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發明
林南暫時將自己想象中的東西稱為“傘狀擴張器”。由於這個東西是專門為微創手術配套的，所以它在收疊的情況下必須要像探頭一樣足夠小，而且為了滿足腹部的各種微創手術的需要，還必須滿足根據需要調節打開程度，以及具備從體外進行操作的技術要求。
可是林南對機械、電子操控等技術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隻能通過圖書館、互聯網去獲取相關的知識。這些東西對林南來講完全是一個陌生的領域，這個學習的過程既痛苦又充實。
林南特地去了一趟馮鶴立的辦公室：“我想要一套淘汰下來的微創手術設備，不知道師兄能不能給設備處的人說一聲。”
馮鶴立問道：“你要那玩意做什麽？”
林南道：“我想研究一下那些東西的工作原理以及裏麵的具體結構。”
馮鶴立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你是不是有靈感了？”
林南點頭：“是的，我……”
馮鶴立卻即刻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了。師弟，有些事情千萬不要去對任何人講，一定要等到你的動物實驗結束、論文發表之後再說，因為任何一項創造性發明對同行來講都是難以抵禦的巨大**，你要知道，人性是最經受不住考驗的。”
其實林南的心裏麵也是這樣想的，隻不過覺得在自己的師兄麵前有些抹不開情麵罷了，他點頭道：“我知道了。”
馮鶴立隨即給醫院設備處的處長打了個電話。設備處處長說道：“淘汰下來的微創手術設備倒是有那麽幾台，不過學校那邊準備拿去捐給下麵的基層醫院。”
馮鶴立道：“到時候少向學校那邊報備1台就是。淘汰下來的設備也值不了幾個錢，不算什麽大事。”
設備處長道：“那行，你讓他直接來找我就是。”
事情就這樣解決了。林南很高興，與此同時他也終於明白了馮師兄一直執著於醫院副院長職務的原因了：在別人看來很麻煩的事情對他來講隻需要一句話就可以解決，或許這就是權力的魅力吧？
林南將那一套微創手術的設備拉到了導師的實驗室，在搞清楚各個部分的功能之後開始拆解。在拆解的過程中他將所有的零部件一一進行了編號，以此為今後能夠順利地組裝回去做好準備。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麵，林南除了上班、上課，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都花費在了實驗室裏麵。
這天，林南忽然接到了吳雙打來的電話：“元旦你是怎麽安排的？”
元旦？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林南愣了一下：“沒別的什麽安排，我準備繼續在實驗室研究那些設備的內部構造。”
吳雙道：“你可真夠刻苦的。我媽讓你去家裏吃頓飯，她說很久沒看到你了。”
林南深感慚愧：“對不起，我最近太忙了，應該是我主動去看你爸媽才是。”
吳雙笑道：“我能夠理解，你是科學家麽。”
林南知道她這是在和自己說笑，問道：“孫大哥那裏怎麽樣了？”
吳雙道：“道路已經拓寬了，正在硬化。春節後就可以開業了。”
林南問道：“到時候你準備如何打廣告呢？”
吳雙道：“我早已經想好了，現在的網絡那麽發達，到時候首先在我們省內的各大論壇上麵發軟文。”
林南不禁佩服她的思路：“這個想法不錯。”
元旦那天，吳雙在家裏一直等到上午10點過都沒見到林南的影子，在打去電話後才知道這家夥居然還待在實驗室裏麵，她有些哭笑不得：“你待在那裏，我馬上來接你。”
夏明慧做了一大桌的菜。一家人坐上桌的時候吳學圃問道：“聽小雙說你最近在搞科研？”
林南有些不好意思：“隻是有了些想法。”
吳學圃很感興趣，問道：“可以說說你的想法嗎？”
吳雙道：“爸，林南的這個項目還處於前期階段，需要保密的。”
林南道：“你爸又不是外人，更何況他也不是學醫的，我說出來無妨。”
夏明慧高興道：“林南這話我愛聽，都是一家人，保什麽密啊？”
吳雙瞪了林南一眼：“好人都被你做完了。”隨即不禁就笑了起來，“爸、媽，你們聽了後可不能出去隨便對人講。”
夏明慧道：“我們都幾十歲的人了，這樣的事情還不懂得？”
於是林南就從微創手術中經常遇到的問題開始講起：“既然存在著那麽大的副作用，那就必須要解決這個問題。說起來我還得感謝吳雙呢，如果不是她的那把傘，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產生那樣的靈感。”
