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呂爸不可能讓一個剛接觸汽修的大學生實操,段野洲跟著他主要是聽他講一些基礎的理論知識。
呂爸走的是沉默寡言的硬漢路線,呂儒律在家一天都和親爸說不上幾句話,呂爸隻有在講專業知識的時候會說超過十五個字的長句。段野洲在他的教導下,把跑車引擎蓋下各種東西的原理了解了一遍,接著又給呂爸打起了下手,扛扛車身遞個扳手什麽的,幹的都是體力活。
段野洲很快就開始出汗了,遊泳體育生出汗的場麵還真沒多常見,至少呂儒律是第一次見。
呂儒律坐在一疊輪胎上,手裏捧著學弟才吃了兩口的地瓜,一邊吃一邊欣賞著被汗水漸漸染濕的運動背心。
他聽到他爸和段野洲吩咐了一句,段野洲點了點頭,重新戴上手套朝自己走來:“律哥下來,我拿一下輪胎。”
輪胎疊得很矮,呂儒律坐著的高度剛好和段野洲的腿一樣長。他低頭看著那雙從馬丁靴裏延展出的長腿,又抬頭瞥了眼段野洲看起來很濕的胸膛,說:“不下,我不想自己動。”
呂儒律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有病。
我在幹嘛啊,他想,我這是在耍賴嗎?
段野洲揚了揚眉:“快下來,你爸急著用。”
呂儒律雙腿盤坐,一手托著下巴,繼續耍賴:“我爸著急我又不急。”
段野洲笑了聲:“我手髒,不想碰你。快下來吧,學長。”
呂儒律心道我媽不嫌我爸髒,我又不嫌你髒:“都說了不想動啊。”
段野洲看著他,一點頭,幹脆利落地說:“行。”
段野洲說完,朝他俯下了身。
呂儒律驚覺自己正在緩慢上升,忙不迭扶住了麵前的胸膛。
和他想象的一樣,段野洲的身上確實有點濕。
短暫的上升後,他又開始穩穩地下落——段野洲竟連人帶胎的把他端了起來,又連胎帶人地把他放在旁邊的地上,以便取出疊在下麵的輪胎。
呂儒律望著學弟滾上輪胎瀟灑走人的背影,豎起大拇指:“6。”
幹完活,呂儒律給老爸和學弟各送上一瓶礦泉水。呂爸問他:“什麽時候回學校?”
呂儒律道:“過兩天就該回了。”
呂爸沉思片刻,道:“明天帶你們去露營。”
呂儒律:“哦?!”
呂爸是標準的戶外型人格,他的一切愛好都是在戶外進行的。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家都搬到戶外去。呂儒律和親爹的父子時光不是在釣魚露營,就是在徒步越野,玩電腦遊戲的時間都沒有。有的時候他非常非常想抱著他爸的大腿痛哭流涕:您不用幹什麽都帶著我的,真的!
大概是童年和少年時期太戶外了,讓他產生了一些逆反心理,他才會選一個完全不戶外的專業。
但話又說回來,露營和釣魚隻要不是像小時候一樣每周都去,他還是很樂意偶爾陪他爸去一次的。更別說,這次還有段野洲。
——他要和他爸還有段野洲一起露營了!
王女士對老公和兒子的戶外親子活動興趣不大,在她看來與其跟著男人們大冬天跑去露營,不如約閨蜜上美容院做spa。於是第二天,呂爸開著一輛皮卡,帶著兩個大男生和滿滿一車的露營裝備,來到了離市區三小時車程的野外叢林。
營地選在一條小溪的附近,呂儒律之前跟他爸來過兩次,對周邊的環境還算熟悉。這裏風景好環境好,但有個致命的缺點:手機信號不好。打電話發微信勉強可以,打5v5公平競技手遊就不太可能了。
呂儒律在雪地裏掃出一大片空地,呂爸和段野洲從車上將露營的裝備一一搬下:金字塔帳篷,戶外電源,柴火爐,戶外充氣床,戶外取暖器,三個大睡袋,各類鍋碗瓢盆……等等。
呂爸搭帳篷的速度至少可以去參加市級比賽,他負責搞定帳篷,將帳篷的幾個角牢牢地固定在地上。
段野洲負責把所有需要充氣的東西充好氣,用幹樹枝點燃柴火爐,燒開本次露營的第一壺水。
呂儒律則在搭好的帳篷裏鋪上床,接好取暖器的電源,在床邊支起小木桌,擺上他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剛打完電話的呂爸掀開帳篷走進來,看到那兩個年輕的大男孩互相依偎著在取暖器前取暖。他兒子似乎冷得夠嗆,舉著雙手像動物烤爪子一樣翻來覆去地烤,被他身邊的男孩笑話:“學長的爪子烤熟了,可以吃了。”
兩個男孩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大一小的同款。王女士特意給他們買的露營專用衝鋒衣,防風防水又保暖,從正麵看是簡約又大氣的純黑,但連著的帽子上卻做了一個貓耳朵的設計,隻要他們把帽子戴起來每人都能多一對貓耳朵。
這麽奇奇怪怪的設計,的確是王女士會喜歡的。
“爸,”呂儒律喊了一聲,“火鍋可以吃了。”
呂爸麵色沉靜:“店裏來電話,有急事,需要我回去看看。”
呂儒律一怔。
他爸要走了,他要和段野洲單獨一起露營了?哇。
呂儒律立馬擺出“兒子我真是遺憾死了”的表情:“哦,那太糟糕了——爸你什麽時候走?”
