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晉江·日常·番外3 登基、帝後、文案(二合一)

蛙鳴殘荷裏,風吹銀杏黃。

餘清窈坐著閬園的秋千上,抬頭仰望正院中央的銀杏樹。

去歲此時,她人在秦州,所以不曾見過這棵銀杏樹的秋景。

如蓋如雲的樹冠由深綠漸變成了金黃,猶如帝王身後那金燦燦的華蓋,雍容華貴。

東宮的院子裏頭也有棵枝繁葉茂的大銀杏樹,隻是時常有人料理,樹下沒有積下如此厚的一層落葉,看起來就像是鋪了一層金色的毯子。

珠流璧轉,又是一歲秋。

胸口的那個箭傷也不知道從哪一日起就再不見蹤跡,意味她徹底從上一世的悲慘經曆裏掙了出來,平平安安長了一歲。

“窈窈。”

身後有人踩著落葉走上來,他嗓音溫和,就像剛剛吹拂過銀杏樹的那陣微風,讓草木花葉都舒暢地輕顫。

餘清窈將腳尖點在地上,讓搖擺的秋千慢了下來,她的雙手還分握在兩邊的錦繩,臉還沒有完全側過去,眼睛就先彎了起來,好像兩枚上玄月。

“殿下……”

剛剛因失神而渙散的眸光重新聚攏,落在李策身上。

他穿著赤色圓領的窄袖袍,胸前、兩肩都有繡金五爪團龍,一條三指寬的銀玉蹀躞帶勾出他窄瘦精健的腰身,整個人神采奕然。

“讓你久等了,可是累了?”李策走到她身前,指腹在她臉頰上碰了碰,“晚間起風,冷麽?”

餘清窈伸手攬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腹前,“不冷,太陽剛剛才落下去。”

她想起今日進宮的事,又開口問道:“父皇那邊的事,殿下已經安排好了麽?”

明淳帝從去年冬日撐到了今年的秋天,中間甚至強撐著主持了一場君臣同歡的中秋國宴。

那日之後,他的身體每下愈況。

太醫建議他放下朝事,專心養病,因而明淳帝在兩個月前不得不下旨禪位給皇太子。

今日入宮,也是禪位大典前這對皇家父子最後一次談話。

明淳帝定然要交代不少東西,所以一同進宮來的餘清窈從太後的興慶宮出來後,在皇宮裏逛了一圈,最後躲進閬園打發等待李策的這段時間。

這一等就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太陽都落山了。

李策彎下腰,手臂從她腿彎處伸進去,把她從秋千上抱了起來,自己坐在秋千上,餘清窈則坐在他腿上。

這秋千原就是按餘清窈的身高打造,因而他坐上去,長腿要不往前伸,要不往後伸,秋千反正是不能自由地**起來,隻能隨著他撥動的腳,前後稍稍搖擺。

“安排好了,等登基大典過後,父皇就會去錢塘的皇家別莊裏養病。”

“聽說錢塘環境優美,繁華富饒,是一個宜居的好地方。”

餘清窈說不上來對明淳帝是什麽心態,她不曾和這位帝王有過深的往來,明麵上他是令人敬畏的皇帝,私下裏他又是令人看不透的公爹。

對自己的兒子,他是既寵愛又防備。

讓李策受了不少苦,他自己也因此折損了健康,令人唏噓不已。

“皇祖母同你說了什麽。”李策手從她的後腰環到了前麵,握著她有些發涼的小手揉了揉。

餘清窈低頭看著他的大手,像是在把玩什麽玉器一般,修長的指穿過她的指縫,摩挲著她的指腹,帶來一陣陣的微癢。

“……嗯,也沒說別的,皇祖母就是讓一些宮中的女官前來見了我,把她們的職責、性情、背景都大致介紹了一番,以免我日後認不出人來。”

皇太子一登基,身為太子妃的她自然也要一同受印冊封,成為皇後,從此執掌中宮。

餘清窈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沒有料到會是這麽快,也沒有想到已經執掌一切的皇太後會這樣痛快地就交出了一切。

她仰起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李策含笑的唇角,後知後覺道:“是殿下做了什麽麽?”

