係。”
“好吧……我明白了。”
“走，去食堂吃飯了。”
倆人來到食堂，選了張桌子坐下，開始吃早飯。剛吃一會兒，肖煒出現了——不知道他昨晚被教官帶走後，是在哪兒度過的，也許是醫務室。他走到羅小丹這一桌麵前，疑惑地望著羅小丹，問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爸？”
同桌的幾個同學差點噴飯了，肖煒惱羞成怒，罵道：“笑個屁，找打是不是？”
同學們不敢開腔了，埋頭吃飯。羅小丹經羅平提醒，知道自己在肖煒眼中，又是他爸的樣子，他壯著膽子對肖煒說：“你耍什麽橫？坐下吃飯！”
肖煒遲疑一下，果然坐下來乖乖地啃起了饅頭。目睹這一幕的同學全都驚呆了，不知道羅小丹到底施了什麽法，把肖煒這個惡霸治得服服帖帖。
很快——果然如羅平預料的那樣——這件怪事在一天之內傳遍了全班，乃至整個軍營。有羅小丹在，肖煒不敢造次，明顯收斂了許多。同學們議論紛紛、驚奇不已。
晚上洗澡的時候，憋屈了一天的肖煒又想找人欺負和發泄，他點名讓一個男生幫自己搓背和按摩，這男生剛要屈從，羅小丹走進了浴室。經過一夜一天，他似乎適應了“肖煒他爸”這個角色，對拿捏肖煒已頗有心得，故意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說道：“混小子，你自己洗，不準再讓任何同學幫你搓背！”
肖煒一聽，果然偃旗息鼓了，自己用毛巾搓起背來。浴室的男生們朝羅小丹投來驚詫的目光，羅小丹暗自得意。
又過了一天，為期一周的軍訓結束了。同學們回到學校，由家長接回家中，休息兩天之後，便會開始正式上課。一周沒見到兒子的羅寧夫婦，安排了一頓豐富的晚餐，並詢問兒子和羅平軍訓的體驗。羅小丹講得眉飛色舞，似乎對這次軍訓頗為滿意——當然，他沒有講述發生在肖煒身上的怪事。因為堂哥叮囑過的，這事不能告訴任何人。羅寧和蘇鷗不知個中緣由，隻當是兒子適應力強，甚是高興。
晚上，睡在上床的羅小丹悄悄下來，碰了碰睡在下床的堂哥，問道：“羅平哥哥，你沒睡著吧？”
“嗯，啥事？”羅平問。
羅小丹盤腿坐在**，問道：“這個周末過後就要正式上課了，我該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我的意思是，上學之後，肖煒還是會把我當成他爸嗎？那豈不是太怪異了，他爸會坐在班上跟他一起上課？”
羅平也從**坐了起來，說道：“沒錯，在他的眼中，你仍然是他爸的樣子。而他顯然也會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的事。”
“那我該怎麽辦呢？”
“你什麽都不用管，讓他去困惑不解好了。他可能會覺得自己是不是精神出現了問題，或者中了什麽魔咒——這是他的問題，你不用考慮。”
“可是，他既然知道我不是他爸，會不會報複我呢？”
“依我看，他不敢。因為不管怎麽說，你的外形都是他爸的樣子，他恐怕很難動手毆打他爸——即便隻是長得像。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倒是有個建議。”
“什麽建議？”
“小丹，你想不想當這所學校的老大？”羅平盯著侄兒的眼睛問道。
“老大……這個，我真沒想過。”
“那你現在就得考慮這個問題了。實際上，我認為你已經無路可退了。”
“啊？什麽意思？”
“因為現在幾乎全校的學生都知道，肖煒這個惡霸管你叫爸。當然他們不可能知道原因是什麽，但他們會猜測和臆斷，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認為你是一個厲害角色，連肖煒這樣的人都不得不臣服於你。那麽這種時候，你恐怕隻能維持這一形象了。否則的話，如果你表現得畏首畏尾，隻會讓人感到困惑，甚至把你當做怪人。所以這種情況下，你隻有維持‘厲害角色’這一形象，才能服眾，讓大家都不敢惹你，甚至不敢對你提出質疑。”
羅小丹從小生活在一個家境優渥、知書達理的家庭。父母對他的教育向來都是正麵引導，並教導他如何做一個低調有內涵的人。但堂哥的這番指引，分明是大相徑庭的。他似乎希望自己樹立威信，成為學校霸王。這跟羅小丹的性格和從小受到的教育是相悖的，可他又不得不承認，堂哥分析得有道理——如果他的“角色定位”不清晰，隻會引來同學們的猜忌和質疑，往後的日子恐怕也會不好過。到底該何去何從，他陷入了矛盾的心理。
“你慢慢想吧。”羅平作勢要睡下了，“但我提醒一句，如果你不聽從我的建議，出現對你不利的局麵，我不一定還能幫得了你了。”
聽到堂哥這句話，羅小丹不再遲疑，說道：“好的，我明白了，羅平哥哥，我會照你說的去做。”
“嗯，睡吧。”羅平躺了下去。
羅小丹也回到了上床。黑暗中的羅平，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