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導師
在兒科病房上了大半個月的班，特別是在好幾次門診之後，林南發現有不少的患兒是屬於外科治療範圍的疾病，比如最常見的闌尾炎和腹股溝疝，還有先天性心髒病、斜頸、馬蹄足內翻等，直到這時候林南才意識到導師安排他到兒科輪轉確實是一種刻意的安排。
先天性心髒病是一種胎兒時期心髒以及大血管發育異常引起的疾病，可能與遺傳、病毒感染、母體接觸放射線或某些化學物質等因素有關，由於左右心房或者心室存在著缺損，其症狀大多由心髒功能不全以及肺部感染引起。
因為患兒的年齡、家庭條件以及目前醫療技術等方麵的原因，有些先天性心髒病的患兒無法馬上進行外科手術，於是就收入到兒科病房進行保守治療。
林南特別希望能夠有機會去觀摩先天性心髒病的修補手術，不過他也知道，附屬醫院這樣的地方和縣醫院大不相同，像這樣的手術不是隨便哪個人都可以有機會去手術現場的，所以他隻能耐心等待，等待著輪轉到心髒外科的那一天。
斜頸就是頸部向一側偏斜，分為先天性和後天性兩種情況，不過都是因為各種原因引起的胸鎖乳突肌受損造成的，所以手術的方法很簡單，隻需要根據情況切斷或部分切除攣縮的胸鎖乳突肌的胸骨頭或者鎖骨頭一端，就可以達到矯正的目的。
馬蹄足內翻是由於胚胎發育早期各種原因導致的發育異常或肌肉發育不平衡所致，表現為足後跟向上，足外側緣著地及足底向後，使得畸形的足部呈馬蹄形狀。這天林南在門診的時候仔細檢查了這個不到1歲的患兒足部後，一下子就明白了這種畸形發生的解剖學根源，在將病孩收治到骨科病房後，他隨即就給主管醫生打了個電話：“夏醫生，如果方便的話我想來觀摩下手術的過程。”
對方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今天就可以做完各項檢查，手術很簡單，我準備晚上的時候加班做了，到時候你直接來就是。”
患兒的年齡太小，采用的是全身麻醉。下午的時候林南翻閱了人體足部的解剖圖譜，又查詢了常規的手術方案，不過他沒想到夏醫生竟然會在不到20分鍾的時間裏就完成了這台手術，加上最後的石膏固定，整個過程也就半個小時左右，而且更難得的是，手術創口竟然小到隻有3毫米大小，不由得在一旁讚歎不已。
夏醫生道：“馬蹄足內翻矯正手術最開始采用的是延長跟腱，同時還要廣泛鬆解周圍的組織，這樣的方式不但創口大，而且療效並不理想。後來一位叫潘塞緹的醫學博士發明了‘經皮跟腱切斷術’，也就是我剛才的那個手術過程，如此一來不但實現了微創，而且療效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所以，並不是我的手術做得好，而是潘塞緹博士很了不起。”
這就是新技術創造所帶來的醫學進步，而最終改變的是患者的命運。由此林南又想到了自己的導師葉疆教授，不禁心中悠然神往，景仰之情油然而生。
林南和室友童小天的時間安排截然不同，兩個人隻有在晚上的時候才可以見麵。林南隻好利用這個時間去向他討教一些有關實驗方麵的問題。
童小天周一到周五大多數時候都在上理論課，做實驗的時間往往是在下午。林南隻能利用夜班後第二天的休息時間去實驗室觀摩他的實驗操作過程。
林南發現，單純就醫學實驗技術而言並不存在多大的難度，畢竟其中的步驟都可以在相關的醫學文獻中查閱得到，說到底就是去重複他人以前的科研過程而已，所以去觀摩過幾次後也就失去了興趣。
不過林南卻因此感到更加迷茫，問童小天道：“你的這些實驗都是陶教授安排的嗎？”
童小天點頭道：“大多數都是。我們現在這個階段首先要熟練掌握醫學實驗的操作技術，然後再慢慢從中探索科研的思路與方法。”
嗯，這個過程確實非常重要。於是林南又去找了李莊：“師姐，我想要做實驗，可是沒有實驗室，怎麽辦？”
李莊道：“像導師這樣級別的專家，本身就有獨立的實驗室，就是我上次做實驗的那個地方，你居然不知道？”
林南尷尬地道：“沒人對我講過，我怎麽會知道呢？”