陳皇後離宮之後,緊接著齊貴妃又貶為嬪,後宮中身份最高的為淑妃,但是淑妃生性淡泊,不喜好爭權奪勢,對於代掌中宮一事沒有興趣,推脫了一番,明淳帝就將此事交給了皇太後。

皇太後好強,又不怎麽看得上她的出身。

餘清窈還以為會被刁難一番,所以在進宮去見皇太後前,她做好要力爭到底的準備,沒想到皇太後居然一改之前的挑剔,對她重新和顏悅色起來。

“我為君,你為後,此乃天經地義之事。”李策低頭在她狐疑的眼睛上吻了吻,“我從前說過想你能擁有選擇的餘地,又怎會讓你身處高位,還要受人製約。”

餘清窈眨了眨眼,“那為何殿下此前還要教我那麽多……”

她知道皇帝有皇帝的權責,皇後也有皇後的權責,帝後相輔相成,不可或缺。

雖然她現在的能力尚不能匹配的起他,可她也想努力做一個好皇後,讓李策沒有後顧之憂。

“你學會是一碼事,我不想讓你辛苦操勞又是另一碼事。”李策微微笑道:“畢竟我現在還有餘心餘力。”

餘清窈因他的話而觸動,唇角不由自主地揚起。

以自己現在這個隻學了個皮毛的‘道行’想要去跟在後宮腥風血雨幾十年的皇太後爭,的確會費勁。

所以李策一邊教她那些心機與話術,一邊又暗暗給她掃平了阻礙。

他從不會說她作為皇後隻用躲在他身後高枕無憂,而是相信她能夠學會做一個負責的好皇後,但又盡他所能給她鋪平道路。

“謝謝殿下!”

就像李策從沒有忽視過她的付出與努力,餘清窈也從未視他的好作為理所應當的事,時常表達自己的感激與喜愛。

她將兩隻玉藕一樣的手臂交疊在他頸後,抬起臉溫柔地吻住他的唇,主動用舌尖描摹他優美的唇線,要他敞開大門,迎她入內。

李策一向縱容她,即便被她反騎到身上都欣然自樂,更何況隻是被親吻。

輕風拂來,金黃色的銀杏葉在晃動。

抬頭不見皎潔的月,隻有星星點點的光從茂密的葉縫裏透出來。

餘清窈逐漸大膽起來,不但反覆試探著深吻,手也從他的圓領鑽了進去,摸在他滲出薄汗的背脊上。

李策在她指尖輕撫之下,身子稍頓了下,隨後大手撫起她的裙幅。

幾片半圓的扇葉打著旋兒從銀杏樹上吹落。

秋千慢慢晃了起來,地上的兩道人影被拉得細長。

像是被清風吹過的樹梢,枝頭搖擺。

影子搖**,時而分開,時而貼近。

繩索摩擦著橫杆‘吱呀’作響,像是不堪承載兩人的重量。

許久後,李策吻在她頸側,低聲呢喃道:“……今夜就宿在閬園?”

餘清窈臉上早已嫣紅一片,香汗淋漓,聞言低聲道:“自是隻能歇在這裏……”

李策輕笑出聲,手掌從她的後腰往上,扶住她的後背,低頭又親了親她的汗津津的臉頰,輕笑道:“這次可是你先開始的。”

餘清窈無法狡辯,隻是把腦袋埋進他頸窩,張開輕輕咬了口,想叫他快點揭過這件事,可是咬了口又覺得這樣做不妥,此事的確是因自己一時撩撥而起,怪不得李策把持不住,所以她馬上又在被咬的地方彌補般舔了舔。

李策按著她的後腦勺,聲音本就因為幹渴而低啞,現在更是被她軟舌勾的,歇而複蘇。

“這麽喜歡咬我?”

餘清窈:“?”

餘清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李策抱了起來,清涼殿裏點上了燈,亮至夤夜。

翌日清晨,一行人回到東宮。

餘清窈剛坐下攬鏡檢查自己的唇角,外麵就有人來報齊王殿下來了。

因著登基大典就在幾日後,不但地方上的重要官員,就連各地藩王也陸續趕至金陵城。

所以齊王的到來也是正常。

餘清窈雖然有些累,但是想到齊王在齊州對他們鼎力相助,她還是收拾了下,就出門去前殿。

李策已經和齊王坐在八仙椅上,聊起了閑話。

餘清窈聽見他們說到了齊王太後,齊王的意思是太後生病了不好出遠門,這次就不能來了。

餘清窈光顧著去看李策臉色,沒注意自己腳邊忽然竄過去一團東西,嚇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居然是隻黃短炸毛的貓。

“怎麽有貓?”春桃和知藍也驚了一下。

齊王用手捂著鼻子,悶聲悶氣道:“早知道你已經有隻貓了,本王就不費心費力帶這隻短毛畜生來了!”

