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死
趙宏亮當年在舞台劇《白求恩》中扮演過男一號,吳雙對他的印象極深:“林南,我覺得這件事情簡直不可思議,他怎麽可能這麽年輕就肝癌晚期了?”
林南輕歎:“祝衡陽的消息肯定不會錯的。趙宏亮的父親出事情後他的情緒一直不好,而且長期酗酒,這些都是肝癌發生並惡化的因素。”
吳雙問道:“情緒也是其中的因素?”
林南點頭道:“有這樣一種說法:這個世界上95%以上的癌症患者都是被嚇死的。中醫認為,五髒均有陰陽氣血,負麵情緒最容易導致肝鬱,肝鬱則氣滯,進而導致人體五髒氣機鬱滯及逆亂、髒腑功能失調,累及血津,造成氣血津代謝失常,終致痰濁、瘀血等病理產物發生,促進腫瘤的發生發展。”
吳雙道:“中醫太複雜了。西醫是怎麽說的?”
林南道:“我們每個人的人體內每天都會產生出一些癌細胞,不過大都被我們的免疫係統給消滅了。而負麵情緒往往會造成激素分泌紊亂,從而降低我們身體的免疫係統,癌細胞就因此大量繁殖並發生轉移。”
吳雙道:“原來是這樣。哎!趙宏亮……”
林南搖頭道:“不說這個了,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們表現出來的負麵情緒。”
從省城到趙宏亮所在的縣城不到200公裏,接近2個小時後林南和吳雙就到了縣醫院。
“得先去買點水果、鮮花什麽的。”林南對吳雙說道。
吳雙道:“不用,祝衡陽都準備好了。”她從車的後備廂裏麵拿出果籃和一大束康乃馨,又將一個信封遞到了林南的手上,“這裏麵有2萬塊錢,祝衡陽說了,你和他各1萬。他還說,像祝衡陽現在的情況給再多的錢也沒有意義,表達一下心意就可以了。”
趙宏亮是國家事業編製人員,屬於公費醫療範疇。林南認同祝衡陽的說法,歎息著說道:“確實是這樣。”
兩個人直接朝縣醫院裏麵走去。林南問吳雙道:“祝衡陽告訴你沒有,趙宏亮住在哪個病房?”
吳雙道:“祝衡陽給我說了,在內科。他還專門給縣醫院的一位領導打了個招呼,安排的是一間單人病房。”
林南點頭道:“衡陽這方麵確實做得比我們要好……不對呀,既然趙宏亮已經到了晚期,說不定隨時都可能離開這個世界,祝衡陽再忙也應該來看他這最後一麵啊。”
吳雙道:“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安排,不過我覺得很可能與他當年的那件事情有關。”
他害怕去麵對死亡?林南想了想,點頭道:“心理陰影這個東西確實很難消除,而且他還很迷信。”
兩個人說著就到了內科病房。趙宏亮住的單人病房在科室的最裏麵。病房門的上麵都有玻璃窗,這是為了方便醫護人員隨時觀察病人的狀況。透過玻璃窗林南看見昏暗的病房裏麵趙宏亮正躺在那裏,他輕輕將門推開後走了進去。
林南和吳雙進去的時候趙宏亮沒有反應,呼吸均勻地沉睡著。林南低聲對吳雙說道:“我們坐會兒,等他醒來。”
吳雙點頭,輕輕將手上的那束花放在了病床旁邊的床頭櫃上麵。病房的窗簾是緊閉著的,房間裏麵很溫暖,就是寂靜得可怕,讓林南和吳雙都能夠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當林南逐漸有了暗適應後再朝趙宏亮看去,發現他那蠟黃的臉消瘦得像骷髏一樣,因為皮膚緊繃著,皮膚呈現病態的光亮。
也許人類因為情感的存在,目光中有著一種特殊的能量。在林南目不轉睛地注視下,趙宏亮竟然從熟睡中醒來。當他緩緩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本來毫無神采的目光一下子晶亮了一下,他掙紮著想要從**坐立起來。這時候林南已經注意到了他的動靜,急忙過去拉住了他的手:“你別動,好好躺著就是。”
“南哥,你終於看我來了。”趙宏亮笑了笑,又看向吳雙,“還有你……謝謝。”
林南的眼眶中已經全是淚水,他朝趙宏亮點頭說道:“我一聽說了你的事情後就馬上趕來了,其實我和衡陽都一直在想著你的。”
趙宏亮點頭:“我知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開始咳嗽。吳雙連忙將水杯朝他遞了過去:“你別太激動,喝了水再慢慢說話。”
趙宏亮一口氣喝下了大半杯,說道:“南哥,這屋子裏麵的光線有些暗,我看不清楚你們……”
吳雙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林南。林南對她說道:“去打開吧,房間裏麵的空氣太糟糕了。”