李莊笑道：“是我忘了告訴你。這樣，過兩天我就去給你辦一張導師實驗室的專用卡，不過你現在才剛剛進入碩士階段，實驗卡的權限不會太高，所以我建議你還是先從最基礎的東西做起。”
這是肯定的，比如像猴子、大猩猩那樣的實驗動物根本就不可能屬於他現在的權限範圍。林南感激道：“謝謝師姐。”
這時候李莊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國慶節期間導師的很多學生都會回來，如果你沒別的重要事情的話最好不要離開。”
上學的時候林南沒有帶上冬天的衣物，這次國慶節有7天假，他本來打算回家一趟的。他問道：“師姐，今年的國慶節很特殊嗎？”
李莊點頭道：“是的，很特殊，因為10月2號是導師60歲的生日，作為導師的弟子，我們得好好慶祝一下才是。對了，你千萬不要想著去準備什麽禮物，導師最煩這個。”
林南道：“這樣不大好吧？我們作為弟子，總得表示一下心意才是。”
李莊擺手道：“導師本來連這次的生日都不準備過的，最後還是在幾個師兄的再三勸說之下他才勉強同意了。師弟，你千萬不要自作主張，免得到時候引來導師的不高興。”說到這裏，她從錢包裏麵取出一疊錢來朝林南遞了過去，“這是導師給你的補貼，每個月1000塊。”
雖然林南早已經從駱文東那裏了解到了導師補貼的事情，不過此時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師姐，我什麽事情都沒有做，怎麽好白白拿導師的補貼呢？”
李莊將錢塞到他的手裏，說道：“這是導師的意思，他隻是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夠安安心心學習，不要因為別的事情分心。”她看著林南不住地笑，“師弟，你是不是覺得導師帶學生的方式有些與眾不同？”
林南苦笑：“是啊，我忽然覺得壓力好大。”
李莊拍了拍他的胳膊：“有壓力就對了，不過我相信你肯定沒問題的。”
林南確實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除了周一到周五上班以及周末理論課的時間之外，每天晚上都要去實驗室，就連祝衡陽好幾次打電話來叫他去喝酒都拒絕了。
雖然林南的實驗做得還算比較順利，不過畢竟隻是以練習為主的重複性操作，這讓他越來越覺得沒趣，以至於漸漸產生出煩躁不安的情緒來，幸好那個叫肖鵬飛的患兒終於從骨髓庫裏麵配型成功，這才讓他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好了許多。
當林南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患兒父親的時候，對方卻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高興：“林醫生，骨髓移植需要花費多少錢？”
林南能夠理解眼前這位患兒家長的經濟壓力，回答道：“大概得準備30來萬。主要的費用包括手術前期的檢查以及手術後期的化療和防止排異反應的藥物等，其中防止排異反應的藥物目前國內不能生產，都是從德國進口的，價格特別昂貴。”
患兒的父親問道：“不是已經配型成功了嗎？怎麽還需要防止排異反應的藥物？”
林南解釋道：“即使是已經配型成功，但那畢竟是別人身上的東西，排異反應是必然的。這其中的道理你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孩子的骨髓能夠配型成功這很不容易，甚至可以說是上天的眷顧，所以我希望你們千萬不要放棄。”
患兒父親的臉上陰晴不定，苦笑了一下後說道：“我父母多年前因為車禍去世了，他們在縣城的老家給我留下了一棟老屋，如果賣掉的話費用倒是足夠了，可是……”說著，他將一份報告單遞給了林南，“到了現在我也不怕出醜了。林醫生，你說說，麵對這樣的情況，我究竟該怎麽做才好呢？”