夏明慧聽了後說道：“你的這個想法似乎很簡單啊，其他的人怎麽都沒有想到？”
吳學圃道：“其實很多發明在他人看來都很簡單，比如高壓鍋，還有旋轉式鉛筆刀，它們的原理都非常簡單，關鍵的是靈感和創意，所以能夠創造發明的人都很了不起。”
林南道：“我目前的這個思路確實很簡單，不過對於我這個學醫的人來講卻有些麻煩，因為我根本就不懂得機械、電子方麵的東西，除此之外還要考慮材料的問題。更麻煩的是，即使是我搞懂了其中的原理，那麽小的東西要做出來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吳學圃想了想，說道：“專業的事情還是要讓專業的人去做，你隻需要把設計圖畫出來就可以了。”
林南看著他：“您的意思是？”
吳學圃道：“我的意思是，你設計好圖紙後可以找人加工啊。隻要你和加工方簽訂好保密協議就不用擔心泄密的問題了。”
林南大喜，問道：“您認識加工方麵的人嗎？”
吳學圃道：“我有個學生是汽車研究所的工程師，你可以去問問他。”
吳雙父親的那個學生姓王，林南帶著那個重新組裝好的內窺鏡找到他後問道：“這東西你們能做嗎？”
姓王的工程師詫異道：“這東西應該去找它的生產廠家啊。”
林南道：“我說的是仿製。我有個改進這東西的想法，需要做一個樣品。”
姓王的工程師這才明白了，他將手上的東西仔細看了看，搖頭道：“這東西太精密了，材料也比較特殊，我做不了。”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我倒是可以給你介紹個人，他是一位老技工，姓鄭，如今已經退休，你可以去問問他。”
王工程師所在的單位是一家國企，他說的那位姓鄭的老技工就住在廠裏麵的家屬區。
鄭工聽了林南的來意後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林南道：“內窺鏡，檢查身體裏麵的情況以及做微創手術用的。”
鄭工“哦”了一聲：“我可以將這東西拆開來看看嗎？”
林南見他沒有馬上拒絕，心裏麵頓時就有了希望，點頭道：“當然可以。”
鄭工戴上了眼鏡和手套，然後開始拆解。他的神情很專注，將拆解下來的東西分門別類放在了一側。當他全部拆解完成之後又閉目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可以做。”
林南大喜，於是將自己的設計圖拿出來遞給了他：“鄭工，其實我要做的是這個東西，雖然主要的結構差不多，但細節上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鄭工看了看圖紙：“你這都是畫的什麽呀？”
林南尷尬道：“我是學醫的，不懂得製圖……”這時候他早就把保密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隨即將自己的想法都一一告訴了他。
鄭工恍然大悟：“原來你這是在搞發明啊，這東西是用來做什麽的？對不起，也許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
這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林南也就不再有顧慮，將微創手術過程中長期以來存在著的問題以及自己的思路都告訴了他。
鄭工聽了後頓時動容：“小林，你是一個好醫生。雖然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東西，但是我會盡量想辦法按照你的思路將這個東西做出來的。”
林南小心翼翼地問道：“做這東西需要多少錢？”
鄭工擺手道：“你是為了病人在搞發明創造，我怎麽可能收你的錢呢？”
聽他這樣一說，林南反倒不好意思了：“那怎麽行呢？材料什麽的總需要成本的吧？”
鄭工道：“我已經明白你的想法了，這東西最好是用碳纖維和不鏽鋼鋼絲，這些東西廠裏麵都有，我去找徒弟要點就是。不過我隻能將它做成機械操作的，無法像你拿來的這個東西一樣與顯示屏相連，因為我製造不出來專用的芯片。”
林南這次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些想當然了，說道：“機械的就行，可視的問題可以通過內窺鏡解決，關鍵是要能夠根據需要隨意調整手術的空間和視野。”
鄭工道：“我再好好想想，應該能夠做到。不過這可是一個精細活兒，需要時間。”
其實林南的心裏麵有些著急，不過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強求：“沒關係，您慢慢做就是。”
