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孩子
大孟氏生過六個孩子，胎胎都生的順溜，卻沒有一個兒子，所以老南婆子從招娣出生以後，就舍不得再給她請接生婆了。
都是由老南婆子來接生，至於老南婆子會不會……按著老南婆子的話說：
“就剪個臍帶，打兩下娃娃有啥不會，啥，難產咋辦？
難個屁，別看她生了一窩賠錢貨，那生的可是一個比一順溜。
真難了，那就是她的命。”
準備的差不多，就掐人中，扇巴掌，硬把人弄醒。
老南婆子不舍的給大孟氏吃別的，隻給她灌了一碗稀溜溜的粥，還要嘟囔一句：
“又沒到飯時，真是浪費。”
南老大看著媳婦憔悴絕望躺在炕上默默流淚的樣子，求道：
“娘，好歹給大花吃個……吃碗麵吧，折騰一天了，我怕她一會兒沒力氣。”
南老大本想說雞蛋，但想起家裏那三隻老母雞早就老的不下蛋了，家裏想吃蛋都要花錢買便不敢提起，隻說麵。
老南家有不少發芽的麥子，都磨成了麵粉，隨便擓（kuǎi）一勺就夠擀碗麵了。
老南婆子掀了掀眼皮，拉拉著臉不樂意道：
“誰讓她瞎折騰的，還吃麵？她也配，家裏現在除了幹活的都喝稀，她生個賠錢貨還有功不成。
行了行了，快出去吧，本來娶個喪門星你就沾了一身晦氣，再待在產房，算是好不了了。
還有你們幾個，也出去出去。”
老南婆子跟攆雞一樣，把兒子和孫子孫女們趕出去。
轉身一把扯下大孟氏的褲子，探了探她身下催促道：
“差不多了，趕緊生，家裏一堆活呢，誰有工夫陪你耽擱。
我可告訴你，可別想著生孩子就能懶塌的躺一個月，至多讓你歇三天，這就夠意思了，村裏有的是那頭天生娃第二天就讓下地的呢。”
說著想起來什麽，衝窗外揚聲道：
“老大你回地裏去，又幫不上忙，還不如幹點兒活。
家裏有什麽了不得的事兒，還值當你還提溜著鋤頭跑回來，地裏的活忙都忙不過來，那才是正事呢，趕緊回去聽見沒？”
南柯瞧著大伯的臉色再度變得奇怪起來，臉色通紅，雙拳緊握，好半天又泄了一口氣，悶聲悶氣的應了一聲：“嗯。”
然後轉過身視線掠過幾個孩子，落到了南柯身上，硬擠出一個笑來說：
“六丫幫大伯看著點妹妹們，等你大伯娘生了去告訴大伯一聲好嗎？”
老南家大概骨子裏就有些不講理又勢力，看人下菜碟，連大房的幾個孩子有時候都會不聽話南老大和大孟氏的話。
隻有南柯不一樣，雖然寡言少語，不愛說笑玩鬧但很乖巧懂事，大人讓她去做的事，她答應了總能做的很好。
不過如果招娣那幾個大孩子還在的話，南老大是絕對不會麻煩南柯的，畢竟是別人的孩子，哪怕那個別人是他弟。
南柯抬起頭，眼神有點奇怪的打量了一下他，慢吞吞的點點頭，輕聲應道：“好。”
南老大卻像是並沒有注意到南柯的眼神似的，聽她乖乖應了就去撿起回來時胡亂扔下的鋤頭，眉頭緊鎖，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屋裏嘶啞的呼痛聲，一聲大過一聲。
屋外擔心的哭個不停的卻隻有兩個加起來才到五歲的小孩。
南穀楊在外頭呆了一會就覺得沒意思了，可姐姐不走，他隻好抓了抓耳朵蹲在地上自己玩兒螞蟻。
大孟氏生孩子一向快，可這回從早叫到晚，都沒生下來。
南老大等了一下午都沒等到南柯去告訴他，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但還是想南柯畢竟是孩子，可能是忘了。
直到太陽快落了，老南頭招呼眾人說了一聲：“行了，回家吃飯，”
他就跟得了什麽赦令一樣，立馬往家跑去。
一進院就看到他娘正在往飯桌子上端飯，心裏還鬆了一下：
“娘，大花……”
生了嘛？
後半句還沒出口，他就聽見西屋裏又響起了無力的呻吟和呼痛聲。
生了的話怎麽還叫疼呢？
沒生他娘為啥在外頭做飯？
正發愣，辮子亂七八糟的厭女拉著妹妹，突然打開西屋的門直奔他跑了過來，眼睛哭的像核桃一樣。