吳雙去將窗簾拉開,病房裏麵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趙宏亮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眼淚瞬間噴湧而出:“你們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們。”
我的家庭早已破碎,生命也即將走到了盡頭,而現在的你不但身體健康,學業有成,身旁還有心愛的人陪伴……林南頓時懂得了趙宏亮此時的極度絕望,也明白了剛才吳雙看向自己目光中的猶豫是為什麽。我真蠢,而且還自以為是。林南的眼淚禁不住就下來了:“宏亮……”
“滾,給我滾出去!”趙宏亮的聲音是從喉嚨裏麵嘶吼出來的,暴烈而又充滿著絕望。
吳雙輕輕拉了一下林南的衣袖:“我們先離開吧。”
兩個人出了病房到了內科住院部的外麵,林南苦笑:“沒想到他忽然發那麽大的脾氣。”
吳雙輕聲道:“其實你是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的是不是?”
林南點頭。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班主任老師。這一刻,他忽然間懂得了:也許當時的他和現在的趙宏亮一樣,他們的內心充滿著無盡的恐懼與絕望,所以才希望自己能夠靜靜地離開這個世界……
吳雙看著他:“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嗎?”
林南搖頭:“如果我就這樣走了,今後肯定會遺憾一輩子的。吳雙,你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一個人去陪陪他。”
吳雙欲言又止:“那好吧。”
吳雙離開後林南去了一趟街上買回來一副圍棋,沒想到當他再次回到醫院的時候竟然遇見了李敢和田蕊,不過他馬上就明白了:“是祝衡陽告訴你們的?”
李敢點頭。
林南將先前時候見趙宏亮的事情對他們倆講了:“田蕊,你就不要去了……”
田蕊道:“不,我要去。我和吳雙不一樣,因為我也是他的同學。”
林南想了想:“嗯,倒也是。”
這時候李敢注意到了林南手上的東西:“你剛剛去買的?”
林南道:“我們剛剛進校的時候下過圍棋,後來就很少下了,說起來這東西還是宏亮教會我的。”
李敢道:“那你等我們一會兒,我去買把吉他回來。”
田蕊道:“一會兒我給他跳舞。”
林南想起多年前那些青蔥的日子,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好。”
李敢和田蕊買了吉他、調試好琴弦音調後已經是1個小時之後,林南再一次推開病房房門,這一刻,李敢開始彈奏起《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的前奏曲,田蕊進入病房裏麵開始翩翩起舞。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無聲無息的你
你曾經問我的那些事情
如今再沒人問起
分給我煙抽的兄弟
分給我快樂的往昔
你總是猜不對我手裏的硬幣
搖搖頭說這太神秘
你來的信寫得越來越客氣
關於愛情你隻字不提
你說你現在有很多的朋友
卻再也不為那些事憂愁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睡在我寂寞的回憶
那些日子裏你總說起的女孩
是否送了你她的發帶
你說每當你回頭看夕陽紅
每當你又聽到晚鍾
從前的點點滴滴回憶湧起
在我來不及難過的心裏
……
趙宏亮驚愕地看著眼前的這三個老同學,禁不住匍匐在**失聲抽泣。
李敢的彈奏結束了,田蕊也停止了她的舞蹈,但此時,他們都已經是淚流滿麵。林南去拍了拍趙宏亮的胳膊,哽咽著說道:“宏亮,我們都是學醫的,有些東西不用忌諱。這個世界從未有過不死之人,早晚先後而已。你先去那邊等著,總有一天我們幾個都會來和你見麵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倆現在就下一盤棋吧。”
李敢也道:“林南說得對,我們每個人坐的都是同一趟火車,遲早都要下車的。你們倆下一盤棋吧,我和田蕊在一旁觀戰。”
趙宏亮揩拭了眼淚,竟然一下子從**坐了起來:“好。南哥,你可不準讓著我。”
林南笑道:“自從大二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下過圍棋了,我哪裏還敢讓著你?”