一個多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其間鄭工主動給林南打過幾次電話，主要是和他探討其中的某些細節問題。後來，在臨近春節之前的一天，林南又接到了他的電話：“東西做好了，你來看看。”
林南沒想到鄭工完成的樣品竟然是如此的精致，它的整個形狀就像一條細長的長繩一樣。鄭工朝他示範著：“你看，隻需要輕輕往下壓，那一頭就會像傘狀張開，然後往左邊旋轉一下就固定住了，再輕輕往下壓一下然後向右旋轉就可以再次調節傘端的大小，往回拉就可以收縮成原來的狀態。你再看，這裏有個小按鈕，摁下去後傘裏麵的燈就亮了，我使用的是最小的紐扣電池，更換起來也比較方便……”
林南試用了一下，發現非常的靈巧，而且傘端還特地留出了其他手術器械進入的位置，他禁不住就讚歎道：“您這技術簡直是巧奪天工，這東西做得實在是太好了。鄭工，太感謝您啦。”
鄭工問道：“你不會直接把這東西用到病人身上去吧？”
林南道：“肯定是先要做動物試驗的。”
鄭工點頭：“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小林，你做動物試驗的時候我可不可以去看看？萬一有什麽問題的話我也可以馬上改進。”
林南看了看時間：“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鄭工朝林南一笑：“你很像我年輕時候的樣子，做任何事情都不隔夜。”
兩個人說走就走，直奔江南醫科大學葉疆教授的獨立實驗室。
鄭工問林南：“你準備用什麽動物做試驗？”
林南道：“我隻是在讀碩士，申請不了大猩猩和猴子這樣高級別的實驗動物，所以隻能用實驗動物狗。”
鄭工問道：“它會不會咬人？”
林南道：“不會，實驗動物都是經過馴養的，它們都比較溫順，而且在手術之前還要麻醉。”
林南在填寫了實驗動物申請單後不久，工作人員很快就將動物狗送了過來，林南蹲下身去撫摸它的頭：“你很乖的，也很勇敢的是不是？沒事，做完實驗後你很快就會恢複的……”
鄭工見這條狗不住地在朝林南搖尾巴，驚訝地問道：“它能夠聽得懂你的話？”
林南解釋道：“它聽不懂，但它能夠從我的動作和語氣中感覺到善意。”
隨後林南就給它注射了麻醉藥，待進入麻醉狀態後先刮掉它腹部的一部分毛發，然後消毒、鋪巾：“以前在做這種手術的時候隻需要打1到2個小孔，現在多了這個器械，所以需要再增加一個，不過這和以前的副作用比較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麽……”
林南一邊說著，首先插入內窺鏡，他指著顯示屏：“您看，裏麵的解剖結構在這上麵看得清清楚楚。”他一邊操作著，“這裏就是它的膽囊，也就是我接下來要做手術的部位。”
鄭工道：“這東西真先進。”
林南將鄭工做的傘狀擴張器進行消毒後插入手術區域，然後輕輕按下操作端，前端的傘瞬間打開，他看了看屏幕：“嗯，稍微偏了點。”於是他將手鬆開後往回拉了一下，前端的傘一下子就收縮了回去，他調整了一下位置，再次按下，“這下可以了。您看，視野非常不錯。”
鄭工問道：“你們就是通過顯示屏做手術的？這很不容易吧？”
林南道：“關鍵是要習慣這樣的方式，所以必須得花費時間進行大量的訓練，更重要的是要對人體和動物狗的解剖結構非常熟悉。”
鄭工道：“如果能夠製作出專門的芯片就好了，那樣的話擴張器就可以和顯示屏連接在一起了。”
林南道：“也沒有必要，內窺鏡本身就有這樣的功能，擴張器其實就是一個簡單的手術器械，沒有必要把它設計得那麽複雜。不過剛才我在操作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小問題，就是收回傘端的時候需要往回拉，如果在操作這一端的裏麵安裝上一個小彈簧的話，它就可以自動收回，這樣操作起來也就更方便一些。”
鄭工點頭道：“這個問題很好解決。還有其他什麽問題嗎？”
林南道：“因為內窺鏡本身就帶了光源，所以擴張器的光源就顯得有些多餘，多了一個光源反而會讓顯示屏的圖像變得模糊。”
鄭工道：“確實是如此。”
隨後林南又將擴張器先後放到了動物狗的盲腸和結腸的位置，撐開後看了看，說道：“如果是做闌尾和結腸手術的話，傘端就顯得稍微小了些，手術的視野也就差了那麽點。”
鄭工道：“這個問題也不大。”
林南問道：“擴張器不會在手術的過程中坍塌下來吧？”
鄭工道：“應該不會，傘端是用碳纖維材料製作的，非常有韌性。”