林南發現自己手上拿著的竟然是一份親子鑒定報告單，而且上麵的結論處寫著：違反遺傳規律（排除突變因素）。他大吃一驚，瞪大了眼睛：“這，這個……”
眼前的這個男人歎息了一聲：“所以這並不是錢的問題。林醫生，我實在做不到那麽的高尚，希望你能夠理解。”忽然間，他伸出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我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可是，我，我真的……”
林南不知道該如何去勸說，眼睜睜地看著他灑著眼淚離開。
林南的上級醫生姓董，她聽完了匯報後也隻是苦笑，說道：“這不僅僅是社會問題，也關乎醫學倫理，像這樣的情況還是交給患兒的親屬自己去處理吧。”
林南在大四的時候選修過醫學倫理這門課程。這門學科近年來的發展非常迅猛，但由於它時常殘酷地直擊人類生命與道德的底線，比如藥物在身體內的毒性試驗、器官移植中的諸多問題以及安樂死等，也就因此產生出極其激烈的爭論。
當醫生在麵臨醫學倫理問題的時候也就隻能遵循病人的自主權、盡力給病人帶來益處、減少壞處和傷害以及公平性這四大最基本的原則。所以，林南也就隻能遵從上級醫生的這個意見，暫時將患兒骨髓移植的治療方案擱置下來。
第二天林南去查房的時候沒有見到患兒的父母，照看他的是一位老人，於是就順口問了一句：“孩子的爸爸媽媽呢？”
老人歎息著說道：“兩個人吵架，把我叫來照顧孫子。”
孩子在一旁問道：“外公，爸爸媽媽吵架是不是因為要很多的錢才治得好我的病？那我不治病了就是，我要回家，我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老人的眼淚頓時就下來了：“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10月2號的這天，葉疆教授的弟子們在步行街裏麵的一家酒樓會聚一堂，一起慶祝導師的60大壽。
這天，林南一下子就見到了10多個師兄，他們來自全國各地的三甲醫院或者醫學科研機構。最開始的時候林南還因為陌生而感到有些不自在，不過很快就因為師兄們的熱情與和藹融入了這個大家庭裏麵。
李莊作為導師唯一的女弟子，受到了師兄們極盡肉麻的寵愛，林南驚訝地發現，這位平時大大咧咧的師姐竟然也有嬌嗔可愛的一麵。
這天的主角葉疆教授下午5點過後都還沒有出現。李莊告訴林南：“導師才剛剛做完了一台手術。”
林南詫異道：“他今天還要做手術？”
李莊道：“老師曾經說過，他這輩子已經離不開手術台了，除非是到了真的做不動了的那一天。他就是這樣，一遇到感興趣的手術就放不下，丟不開。”
林南“哦”了一聲，就聽李莊繼續說道：“可是有人卻在背後說他霸占手術台，不給新人做手術的機會，簡直是太氣人了。”
林南道：“隨便他們怎麽說就是，老師反正不會在乎的。”
李莊猛地一拍他的肩膀：“說得好！”
兩個人正說著，就聽見有人說道：“老師來了。”隨即就見大家都在朝大包間門口處湧去。
導師的身材雖然矮小，但精神極好，他哈哈大笑著被一幫弟子簇擁著進入大包間裏麵，用高亢的聲音說道：“我說不過這個生日吧，你們非得要我過……先說好，今天我請客。李莊，吃完了飯替我去結賬，明天去我家裏拿錢。”
一眾弟子急忙道：“那哪行呢？”
導師說道：“少跟我說那些廢話，這件事情我說了算。人都到齊了吧？”
李莊道：“在國內的都來了。”
導師直接坐到了主位上：“那就開始吧。你們還站著幹什麽？趕快坐下，我可是有些餓了。”
弟子們急忙紛紛坐下，林南自覺地坐到了末位，導師指著他說道：“你們都認識了吧？他叫林南，是我今年剛剛招收的碩士生。最近幾年的碩士生我就要了他一個，其他的我都沒看上。”
所有的人都在朝林南看去。林南沒想到導師會以這樣的方式推出自己，激動得站起來朝導師鞠躬：“謝謝老師。”
導師的聲音依然洪亮：“林南，今天我當著大家的麵給你提一個要求：我希望你不要在碩士階段刻意去追求那什麽狗屁的獎學金。”
大家都一下子驚呆了，林南更是驚訝得站在那裏不知所措。李莊問道：“老師，這是為什麽呀？”