餘清窈一聽居然是齊王帶過來的,驚訝道:“是齊王殿下送的貓?”

說完,她彎唇一笑,看著他們兄弟倆,十分愉悅。

齊王一看餘清窈的神情,頓時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急忙解釋道:

“是賠的!本王這不是怕他還記著當初的賬,日後要清算。”

餘清窈‘哦’了聲,抿唇笑著找了個靠近李策的空位坐下,顯然不信齊王的藉口。

這麽久遠的一件小事李策怎麽還會跟他計較,分明是齊王自己一直惦記欠了李策一隻貓。

齊王一看餘清窈的笑臉,積羞成怒,對旁邊的李策道:“你的人,不管管!”

李策瞥了他一眼,反手將自己手上剛吹溫的茶遞給餘清窈,口裏對齊王道:“送貓就送貓,發脾氣做什麽?”

餘清窈接過茶,笑臉盈盈。

齊王見這夫妻倆,居然一唱一和,頓時把自己氣成了一個包子。

好吧,他不但不管還袒護到底了!

這時,樂嗬嗬的福吉把鬆雪抱了進來。

兩貓一見麵,就僵在了原地,還是鬆雪膽大好客,好奇地靠近它,用自己濕漉漉的小鼻子嗅了嗅那隻新來的黃貓。

從它甩動的大尾巴可以看出,鬆雪對小黃貓十分感興趣,可沒料到,緊接著就被黃貓撓了一把臉。

鬆雪喵嗚一聲,飛竄跳開。

緊接著黃貓追,白貓逃,上躥下跳毛亂飛。

齊王眼淚都快流下來了,捂著鼻子都不敢撒手。

他送什麽不好,要送貓啊……

屋子裏雖然亂哄哄一片。

可貓在鬧,人在笑,像是過節一般喜慶。

“太好了,連鬆雪都有伴了呢!”福吉在旁邊欣慰地微笑了起來。

五日後,天高雲淡。

天空比往日更藍,好似塊沒有一點瑕疵的玉。

由禮部策劃,其餘五部配合,花了兩個月時間統籌準備,登基大典比一年前的儲君冊封大典更為隆重。

奉天殿巍然屹立在晨光之中,鼓聲悠長。

嫋嫋升起的青煙中,宮人衣袂飄飄,井然有序地穿梭其中,猶如身在天上宮闕。

少時,鍾鼓齊響。

百官跪在禦道兩側,等候新帝禱告。

李策穿著明黃袞服,頭戴十二旒玉藻,身邊跟著司禮監掌印趙方、福安、福吉等近臣,威嚴莊重地向天地禱告。

告天地之後,方進入奉天殿就座。

百官按品階高低依次進殿,分文武立於兩側,禮官高呼行禮。

眾官三叩五拜,於奉天殿叩拜新帝。

新帝改新元,頒詔令。

自此,登基大典結束。

然而百官們並沒有馬上出宮離去,因為緊隨其後是封後典禮。

新帝沒有側妃姬妾,尚服局省去了不少事情,隻用專心做好皇後的禮服、首飾即可。

比起皇帝那頂簡單的冠冕,皇後的鳳冠就要繁複奢華許多。

這次為了皇後冊封儀典,尚服局抽調了所有能工巧匠打造出這頂九龍九鳳冠,窮盡當世最複雜工藝,囊括了宮中珍藏的珍珠寶石,一出世就引來無數驚歎。

這般的瑰寶堪配得上獨寵在身的餘皇後。

說起這位出身不高的皇後,眾人不得不感慨她是撞大運了。

誰能想到被廢的太子有朝一日能夠重新起勢,奪得最後的勝利,而那被眾人奚落的秦王妃也因此站到了頂峰,再無人敢小覷。

看著冊封大禮之後,帝後攜手離去的背影,餘次輔身邊的一文官捋著長須感歎了聲:“有些事可不得說就是命啊。”