林南道：“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接下來還需要通過大量的動物試驗去檢驗和證明這個器械的有效性和優越性。”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鄭工，傘端擴張器是您製作的，有件事情我想和您商量一下。”
鄭工似乎明白了：“你是說申報專利的事情吧？我說過了，這是你的創意發明，我隻不過是按照你的要求把它做出來了而已，你不用征求我的意見。”
林南道：“您千萬不要這樣說，如果沒有您的話，這東西我是做不出來的。不過我設計它的目的是改變手術方式，消除病人因為手術副作用帶來的痛苦，所以我並不想拿它去申請專利。”
鄭工驚訝地看著林南：“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林南點頭：“一旦將這東西申請了專利，即使是到時候我以1塊錢的價格賣給了製造商，他們依然會將它賣出高價獲取高額利潤，病人的手術費用就會因此增加許多，這就違背了我發明這個東西的初衷。”
鄭工頓時對他肅然起敬：“小林，我支持你的這個決定。”
鄭工確實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老技工，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就完成了傘狀擴張器的進一步優化。林南再次在他的麵前做了動物試驗：“這下沒問題了。”
鄭工也很高興，不過他向林南建議道：“小林，我想了一下，覺得你還是應該去申請個專利。”
林南驚訝地看著他：“為什麽？”
鄭工道：“因為這是知識產權，我們每個人都要有保護知識產權的意識。”
林南猶豫著：“可是……”
鄭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當你申請了專利之後你完全可以將專利設置成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如此一來也就避免了專利被壟斷的可能。”
林南想了想：“您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我還是想聽聽導師的意見。”
葉疆教授在觀看了林南的動物試驗之後難得地讚揚了他一句：“你的這個想法不錯，算得上一項創新發明。接下來你要抓緊時間將這項技術的論文寫出來，到時候我推薦給核心刊物發表。”
林南道：“現在還是動物試驗階段呢。”
葉疆教授說道：“先把這個階段的論文寫出來，這和專利申請一樣，也是對你這個創新發明的保護方式。”
林南問道：“您也讚同我申請專利？”
葉疆教授點頭道：“創造發明就如同一道屏障，隻有極少數的人才能夠找到突破那道屏障的方法，而這些方法代表著的是人類文明的一次次進步，它的價值是不可估量的，專利就是用來保護這種價值的，而正是因為發明創造的價值得到了保護，才會促使並激勵更多的人去進行新的發明創造，人類的文明也就因此得到更大、更快的進步。”
林南道：“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通過這個東西賺錢。”
葉疆教授說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林南道：“我還是覺得這個東西太簡單了，所以……”
葉疆教授說道：“每一項發明創造都不簡單，因為它們都是前所未有的發現。”
林南問道：“老師，您的那些發明創造都申請了專利嗎？”
葉疆教授搖頭道：“我的那些東西不是發明，是醫療技術的革新，它們都是為患者的健康服務的，所以我不能把它列為私有。你想想，如果其他的醫生在去做同樣的手術之前非得要經過我的同意，甚至還要給我繳納一筆費用的話豈不是太可笑了？但是你的這個東西不一樣，它是真正的創造發明。”
林南道：“我可以去申請專利，但我也不想將它列為私有。”
葉疆教授道：“我說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吳雙在電話上問林南：“你的那個樣品做出來了沒有？”
林南道：“早就做出來了，最近我一直在做動物試驗呢，效果挺不錯的。”
吳雙很驚喜：“真的？那我抽空過來看看。你什麽時候再做動物試驗？”
林南道：“今天晚上就要做啊。”
吳雙道：“馬上要過年了，我每天晚上都有安排。這樣好不好，我晚上9點半左右過去。”
其實林南也想讓她來親眼看看自己的這個發明：“好，我等你就是。”
結果吳雙卻遲到了半個多小時，她歉意地向林南解釋道：“年終了，天天都在拜年。”