導師說道：“獎學金的評定標準是什麽？學習成績和論文，而且論文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比例，於是學生們就拚了命地去做實驗、寫論文，然後想盡一切辦法在核心刊物上麵去發表，可是他們都做的是一些什麽樣的試驗？全部是複製他人的東西，然後稍加改動，就如同現在的那些藥品一樣，賣不動了，就換個名稱，又進入醫院賣高價。”他越說越激動，“你們說，這樣寫出來的論文都是些什麽東西？全部是垃圾！我現在基本上都不看核心刊物上麵的那些論文了，大多是像別人嚼過的口香糖一樣的玩意。這樣做有意思嗎？對醫學的發展有幫助嗎？”
李莊道：“現在不都是這樣的嗎？”
導師更是激動：“我的學生不允許！獎學金有多少錢？說到底就是為了虛名，然後把自己變成生產垃圾的庸才……”
林南見導師激動得不住咳嗽，同時也明白了他對自己的期望，急忙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今後我即使是要發表論文都必須是獨一無二的、具有開創性思維的東西。”
導師笑道：“這就對了嘛。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服務員，服務員呢？趕快上菜！”
導師的生日宴上也就隻出現了這樣一個讓人意外的小插曲，接下來就是一眾弟子去向導師敬酒。導師說：“我不能多喝酒，喝多了手容易發抖，會嚴重影響到做手術的質量。”他拿起麵前的小酒杯，“我和每個人喝這一杯，你們隨意好不好？”
導師平時很少喝酒大家都是知道的。於是就由大師兄牽頭一一去向導師敬酒，不過弟子們都不可能隨意，手上都端著葡萄酒杯，裏麵裝的或者是白酒，或者是啤酒、紅酒，輪到李莊的時候她對導師說道：“我喝的是紅酒，您也喝紅酒吧。”
導師笑道：“還是女弟子好啊，知道體貼老師。”
李莊嬌嗔道：“那您今後就多收幾個女弟子，我現在想找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導師大笑：“你以為我收弟子是撿大白菜啊？”
大家都笑。
林南當然是輪到了最後。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有些緊張，端著酒杯的手都在發抖：“老師，祝您生日快樂。”
導師一口就將杯子裏麵的酒喝下了，說道：“林南，很可能你是我收的最後一個弟子了，所以我對你的要求要比你前麵的師兄、師姐嚴格一些。你現在要做的是多看病人，多去觀摩他人的手術，盡量多地親自動手操作。當然實驗也要做，論文也要寫，不過千萬不要為了什麽而去做什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林南點頭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是讓我在這個階段加強手術技能的訓練，培養臨床思維，為今後的創新性思維打好基礎。”
導師很高興：“孺子可教。”他的目光朝其中一個弟子看去，“商林，你告訴一下他如何做科研。”
先前的時候李莊已經向林南介紹過了，商林師兄是江南醫科大學顯微外科的知名專家，國家青年英才科學基金獲得者。
商林笑道：“老師有命，我自當遵從。那我就將自己這些年來在科研方麵的心得大概說一下，如果有不妥當的地方還請老師和各位同門批評指正。在我看來，科研的核心應該是科研思維，也就是有目標地去進行科研實踐，所以我認為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麵去思考科研的問題：第一，首先要提出重要的問題和論點；第二，要精確地分析最關鍵性的問題；第三，識別可疑的前提假設；第四，將嚴密的推理應用於科研實踐的整個過程當中；第五，即使是在已經得出結論的情況下依然要審慎對待，不要輕易去下最終的結論，而是要反複論證。”
導師問林南：“能不能聽得懂？”