縣醫院單人病房的條件還算可以,有沙發和茶幾,林南擺放好了棋盤。趙宏亮道:“這是我的地盤,你是客,你先下子。”
林南並沒有客氣:“好。”
林南說的是真話,自從大學第一學期補考後他就再也沒有下過圍棋,此時他還是像以前那樣猛打猛衝,招式淩厲。趙宏亮見林南的風格依舊,心裏暗暗高興,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應對。
兩個人的圍棋水平都不怎麽樣,一個奮勇向前,另一個糾纏不休,即使田蕊看不懂也感覺到了棋盤上麵的驚心動魄。1個多小時之後,兩個人的對弈終於結束了,林南投子認輸,苦笑著說道:“看來我這野路子還是不行。”
趙宏亮的臉上早已泛起了紅暈:“南哥,我這輩子下得最酣暢淋漓的就是這盤棋了。謝謝你。”
林南的雙目含淚:“宏亮,我也謝謝你。”
幾個人坐在一起閑聊了一會兒,李敢提議道:“要不去飯店點幾個菜,讓他們送到這裏來我們一起喝點酒?”
此時趙宏亮的心情好多了,對林南道:“南哥,把吳雙叫來一起吧。”
林南感激地看著趙宏亮,說道:“我這就給她打電話,讓她把酒和菜送到這裏來。”
不多久,吳雙帶著酒和菜到了病房裏麵,考慮到趙宏亮的病情,她還特地買了一瓶低度的進口紅酒。然而趙宏亮卻偏偏說要和大家一起喝白酒:“我都這樣了,還管這身體幹什麽?”
聽了趙宏亮的這句話,吳雙的豪情頓起:“那我也喝點白酒。”
林南本來想要阻止吳雙的,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又覺得說不出口,正猶豫間就聽到趙宏亮在說道:“吳雙,你的情況和我不一樣,你就不要喝酒了。”
林南趁機說道:“你和田蕊少喝點紅酒吧,白酒我們三個人喝。”
吳雙買來的是一瓶五糧液,趙宏亮杯中的酒還沒有喝下一半就已經是滿頭大汗,李敢見情況不對,問道:“你是不是疼痛發作了?”
趙宏亮舉起酒杯一口喝下:“該死的肝髒,你不準老子喝酒老子偏喝給你看!”
林南和李敢還沒有來得及阻止就見他已經喝下,剛剛罵罵咧咧地說了那句話後身體就忽然間卷曲成蝦一樣,嘴裏依然在嘶聲地低吼著。
肝癌細胞侵犯肝被膜的時候產生出來的疼痛非常劇烈,即使是有著鋼鐵意誌的人都難以承受。趙宏亮此時竭力地不讓自己發出慘叫聲,僅僅是為了在老同學麵前保持最後的尊嚴。林南他們當然清楚是怎麽回事,急忙跑出病房:“醫生,趕快給他注射杜冷丁!”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暗。這時候林南才開始有機會去和李敢閑聊:“我們從大學畢業後就一直沒見麵了,你們最近怎麽樣?”
李敢道:“一切都還好,我們的孩子都上幼兒園了。”
吳雙羨慕地看著他們:“真的?”
李敢道:“我們和林南不一樣,沒有多少追求。不過想起趙宏亮……哎,我現在就已經很滿足了。林南,你們現在就準備趕回去嗎?”
他以前和趙宏亮一樣都是叫他“南哥”的。雖然林南並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稱呼,但他還是明顯地感覺到了李敢的生分。林南點頭道:“明天還要上班呢。”
李敢滿臉遺憾的樣子:“本來還說和你去喝幾杯的,那算了,以後見麵再喝吧。”
林南勸他道:“宏亮也是因為喝酒太多,你也要注意。”
李敢道:“沒辦法,小地方就是這樣,轉來轉去都是關係。林南,那就這樣吧,我們準備在這裏住一晚上,明天一大早起來再回家。”
想到趙宏亮如今的狀況,這一次的見麵其實就是永別。林南頓時意動:“這裏距離省城也不遠,要不我們就去喝點?”
李敢很高興:“走,今天我們倆好好喝幾杯。”
吳雙和田蕊見他們在那裏嘰嘰咕咕了好一會兒,結果是兩個人在商量喝酒的事情。吳雙頓時就不高興了:“趙宏亮都那樣了,你們還喝?”