這樣的情況林南早就知道，祝衡陽每年年終的時候都是如此，所以他並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那我就開始了，你看著顯示屏就是。”
接下來林南開始有條不紊地操作。當然，他主要是向吳雙展示傘狀擴張器的實際用途。
吳雙看完後讚道：“這東西好像真的不錯呀。林南，也就是說你已經成功了？”
林南笑著點頭：“可以這樣講吧。”
吳雙問道：“那你什麽時候去申請專利？”
林南道：“我已經在網上提交了申請，待國家專利局審核了材料之後再提供樣品，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估計春節後1個月左右就可以拿到專利證書了。”
吳雙問道：“你可以把這個專利賣給我嗎？”
林南怔了一下：“你要它幹什麽？”
吳雙道：“我總不能一直寄人籬下吧？如今你有了這個專利，我完全可以自己成立一家公司來專門製造和銷售這個產品啊。”
林南很為難，不過還是搖頭說道：“吳雙，這隻是一個小東西，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用它來賺取錢財。如果我按照你說的那樣做了的話……”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的這裏會過不去的。”
吳雙道：“這是你自己的發明，是你個人的智慧和勞動成果，有什麽過不去的？”
林南道：“我是擔心會因此壞了自己的心境。因為我發明這個東西的目的隻是減少病人常規微創手術帶來的痛苦。”
吳雙道：“既然你已經申請了專利，那總得有人購買你的專利然後製造出來用於臨床是吧？既然如此，你賣給我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林南搖頭道：“我的這個專利不會賣的，也就是說，任何符合國家相關規定的廠家都可以去製造它。”
吳雙看著他：“林南，你是不是傻啊？”
林南搖頭：“這麽個小玩意，而且它的製造和改進主要是鄭工的功勞，鄭工也沒有收我一分錢，如果我把他作為賺錢的工具就太不應該了。”
吳雙很不高興，不過還是強忍著自己的情緒：“林南，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不要馬上做決定，好嗎？”
雖然林南覺得自己愧對於她，不過還是決絕地說道：“不用再考慮了。”
吳雙看著他：“林南，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我在你心裏麵根本就不重要？”
林南愣在了那裏：“你怎麽會這樣認為？”
吳雙依然在看著他：“你明明知道我想自己做一番事業，現在你已經有了這個發明，這正是我事業起步的機會，可是你卻不願意把這個機會給我，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林南解釋道：“不是這樣的。如果我真的想要把這個專利作為私有的話，直接送給你就是了，賣給你像什麽話？問題是我不能把它作為私有……”
吳雙打斷了他的話：“你不用多說了，我已經明白我自己在你心中是什麽樣的位置了。”她說完後就氣衝衝地離開了實驗室。林南連忙追了出去，到了實驗室外邊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上了車：“吳雙！”
吳雙沒有理會他，一腳油門下去後她的寶馬車瞬間朝前麵衝了出去，緊接著在轉彎處因為減速發出了刺耳的刹車聲音。
吳雙和她的那輛車瞬間消失在了林南的視線裏麵。
林南在那裏呆呆站立了許久，當他回到實驗室的時候動物狗的麻醉已經過去了，躺在實驗台上的它正在“嗚嗚”地哀鳴著。
吳學圃發現女兒的情緒不大對勁：“你這是怎麽了？”
吳雙說道：“林南的發明成功了，他還去申請了專利。我本來是想讓他把專利賣給我的，可是他卻非得要設置成免費讓別人隨便使用。”
吳學圃問道：“他向你解釋了其中的原因沒有？”
吳雙道：“他說，如果把自己的發明用來賺錢的話會壞了心境。我覺得他的這個想法太莫名其妙，也太傻了。”
吳學圃想了想：“小林是一個內心純粹的人，如今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可是越來越少了，你應該好好珍惜才是。”
夏明慧是公務員，對某些情況有所了解，她說道：“我看過一份資料，到目前為止我們國家的三甲和三乙醫院加起來也就隻有2000家左右，其中三甲醫院也就1400多家，即使是這些醫院都開展了微創手術，他的這個發明今後的銷售量也不會太大，你沒有必要在這件事情上麵過多去考慮。”
吳雙道：“這是專利呢，全世界範圍都可以銷售的。”