林南想了想，回答道：“大概能夠聽懂。老師，我怎麽覺得商師兄剛才說的和數學思維差不多呢？”
商林笑了笑，說道：“其實，無論是醫學、生物學、數學，還是其他科學，我們在研究它們的過程中采用的方法都是一樣的。”
導師點頭道：“說得沒錯，其實科研的本質就是一句話：透過現象看本質。所以科研就是一個尋找問題本質的過程。”
林南略作思考，頓覺豁然開朗，恍然大悟。
這天，導師在弟子們輪番敬酒之下還是喝了不少的酒。導師的酒量其實並不差，而且胃口極好，可他又偏偏是一副矮瘦身材，林南的目光又看向那幾個已經發福的師兄，心裏麵暗暗驚訝。
酒過三巡之後，晚宴的氛圍明顯熱烈了許多，有的在談最近剛剛完成的某個手術的心得，也有的在向導師匯報自己正在進行的科研項目，讓林南感覺這分明就是一場別開生麵的學術交流會。
導師一直在專心地聽著，偶爾也會點評幾句，後來他見林南一直坐在那裏不說話，就問道：“林南，你在兒科病房的情況怎麽樣？”
林南簡單地談了一下自己最近所見的主要病例，其中特別提及那個急性白血病患兒的情況，問道：“老師，像這樣的情況究竟該如何處理呢？”
導師略作思索，說道：“你商林師兄不是說過嗎？千萬不要輕易去下最後的結論。”
李莊道：“可是剛才聽師弟講到，親子鑒定的結果已經證明……”
導師擺手道：“醫學也會出現偏差。而且即使親子鑒定的結果沒錯，也應該把拯救生命放在第一位。作為醫生，我們應該最大限度地去做好病人家屬的思想工作。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去做了與你不去做很可能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
生命第一。林南頓時明白了。
林南第二天去病房的時候還是沒見到那個患兒的父母，照顧孩子的老人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他也就隻好選擇登門拜訪。
很顯然，這位姓謝的工程師沒想到林南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林醫生，你這是？”
眼前的這個人胡子拉碴，憔悴得讓林南差點沒認出來。林南微笑著說道：“我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你。”他發現屋子裏麵亂糟糟的，“孩子的媽媽呢？”
謝工程師歎息了一聲，說道：“林醫生，你別問了，這個家已經完了。哎，你看我，快請進來坐。”
林南的心境也變得糟糕起來，進去坐下後說道：“其實，我是為孩子的事情來的。”
謝工程師點頭道：“我知道。我已經跟老家的親戚說了，請他們幫忙盡快把房子賣掉。”
林南驚訝地看著他。謝工程師苦笑著搖頭道：“孩子叫了我這麽多年的爸爸，我不可能見死不救。”
眼前的這個人在林南的心裏麵瞬間變得高大起來，感動地道：“你是一個好人，更是一位好父親。”
謝工程師擺了擺手，說道：“我沒你說的那麽好。林醫生，我想問你一個醫學上的問題：親子鑒定的結果有可能會出錯嗎？”
林南怔了一下，忽然想到那份鑒定結果後麵“排除突變因素”幾個字來，斟酌著回答道：“任何檢查都是有可能出錯的，不過像這樣的情況比較少見。”
謝工程師道：“她始終不承認自己有過外遇，其實我也一直是非常信任她的……算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林醫生，接下來孩子的事情就拜托你們了。”
林南的心情非常的沉重。那個孩子的生命或許可以得到挽救，可是他的這個家卻即將麵臨破碎。從謝工程師的家裏出來，看著馬路上如織的車流、大街上擁擠的人群，他忽然感覺到心裏麵堵得慌，快速地朝著公共汽車站的方向一陣小跑。
到了醫院的病房後，林南怎麽看都覺得眼前的這個孩子和謝工程師長得實在是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