林南覺得很沒麵子,卻又不好發作:“我和李敢已經很久沒見麵了,就隨便去坐坐。”
田蕊畢竟是過來人,她去挽住了吳雙的胳膊:“他們男的在一起肯定是要喝酒的,隻要不喝多就行。”
吳雙這才沒有再多說什麽。李敢在林南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找漂亮老婆就是這樣,你看我多好。”
林南不以為然:“其實她平時不像這樣的,可能是趙宏亮的事情刺激到她了。”
此時早已經過了餐點,林南和李敢就在醫院附近找了家大排檔,隨便點了幾個菜。李敢還是比較照顧吳雙的情緒,所以就叫了啤酒。
李敢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一開始就接連喝了好幾杯。林南問道:“平時你都是這樣喝酒的嗎?”
李敢道:“我是太高興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和你喝酒了呢。”
林南詫異地問道:“這話是怎麽說的?雖然我們倆隔得有些遠,但喝酒的機會總是有的吧?比如校慶、同學聚會什麽的。”
李敢搖頭道:“林南,謝謝你今天給了我這個機會。一直以來有件事情始終壓在我的心裏麵……”
田蕊沒想到李敢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連忙提醒道:“李敢,你是不是喝醉了?”
李敢朝她擺手:“別打斷我的話,今天好不容易能夠和林南在一起。有些事情我必須要說清楚,不然的話祝衡陽和林南說不定會懷疑那件事情是趙宏亮說出去的,這對他很不公平,而且我心裏麵這道坎也始終過不去。”
林南一聽就明白了,問道:“李敢,如果我說我從來都沒有在意那件事情,隻不過是心裏麵疑惑而已,你相信我的話嗎?”
李敢看著他:“原來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林南搖頭:“我不知道。我說了,我並不在意,隻是一直疑惑你或者趙宏亮為什麽要那樣做。”
田蕊道:“林南,你別怪李敢,那件事情是我向他提出來的。”
李敢即刻打斷了她的話:“本來就是我做的,你沒有必要替我背黑鍋。”
林南連忙製止了他:“不說了,不說了,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
吳雙始終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怎麽個情況?”
林南道:“也不是什麽大事情……”
李敢卻直接說出了當年的那件事情:“那時候我和田蕊正在談戀愛,因為我們兩個人的家隔得太遠,所以我就想通過考研然後借助陳誦父親的關係留在省城,到時候田蕊先去省城周邊的醫院上班,今後再想辦法調過來和我在一起……”
這件事情其實吳雙也知道,隻不過剛才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已,在聽完了李敢的講述後她說道:“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這件事情關係到你們倆之後的幸福,而且你又不是針對林南和祝衡陽。還有就是,韓衝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如果早些時候把他抓起來的話也就沒有後麵的那些事情了。”
李敢搖頭道:“不管怎麽說都是我出賣了他人……”他又喝下了一杯酒,“今天終於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了,我的心裏麵一下子就輕鬆了。好了,南哥,你們回去吧。對了,夜宵的錢我來結啊,別和我搶,我會生氣的。”
林南起身去擁抱了李敢一下:“其實你用不著這樣的,因為我們是好同學、好哥們兒。”
李敢道:“總之是我內心有愧。這下好了,下次校慶的時候我就可以回來和你們一起喝酒了。”
吳雙上車後向林南道歉:“林南,對不起。”
想到李敢終於內心釋然以及此時吳雙的態度,林南也就沒有多說什麽:“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我好。”
吳雙感歎道:“沒想到李敢為了那件事情內疚了那麽長的時間。”
林南道:“現在我才明白,有些事情是很難說清楚對與錯的,就如同我當年不願意把韓衝的事情講出來一樣。不過有些時候卻會因此給自己造成心理陰影,李敢就是這樣的情況。他講出來就好了。”
吳雙點頭:“還有趙宏亮,我覺得我們這次是來對了,至少他現在不再像我們來之前那麽絕望了。”
林南搖頭道:“人類對死亡的恐懼是一種本能,他現在依然絕望和恐懼,所以臨終關懷對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人來講非常重要。”
吳雙問道:“我倒是經常聽到‘臨終關懷’這個詞,它說的究竟是什麽?”
林南道:“臨終關懷就是專注於在患者在將要逝世前的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的時間裏麵,減輕其疾病的症狀、延緩疾病發展的醫療護理。用一句簡單的話來講就是‘讓生命走得溫暖’。”
吳雙似乎明白了:“就好像你們今天所做的那些一樣?”