夏明慧不以為然道：“你不要把外國人想象得太好，你以為他們就不會仿造？算了吧，這麽個小東西，即使是人家仿造了你就能夠調查得清清楚楚？”
吳學圃擺手道：“不是這個問題，林南說得對，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本心。一旦他的本心變了，今後就會變成唯利是圖，哪裏還會有心思繼續去搞發明創造？”
夏明慧也道：“小雙，你爸說得對，有些事情你應該看得長遠一些才是。”
吳雙默然：難道我真的錯了？
吳學圃看著女兒：“你那樣的要求讓林南很為難，而且你這發脾氣一跑，他的心裏麵就更難受。小雙，你還是主動給他打個電話吧。”
吳雙賭氣道：“我不！”
林南剛剛給動物狗縫合好傷口就接到了媽媽打來的電話：“今年春節期間你還是要值班嗎？”
林南道：“是啊。媽，怎麽了？”
錢秀如道：“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今年就去省城過年算了，也順便去和吳雙的父母見個麵。”
林南想到了吳雙剛才氣衝衝離開時候的樣子：“我們暫時還沒準備結婚呢，你們現在去和她父母見麵是不是早了點？”
錢秀如道：“你這個傻孩子，我們去拜訪吳雙的父母，就表示我們認可了你和吳雙的關係，這是一種態度。”
林南沒辦法，隻好實話實說了：“媽，我最近和吳雙鬧了點矛盾，這個事情……”
錢秀如頓時急了：“你快說說，怎麽個情況？”
林南的心情本來就不大好，不耐煩道：“媽，您別問了。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
錢秀如正待繼續詢問下去，卻發現兒子已經掛斷了電話，著急道：“這可怎麽辦啊？”
林澤棟道：“年輕人在一起鬧矛盾很正常，兩個人的感情不就是這樣一個磨合的過程麽？”
錢秀如問道：“那我們還去不去省城？”
林澤棟道：“等等看，或許小南會主動給我們打電話來的。”
林南沒有想到自己搞的這個發明竟然會給自己帶來這樣的麻煩事情，可是他又說服不了自己違心地答應吳雙的那個要求。從實驗室出來，忽然感覺到臉上冰涼了幾下，伸出手去後發現竟然有雪花飄落在上麵，隨後很快鑽入皮膚不見。他抬起頭朝天空看去，隻見校園燈光映射著的天空中一片紛紛揚揚。
既然她想要，那就給她吧……林南歎息了一聲。
這時候他聽到手機在響，接聽後才知道是吳雙的爸爸打來的：“小林，小雙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們了。這件事情是她不對，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南連忙道：“也許是我太固執了。吳雙呢？她是不是還在生氣？”
吳學圃將電話遞給吳雙：“小林在問你呢。”
吳雙很不情願地接過電話卻不說話。林南知道她在聽：“我想好了，沒有什麽東西比我們倆的感情更重要，這個專利你拿去吧。我送給你了。”
吳雙瞬間被他的話感動：“真的？”
林南道：“嗯。”
吳雙問道：“你不會後悔？”
林南苦笑：“既然我已經說出了口，也就不會再反悔。”
吳雙問道：“但是你的心裏麵肯定會覺得堵得慌是不是？”
林南道：“我已經說了，沒有什麽東西比我們倆的感情更重要。”
吳雙輕歎了一聲：“你說得對。所以，我不會再向你提那個要求了。”
林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的是真的？”
2天過後的下午，吳雙提前去了一趟祝衡陽的辦公室：“今天晚上的接待我參加不了，林南的父母來了。”
祝衡陽道：“咦？林南為什麽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情？這樣吧，他們在省城期間的住宿由公司安排，然後你問問他們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他們吃頓飯……算了，我還是直接給林南打電話吧。”他隨即拿起了電話，“你這個家夥，父母要來的事情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林南道：“你是個大忙人，我怎麽好意思麻煩你？”
祝衡陽不高興道：“你這話就太見外了啊。林南，你看看這樣行不行，明天中午我請他們吃個飯？”
林南道：“真的沒必要……”
祝衡陽打斷了他的話：“他們好不容易到省城來一趟，我這個做晚輩的總得表達一下心意才是。那就這樣定了，明天中午就在你們醫院附近找個地方，我讓吳雙提前訂好包間。”