他雖然說得含糊,但話中的意思,旁邊的人都聽明白了。

最先與廢太子定親的是餘次輔家的大小姐。在太子被廢之際,餘家果斷抽身,當初看,怎麽都像是果斷明智之舉。

與一個已失聖寵的皇子牽連,對家族毫無裨益。

可現在看,餘家無疑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虧大發了。

餘伯賢這幾個月焦頭爛額,臉色一直不好,此刻聞言更是怒火中燒。

當初太子複立,楚王身死,不說家中夫人又哭又鬧,他那個不爭氣的女兒也在屋裏摔了好些名貴的瓷器,還關在屋裏稱病了一段時候,任誰看了都知道她悔恨交加。

周圍的同僚都還等著看自己笑話,眼下的餘次輔也不好表露自己的情緒,冷靜道:

“確實,我一早就看出皇後齊天洪福,運旺時盛,能有這樣的機緣造化也實屬正常,更何況皇後與我餘家也是同宗同源,往後少不了往來,總比某些八竿子都打不著,隻能幹著急的強。”

他最後忍不住諷了一下剛剛開口的侍郎大人。

“哼!——”侍郎大人一甩袖子,“皇後娘娘現在有明威將軍在,和你們也沒什麽關係了吧。”

這算是直接挑明了講,顯然侍郎大人也給他踩到了痛處。

眼見著這些大人要吵起來了,旁邊的內官連忙上前勸道:“諸位大人也累了,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不若移步前往偏殿小憩。”

以往登基大典是不附帶宮宴,但今日新帝高興,群臣也隻能作陪。

一些不能出席登基大典的命婦、貴女也乘坐著馬車,陸續趕到皇宮參加宮宴。

餘次輔看見自己臉色奇差的妻女,恨鐵不成鋼道:“今日這大好的日子,你們拉著張臉像什麽樣子,等著被人看笑話?”

餘薇白撇著嘴,“反正誰不知道她在咱們家吃過苦頭,估計怨氣大著呢,現在裝樣子又有什麽用?”

餘夫人揪著帕子也是一臉忐忑,“聽說那明威將軍也來了……會不會來尋我們麻煩……”

餘家人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因為此後既沒有人來尋他們的麻煩,更沒有人來關注他們。

帝後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過他們,就好像已經徹底忽略掉了他們的存在。

餘伯賢見同僚們觥籌交錯,自己這處卻無人問津,瞬間明白過來,即便皇帝不處置他,也不會再重用他,口裏不由喃喃道:“完了,完了,這下是真的完了……”

鼓樂齊鳴,精心裝扮的宮婢捧著佳肴魚貫而入。

一千零一道珍饈讓人應接不暇。

餘薇白越看越不是滋味,正好瞧見宮婢放下一道樸實無華的糕點,趁機發難道:“這是什麽?”

宮婢躬身道:“白玉糕。”

“什麽卑賤的玩意也敢拿到宮宴上?”餘薇白斥道。

“白玉糕不是東市那家小店的糕點嗎?”旁邊一個官員聽見他們的對話,驚訝道。

在這些龍肝鳳髓裏頭,出現這平平無奇的糕點,實在奇怪。

正好路過的福吉聽見他們的疑問,指了指黃金台的方向,“哎呦,大人好眼力,正是東市那家百年老店的白玉糕,是咱皇後娘娘喜歡吃,陛下專門要宮外特供進來的。”

眾臣循聲望向黃金台,果見皇後對白玉糕極為滿意,正衝新帝展顏一笑。

新帝眉舒眼笑,雍容閑雅,仿佛是世上最溫柔的郎君。

若不是知道這位新帝處事雷厲風行,心狠手辣,但看他現在這幅模樣,都要給他輕易欺瞞了過去。

“既、既是皇後娘娘喜愛的,定然有不凡之處。”官員們再不敢說白玉糕粗陋,個個奉為至寶。

明眼人都能看出新帝對皇後一往情深,遷就縱容,他們還敢說什麽?

酒過三巡。

黃金台上已不見帝後二人。

餘清窈沐浴更衣,被服侍換上了一身喜服,扶進了寢宮。

她環視一圈這間陌生的寢殿,隻見裏麵燒著一對龍鳳花燭,牆上還貼著大紅的囍字,到處都鋪著紅綢,喜氣洋洋,猶如婚房。

“陛下這是……?”餘清窈又驚又喜。

李策也穿著一身紅色的喜服,正在桌邊擺弄什麽東西,聽見她的聲音才抬起頭,含笑望著她。

餘清窈看著他的臉,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兩年前,她剛嫁入閬園是那一夜。

那時的他眉目偏冷,猶如出鞘的利劍,帶著令人生畏的壓迫力,可卻在看見她的轉瞬間,就像拂雲撥霧露出溫暖的眸光。

就如他如今的模樣。

“窈窈過來。”