呂爸看著兩個孩子,不太放心:“你們兩個……”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剩下的我們能照顧好自己。”呂儒律義正詞嚴,“爸我都跟你露營多少回了,你還不放心我?你知道我同學都叫我什麽嗎——露營哥!爸你什麽時候走?”
段野洲垂下眼,無聲地笑了一下。
呂爸審視二十歲的兒子片刻,頷首同意:“好,照顧好弟弟,我盡快趕回。”
呂爸開著皮卡走了,白茫茫的雪地裏隻剩下了兩個年輕的男孩。
帳篷外,冰天雪地,新雪未消,看天氣預報晚上可能又要下雪;帳篷裏,取暖器暖烘烘的烤著,煮著火鍋的爐子咕咚咕咚冒著泡。
呂儒律和段野洲幹完了一大鍋火鍋。段野洲收拾好餐具打算去外麵清洗,卻被呂儒律用眼神示意坐下別動。
“沒聽見嗎?”呂儒律說,“我爸讓我照顧好弟弟,父命不可違啊。”
段野洲笑著說:“那我在帳篷裏幫律哥烤罐奶茶好不好?”
呂儒律端著鍋探身出帳篷:“少放點糖,謝謝。”
柴火爐上用雪燒開的水一直用小火溫著,呂儒律用水瓢舀起一點嚐了嚐,驚訝地發現雪居然是甜的。
這地方雪好啊!以前露營他也喝過雪燒開的水,那個時候好像一點都不甜來著。
呂儒律在水裏兌了些冷水,水溫剛好,洗起碗來非但不冷,還怪暖和的。
置身於安靜的雪地中,哪怕隻是一點輕微的聲音在呂儒律耳朵裏都格外清晰。他聽到了帳篷裏的烤奶聲,聽到了不遠處的潺潺溪流,還聽到了小動物穿梭在雪地裏和鬆樹間窸窸窣窣的響動。
這些聲音匯聚交雜在一起,以致於他一時沒察覺到有樣東西正悄無聲息地接近他。
直到他聽到了嘶嘶的吐信聲,才意識到了不好。
呂儒律猛地轉身,看見一團灰色極快地向自己大腿上撲來,緊接著一陣劇痛——
他高喊出聲:“臥槽!!!”
呂儒律毫不猶豫地操起手邊的平底鍋,對準那團灰色哐當砸下!
聽“槽”而來的段野洲看見眼前這一幕,問:“怎麽了?”
呂儒律驚魂未定地看著自己的褲子和腳邊的屍體:“媽的我被蛇咬了!”
應該是正在冬眠的蛇被他們打擾,一時受到了驚嚇,頂著巨大的起床氣怒而反擊。這種情況雖然罕見,但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他前幾分鍾還在微信群裏和歐皇小情侶聊了幾嘴,倒黴的幾率大幅度上升,再罕見的事放在他身上都不奇怪了。
段野洲臉色大變:“什麽蛇?有毒嗎?”
呂儒律用腳輕輕踢了一下蛇的屍體,沒看到常見毒蛇的一些特征,稍稍鬆了口氣:“我覺得應該沒毒。”
段野洲追問:“你確定?”
“我……不太確定。”呂儒律猶豫道,“但我爸肯定能確定。”
段野洲半秒都沒有耽誤:“我給叔叔打視頻,不管怎麽樣,讓他來接你去醫院。”
就算是沒毒的蛇,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也該去醫院治療觀察。他爸應該還沒走遠,來的肯定比救護車快。
呂儒律看著段野洲拿出手機,鎮定地給他爸打電話,說起事情的前因後果也有條不紊的。
沒想到學弟雖然才剛成年,在關鍵時候也蠻成熟穩重的。
呂爸看了蛇的屍體後,說:“放心,沒有毒。你讓他別亂動,我現在掉頭去接你們。”
段野洲掛了電話,說:“叔叔說沒有毒。”
呂儒律一笑:“我說了吧,你還不信。”
“……你沒說。”段野洲緊緊地握著手機,低聲道,“你剛剛說不確定。”
“啊,我那是……”呂儒律話說到一半,忽然察覺到了段野洲情緒的異樣。他快步走到段野洲麵前,捧起對方垂下的臉。
和段野洲對上視線的瞬間,他驀地愣住了。
隻見段野洲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在大冬天的戶外他居然出了一身冷汗,眼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紅了一圈,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段野洲?”呂儒律難以置信道,“你……你不會是想哭吧?”
段野洲不說話,隻是在雪地裏用紅紅的眼睛看著他。
呂儒律胸口一陣悶痛,他快心疼死了:“別哭別哭,蛇沒有毒,學長不會有事的。”他抬手摸了摸段野洲的頭發,心慌意亂地安慰:“別哭啊,哭了你就不是酷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