祝衡陽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的熱情總是讓人難以拒絕。林南隻好答應了下來。
當吳雙開車去接到林南的時候，他惶恐不安地說了一句：“我還以為你真的生氣了呢。”
吳雙道：“那你怎麽不來安慰我？”
林南歉意道：“因為我沒辦法答應你那件事情，不過我還是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吳雙沉默了片刻：“也許你是對的。”
林南看著她：“吳雙，謝謝你的理解。”
吳雙道：“不說這個了。你爸媽什麽時候到？”
林南看了看時間：“還有2個多小時。”
吳雙踩下油門：“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順便在碼頭周圍逛逛。”
吳雙早已經在江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附近的那家五星級酒店給林南的父母開好了房間。錢秀如道：“這麽好的地方，很貴吧？”
吳雙道：“這是祝衡陽安排的。”
林澤棟看著兒子：“這樣不大好吧？”
其實林南也覺得不大好。不過吳雙卻笑著說道：“公司一年下來的費用至少上百萬，祝衡陽和林南是老同學、好朋友，這不算什麽的。更何況我還是他旗下醫藥公司的老總呢，他這一年下來剝削我的遠遠不隻這個數。”
林南道：“吳雙，你這樣說可不大好，人家可是給了你優厚待遇的。”
吳雙笑道：“伯父、伯母，你們兒子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林澤棟“哈哈”大笑，也就不在這件事情上麵多說什麽了。
當天晚上，林澤棟夫婦和兒子一起去往吳雙家裏吃飯。畢竟是第一次去拜訪未來的親家，林澤棟特地準備了2條好煙，還有縣裏麵出產的土特產，比如野生天麻、香菇以及臘肉、香腸什麽的。
吳雙的父母非常高興，也非常的熱情。吳學圃說道：“開始的時候我們本來是想在外麵的酒樓請你們的，後來我們想了想，還是覺得家裏麵好一些。”
林澤棟道：“你說得對，家宴才是最高規格的接待。”
夏明慧做了一大桌菜。吳學圃打開了一瓶好酒，給林澤棟夫婦倒上後說道：“林局長、錢老師，你們培養了一個非常優秀的孩子，這也是我們家小雙的福氣。”
吳雙不高興道：“爸，您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就不優秀嗎？難道林南找到我不是他的福氣嗎？”
林澤棟大笑：“你們都優秀，你們倆都有福氣。”
所有人都笑。
林澤棟道：“我們家小南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麽好，這孩子從小就性格倔強，說話也太直，不過還算比較聰明，所以我覺得他當醫生才是最合適的，搞技術麽，不用過多去考慮那些彎彎拐拐的事情。”
吳學圃點頭道：“我完全讚同你的這個看法。林南確實了不起，年紀輕輕的就開始有了自己的創造發明，今後能夠成為醫學大家也難說呢。”
林澤棟愣了一下：“創造發明？什麽個情況？”
吳學圃問道：“你居然不知道？”
第二天的午餐祝衡陽就安排在林南父母住的那家酒店裏麵。這個地方林南以前來過多次，當然也都是祝衡陽安排的。
這次的午餐吳雙沒有參加，因為她要替代祝衡陽去宴請早已安排好的客戶。
祝衡陽這次的請客非常真誠，點的菜大多是價格昂貴的海鮮，喝的酒是他自己帶來的茅台。
林澤棟道：“小祝，其實你沒有必要搞得這麽正式，大家隨便一些更好。”
祝衡陽道：“我和林南是老同學，更是多年的老朋友，你們是我的長輩，應該的。”
錢秀如見他說得真誠，感動道：“小祝，謝謝你。”
祝衡陽舉杯：“伯母，您千萬別這麽客氣，我和林南是哥們兒。來，我們一起敬兩位長輩，祝你們身體健康，新年快樂。”
林南見父母很高興，也就沒有再說客氣的話，問道：“小蘭什麽時候回來？”
祝衡陽道：“估計在春節之後吧。”他咧嘴笑道：“林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她又懷上了。”
林南即刻舉杯：“祝賀你。”
錢秀如很羨慕，問兒子道：“小南，你和吳雙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啊？”
林南道：“我還在讀書呢，不著急。”
祝衡陽道：“其實你們完全可以早些結婚，等你博士畢業後就馬上要孩子。”
錢秀如高興道：“我也覺得這樣最好。”她將目光看向丈夫，“你說呢？”
林澤棟道：“孩子的婚事他們自己決定。”
林南道：“還是等我考上博士後再說吧。”
祝衡陽笑道：“你的成績那麽好，到時候肯定就直接轉博了，哪裏還需要考？”