林南道:“大致就是這樣吧。臨終關懷包括身體、心理和靈性關懷,就是要盡量緩解患者身體上的痛苦,減輕他們心理上的恐懼、不安、焦慮、埋怨、牽掛,令其安心、寬心,同時還要通過回顧人生或者宗教讓患者去尋求生命的意義並相信靈魂永存,等等。”
吳雙問道:“現在有人在做這項工作嗎?”
林南道:“西方發達國家有不少的誌願者在做類似的事情,我們國家目前還比較欠缺,大部分的工作都是醫護人員在做。”
吳雙又問道:“如果不是由誌願者去做這樣的事情,采取收費服務的話這個問題豈不就解決了?”
林南道:“這方麵也已經有人在做,不過因為人們觀念的問題,這樣的機構目前經營起來比較困難。”
吳雙不明白:“觀念的問題?”
林南點頭:“比如心理谘詢。西方發達國家的民眾普遍接受並在遇到心理問題的時候就會習慣性地去看心理醫生,而我們醫院的心理科卻是門可羅雀,反而是宗教承擔起了這部分作用。臨終關懷需要專業人士去從事這項工作,機構的經營成本比較高,所以到目前為止這項工作開展起來非常困難。”這時候他忽然醒悟了過來,“吳雙,你不會想著要去做這個吧?”
吳雙搖頭:“我目前還沒有那麽雄厚的財力,而且說實話,我還做不到那樣高尚。”
林南問道:“如果等你有了很多錢之後呢?”
吳雙想了想:“也許會吧。”
林南笑道:“說到底還是錢的問題。”
吳雙卻不同意他的這個說法:“有錢的人多了去了,怎麽沒見他們去做這樣的事情?”
林南道:“我說的是你。”
吳雙禁不住就笑:“想不到你也會奉承人。”
1個多月後,趙宏亮離開了這個世界。
祝衡陽還是借故有重要事情亟須處理,委托趙小蘭前往吊唁。何國勝聽說了此事後也跟著去了,李敢和他見麵的時候有些尷尬,和田蕊在趙宏亮的遺像前三鞠躬後就匆匆離開了靈堂。
何國勝覺得莫名其妙,問林南道:“雖然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和他的關係很一般,也不至於這樣吧?”
林南敷衍著說道:“你別多想,他可能是有急事。”
何國勝道:“你別騙我,剛才他和我見麵的時候目光一直在躲閃,臉上的表情也不大對勁。算了,我懶得和他計較。林南,你現在怎麽樣?”
林南道:“我不是已經確定搞顯微外科了嗎,最近一直在練習手上的活兒。”
何國勝問道:“很難是吧?”
林南道:“也不是很難,就是需要有一個訓練和適應的過程。你呢?”
何國勝道:“我還不是一樣?天天不是看病就是做手術。對了,我準備明年報考在職博士生,隻需要周末的時候上課。”
林南問道:“你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嗎?為什麽非要讀博士?”
何國勝道:“你是知道的,省城三甲醫院剛剛入職的大多是博士生,我一個碩士,壓力太大了。不過我們這一屆還算運氣不錯的,從去年開始,我們省就開始實行規範化培訓製度了,也就是說,今後的醫學本科生畢業後要經過至少3年,碩士和博士也都得要2年的規培才能正式上崗呢。”
林南頓時想起了童小天,不解地問道:“本科生還好說,碩士和博士就沒有必要這樣搞了吧?”
何國勝道:“關於這個問題,社會上的褒貶不一。按照官方的說法就是要規範化醫生這個行業的準入門檻,聽起來似乎沒錯。不過對於從本科一直讀到博士的這一類人來講似乎太過嚴苛,你想想,大學本科5年、碩士和博士加起來又是6年,11年的苦讀下來居然還達不到準入的門檻,這也太不公平了。”
林南深以為然:“我還好,幸好當年在縣醫院的時候就拿到了執業醫師許可證。”
何國勝笑道:“你這是因禍得福,所以有些事情在一時間很難說清楚好和壞。”
當林南看著冰棺中的趙宏亮遺容的時候,腦海裏頓時就浮現出了他生前的音容笑貌,想到此生再也不可能與他見麵,更加覺得生命的脆弱與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