厭女哭的都沒有眼淚了，隻是帶著哭腔啞著嗓子道：
“爹，你怎麽才回來，娘流了好多好多血，奶都不管娘。”
這話說的老南婆子立馬瞪起了眼：
“你個小賤蹄子開口就胡咧咧是不是，老大，你那是什麽眼神，老娘一把年紀給你們做飯還做出錯了是吧？
她幹生不下，敢情老娘還得一刻不停的看著她？幹脆老娘替她生得了唄？”
“不是，”南老大忙說，“隻是……娘，大花這麽久都沒生，還是請個接生婆子來看看吧？”
“請什麽請，”老南婆子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一個孩子生上三天三夜的人有的是，就她矯情？
又不是頭胎，生過這麽多了，就是慢點也生的下來，有什麽可著急。”
一家人跟在南老大後頭進了院，一個個跟南柯一樣沉默寡言的，好像全成鋸了嘴兒的葫蘆。
隻有南老三左瞅右瞅的，懶洋洋的開口問：“娘啊，我閨女呢？”
老南婆子翻了個白眼，不平道：“天天閨女閨女，你咋不把她拴褲腰帶上呢，沒見你問句三郎。”
小孟氏笑嘻嘻的接話道：
“娘，三郎可是真當自己拴六丫褲腰帶上，走一步跟一步的，找著六丫一準能找到三郎，還用問嗎？”
這話說的老南婆子也忍不住樂，同樣是姐弟，二房的南柳和二郎南穀椋小時候感情也好，可也沒黏糊到這姐倆這樣。
老南婆子眼睛撒摸了下院內，也犯了下迷糊：
“剛還擱院裏呢，這上哪兒去了？可能在後院呢，我看三郎逮了隻蟲子，沒準禍害菜葉子去了。”
老南家後院有塊菜園子，平日裏種些青菜，吃的時候去拔也快。
但她們可不在後院，厭女抽抽搭搭的說：“六，六姐姐在給娘喂水。”
說著又忍不住告狀道：“奶都不給娘熱乎水喝，嫌燒火費柴，六姐姐還是在溜饃饃的鍋裏擓的水。”
別看厭女小，可她見過村裏人生孩子，都說不能受涼，那肯定也不能喝涼水。
老南婆子冷冷的瞥了眼厭女倒是沒說什麽。
可小孟氏差點炸了：“啥？哎呀我的老天爺，她們才多大，看人生孩子還了得。”
南老三趕緊往西屋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勁，扭頭跟媳婦說：“你哎呀啥，快給她倆整出來。”
南老大有些不安道：“我去，我得看看大花。”
“你看什麽看，老三媳婦你去。”這是老南婆子。
與此同時，屋裏的南柯壓根沒被嚇到，南穀楊早聽姐姐的緊閉著眼，壓根就沒睜一下，沒看見慘狀自然也嚇不到，隻是緊緊抓著姐姐的衣擺，生怕姐丟了似的。
炕上的血水順著炕沿往下滴，地上很快都凝聚了一小汪。
大孟氏本來感覺自己快不行了。
那點粥啥事也不頂，肚裏空****，一點兒勁兒都沒有。
好不容易才喝到點熱乎水，心裏悲涼隻覺得沒有意義，生來生去，也是護不住，倒不如一起走了的好……
隻是，隻是可憐了她的女兒們，有婆婆在早晚還是要跳火坑……
她要是能變成厲鬼，到時……
說到底，若是她有一個兒子，哪裏會變成今天這樣……
南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大孟氏幾乎不動了的肚子：
“大伯母，你肚子裏的弟弟想出來呢？”
“什麽？”
大孟氏有些迷茫的看向南柯。
……
小孟氏進了屋，就瞧見她閨女正抱著個埋了吧汰皺皺巴巴，甚至臍帶都沒剪的孩子，抬頭看見她表情嚴肅的說了句：
“是弟弟。”
又低頭看了眼遲疑的補充了一下：
“很醜，很埋汰，很像猴。”
話音一落，那孩子哇的一聲就哭了。
係統變成的黃澄澄小光團，突然憑空冒出來，正好聽到這句，趴在南柯頭上的吐槽道：【你快做個人吧，人家才出生啊！】
南柯臉上難得露出嚴肅以外的表情，嫌棄的別開眼，伸長胳膊：
“更醜了。”
閉著眼的南穀楊：“姐姐，別看他，看我，我好看。”
南柯看了眼他，再度別開眼：“唉～”
小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