祝衡陽驚訝地看著林南：“發明專利？”
林南道：“就是一個小玩意，不值一提。”
錢秀如道：“那可不是什麽小玩意……”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丈夫打斷了：“小祝和小南是同學，你在他麵前嘚瑟什麽？”他朝祝衡陽舉杯，“小祝，你太客氣了，謝謝你。人這一輩子真正的好朋友其實沒有幾個，你和小南的友誼非常難得，我希望你們倆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祝衡陽道：“您放心吧，我和林南肯定會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的。”
林澤棟的心情極好，中午喝了不少的酒。午餐過後祝衡陽將林南的父母送回到房間：“伯父、伯母，你們休息一下，我和林南好久沒見麵了，我們找個地方去聊會兒。”
這家五星級酒店有一層樓是茶樓，想來這樣的設置也是出於商務的考慮。兩個人在茶樓裏麵坐下後祝衡陽問道：“這麽長時間沒見麵了，原來你這個家夥在搞發明創造。說吧，你搞出來了個什麽東西？”
其實林南已經想到，像祝衡陽這樣成功的商人必定對這樣的消息非常敏感。雖然很為難，不過還是將傘狀擴張器的事情對他講了。祝衡陽畢竟是學醫的，所以他比吳雙更懂得這個發明的價值所在，他輕輕拍了一下竹椅的把手：“你的這個發明還真不是小玩意。哥們兒，開個價吧，我買了。”
“我沒有想到要賣。”林南歉意道，隨即將自己的想法都告訴了他，“實話對你講吧，吳雙也想要這個專利，我一樣拒絕了她。”
祝衡陽痛心疾首：“你的這個想法太，太那什麽了……林南，你知道嗎，錢這東西其實是很重要的。別的不說，假如那位鄭工當時找你要幾萬塊錢加工費的話，你拿得出來嗎？所以啊，你不能太理想化了。”
林南微微一笑：“問題是，這個世界上確實有一些像我這種理想化的人存在，比如鄭工，還有我的導師。”
祝衡陽歎息著說道：“有時候我真是搞不懂你。”說到這裏，他忽然笑了起來，“也許這正是我敬佩你的地方吧。既然你的這個發明都已經和那位鄭工說好了要免費公開，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你看這樣行不行，如果今後你再有什麽新的項目就提前告訴我一聲，由我給你提供科研經費，最終的科研成果我有優先購買權。林南，我這樣的條件不過分吧？”
林南沒想到他會提出如此優惠的條件：“萬一我的研究最終失敗了呢？”
祝衡陽輕鬆道：“那就當我是讚助你這個老同學好了。”
林南看著他：“我怎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呢？”
祝衡陽大笑，說道：“主要還是我相信你的能力。我們上大學的時候趙宏亮和李敢好幾次對我說你是個天才，其實我也一直都覺得你與眾不同，所以我願意在你身上投資。”
祝衡陽正色道：“林南，你這樣想就不對了，我請你吃飯是因為我比你有錢，更因為我一直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
林南本來就是在和他說笑，點頭道：“其實我是知道的，所以你每次請客的時候我從來都沒有客氣過。”
祝衡陽過去攀住了他的肩膀：“不要客氣，千萬不要客氣，誰讓我這麽有錢呢？”
林南的父母是大年初三回去的，其間吳雙的爸爸媽媽陪著他們去了省城最繁華的中心地段玩了一整天，其他的時間都是林南和吳雙作陪。
“祝衡陽讓我再來和你商量一下你那個專利的事情，他說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收錢的話就轉換成我的股份。林南，他是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吳雙開車將林南的父母送上快艇後，對林南說道。
看來祝衡陽還是沒有完全放棄。林南搖頭：“那天他請我爸媽吃飯的時候，我媽說漏了嘴。吳雙，那東西就是一個小玩意，而且我的出發點就是改進微創手術，如果我把它賣了的話，內心真的會很不安的。”
吳雙輕歎了一聲：“雖然我還是不能完全理解你……我盡量理解吧。”
林南歉意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對不對，可是我必須要遵從自己的內心。”
吳雙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今後我不會再在你麵前提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