餘清窈彎起唇角,移步走上前。

原來桌上擺著兩個盛了酒的和巹杯,剛剛李策就是在擺弄這個。

“大婚那日,因我之故,一切從簡了,我想一輩子的事還是該補上。”李策給她遞上酒杯。

餘清窈兩手捧著酒葫蘆,酒液晶瑩,倒映著她的笑臉。

“陛下那時候……是不是覺得和我不會一輩子?”餘清窈抬起頭,笑吟吟地著問李策。

李策輕輕‘嗯’了一聲,也沒有想要去美化他那時候的心思,誠實道:“我原以為你會選擇出宮去。”

可是他都還沒來得及告訴她這個選擇,就生出了私心。

“若是那時候陛下告訴我可以送我出去,說不定我還真會出去。”餘清窈唇角彎彎,故意道。

李策將端著合巹杯的手繞過她的小臂,也不惱,溫聲道:“是麽,那幸好你不知道,要不然我可後悔死了。”

他這麽果斷說會後悔,餘清窈都忍不住笑了。

是一念之差,是陰差陽錯,可緣分不正是由此而來。

兩人相視一笑,低頭飲下合巹酒。

酒香在唇齒之間,兩人的臉靠得十分近,眸底互相能倒映出對方的眼,皆是澄澈明亮。

無需甜言蜜語, 也可心心相印。

餘清窈咽下最後一口酒,輕抿了下唇瓣,看著李策的臉忽想起一件事,忍不住紅了臉,輕聲問道:“裴院判上回給我診平安脈,說我的身子已經調理好了,夫君可知道?”

“知道。”李策點頭。

裴知岐每月都要給他上報兩次,對她的身體調養得如何再清楚不過了。

餘清窈兩眼亮晶晶地望著他,“可以麽,夫君?”

“此事於男人而言百利無一害。”李策把她攔腰抱起,柔聲問:“隻是你可想清楚了?不怕麽?”

“不怕。”餘清窈手攬住他的頸,輕搖著腦袋。

“裴院判的那本書裏講的很清楚明白,隻要按著醫囑調養健體,尋常婦人產子不會有問題……”

沒想到餘清窈翻遍了那本‘醫書’,又從裴知岐那裏學了不少醫理,此時正是信心滿滿的時候,一點也不害怕。

“那你問問我?”李策無奈地一笑,打斷她的話。

“問什麽?”餘清窈捧住他的臉,好奇地打量。

“……問我怕不怕?”

“夫君害怕?”

“我怕。”李策應聲點頭。

餘清窈的身子這般纖細,難以想像要如何才能孕育一個胎兒。

胎兒寄在她的身體裏,汲取她的氣血養分要足足十個月,期間的辛苦不說,還有可能發生各種意外。

他自是會害怕。

餘清窈摸了摸他的臉,笑著彎下腰,把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溫聲細語道:“書上說,命中有時終須有,不若我們就順其自然吧,好不好?”

“好,那就順其自然,你可不許再催我……”李策彎唇淺笑,眸子都漾出了不一樣的柔情。

“催什麽?”餘清窈不由愣了下。

李策抱著她走向掛著大紅喜帳的龍床,“苦長,你說呢?”

餘清窈明白過來,呼得一下紅了臉。

哪有人說苦長的。

還不是在暗示她沒有金剛鑽,還想攬瓷器活。

“書上說了,太久也是病!”餘清窈開始胡謅。

“我怎麽沒看見有這條?”李策把她放在喜被上,雪膚烏發的美人倒在豔紅的**,被他雙臂牢牢困在其中,香嬌玉嫩,讓人挪不開眼。

“你可以找個時間,好好再翻一遍……”餘清窈眨了眨眼,“常翻常新。”

李策俯下身,唇瓣沿著她狡辯的唇角慢慢輕吻,口裏答應下來,“好,回頭再去翻翻書,現在先翻你,好不好?”

餘清窈嬌嗔滿麵,伸手想推他。

“你已經翻過了。”

“常翻常新。”李策握住她的手腕壓至一旁,俯身深深吻住她的唇。

皇城上空,煙火絢爛。

滿街滿巷的熱鬧,猶如過新年般。

大旻朝翻開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