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天

自從岐王提及要她侍寢之後,葉浮光整個人就處於嚴陣以待、時刻準備著的狀態。

她不光回憶了一遍這本書原著的諸多**名場麵,還把自己上輩子在花市、這段時間在書肆裏看的那些肉.文都在腦海中反複溫習,隻要沈驚瀾的氣息一靠近她,她就整個人都緊繃著,開始禁不住地想:

王爺會喜歡什麽樣的氛圍?

什麽樣的姿勢?

她才剛剛大病清醒,髒腑都還虛弱,真的可以縱.欲嗎?

她受得住嗎?

沈驚瀾隱約察覺到小王妃的視線有些古怪,但她一時間也未想太多,而是思索方才沈景明來的事情。

沒有人比她和這位皇兄更明白半年前燕城之戰的整個過程——

時至今日,沈驚瀾尚有諸多需要捋清的思路,即便有些是她在病重昏迷時,被困在那間無盡地獄裏就想通的,但還是需要印證。

三日後的大朝會就是她的機會。

她並不會簡單認為沈景明的前來就是為了耀武揚威,是迫不及待要將她推上法場、接受朝野審判,即便這其中有他部分私心,但她從不覺得這位皇兄是能被如此輕易的勝利滿足的類型。

他內心的欲壑,自他們的大哥景王沈暉薨逝之後,就逐漸顯現出來,僅是一次燕城之戰,縱使她折兵損將、聲名盡毀,但這還遠遠不夠。

他要的結局,最完美便是在大宗江山穩固、風調雨順時,他解了她的兵甲,她再犯一場大錯,在臣民的遺憾裏,晚節不保,而他迫於黎民呼聲,不得已殺了她。

但那個時刻絕不會是現在,也不會是半年前。

沈景明很清楚,她也很清楚,如今的大宗仍需她這柄高懸的利刃坐鎮,江山尚未穩固,不到可以烹走狗、藏良弓的地步,一場本該勝券在握的燕城之戰,何以將這劇本結局提前?

她走出那微風習習的亭台,眼中再無這園林裏迷人眼的春花,鳳眸裏凝出更深邃恒遠的地方,吩咐鬱青,“開搖光閣。”

搖光閣是她平日裏處理軍機政務的書房,位於王府正殿內,自從她年前領兵北上之後,就被她親自封鎖。

這亦是前朝名臣留下的一座墨家技術構建的機關閣,門窗結構精巧獨特,緊閉時能防火防水,由獨特的十二把金鎖開啟,堪比永安宮內的天子庫房,而閣內還有各種隱藏的空間與機關。

總之,這是從前沈驚瀾在整個王府裏最常待的地方。

……

葉浮光跟著走回正殿所在時,才看清楚這正殿也有名字,比劍鋒還銳利的碑刻筆畫掛在牆角不顯眼處,寫著“青霜”二字。

她猜沈驚瀾說不定平日練武的地方也在這裏麵。

果然,步入之後,就見到四平八闊的院落裏,四方青石鋪滿整片院落,而她在影視劇裏見到的那十八般兵器都被歸置在兵器架上,還有箭靶、梅花樁等等布置。

而最讓她驚異的,當屬中間那個開了鎖之後,開始發出“哢噠哢噠”動靜,像密閉蒙古包一樣,一節節展露出門窗,變成與這岐王府其他殿房外形相同的搖光閣。

“哇。”她發出了被炫到的聲音。

本來沒打算帶她進裏麵的沈驚瀾忽而偏過腦袋,勾了勾唇,“王妃可會研墨?”

葉浮光狠狠點頭。

隻要會磨墨就能進如此酷炫的古代機關庫參觀,她必須會,不會也能現學。

於是她得意地在止步的鬱青跟前踏入了這間搖光閣,並且入目就被占地麵積極廣的,像沙盤又像勘輿圖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猶如在大型模型展會麵前走不動路的小朋友。

大宗名川河流、城池重地,都在這沙盤裏呈現,裏麵綠色樹木的部分是被翡翠打磨出的連綿,城池殿門是黃金,河流則是稀有的藍寶石鑲嵌,不僅散發出葉浮光窮極想象也沒見過的精致奢華感,更有種令人靈魂都感到震顫的宏偉感。

她的眼眸都被這寶石照亮,愣愣道,“王爺,這是你打下的江山嗎?”

因為這裏的大宗疆域看著好似不太完整。

沈驚瀾也止步於此。

……

沈驚瀾看著麵前這座搖光閣裏最豪奢的沙盤,腦海裏卻出現了很多的聲音。

“將軍,你把這些金銀都賞給了將士們,您自己留什麽?您有沒有看見大公子換的那身金勾玉黃金甲,大夥都饞壞了,您不羨慕麽?不羨慕也不成,咱們將軍立下的功勞比大公子二公子都強,哪能比他們差?將來跟著主公封王拜相,怎麽能一樣拿手的戰利品都炫不出去?”

“嘿嘿,將軍,你喜不喜歡這箱衣裳,我看過了,那永安宮裏最漂亮的地坤小公主穿得也不過如此,沈六和沈十一這兩個沒品味的,還說你看了會把我打出去……哎哎哎我自己來,將軍息怒!屬下自領三十鞭,別、別追過來了!”

“主公說今日是您生辰,我們大夥尋思你不愛這些金銀,總要喜歡自己打下的江山吧?這片窟沒藍是我找參軍換的,把我領的那紅瑪瑙換走好大一塊,我報喜的書信都先回了家,差點不知如何跟我那媳婦交代,結果她聽完還在罵我怎恁摳,將軍快給我評評理!”

“將軍快看,這江寧至泉城一帶,沿海數城都是用我的漢白玉磨的,好看吧?”

“還是我選的瑪瑙好,這西北山林看著多廣闊,等日後咱們再把那趁火打劫的大衹給平了,從南到北,這張黃金勘輿圖指定能擺在新朝的明堂之上!”

“哈哈哈,沈大說得對,將軍,你看這生辰禮如何?比大公子那套黃金甲闊氣多了吧?”

……

那些聲音吵吵嚷嚷,幾乎讓沈驚瀾又回到了那片燃著篝火、烤著豬羊的軍營,將士們端著碗吃著湯水裏的大肉,隨她衝鋒陷陣的親兵們則團團將她圍住,邀功起哄地拱衛她去參觀他們給她備下的大禮。

她當時是如何回答的?

“浮誇?”

抑或是“胡鬧?”

總之,她滿腦子都是將麵前這禮折成軍糧軍晌,讓掌書記掛進公賬裏那些掃興事,活得一點也不像親衛們口中從王侯家嬌養長大的地坤,他們甚至常常懷疑燕王是否小時候苛待了她,為何她半點沒有世家大族那些嬌小姐的習性?

可她又的的確確是燕王最寵愛的孩子,連上麵兩位作為乾元的哥哥,得到的都不及她,她要從軍要入伍,燕王便由她去,隻說待她知了苦,就該回家了,結果她硬是一聲不吭抗到底,還拉起一隊新兵蛋子,立了個小小的功勞,即便戰損比著實有些難看——

而且那些無組織無紀律的,隻是亂世缺口飯吃的田間混混,都在這一役之後腳底抹油,溜了個精光。

大哥沒忍住來問她,要不派人將他們抓回來軍法處置?她安靜了會兒,隻說是本事不夠,下次會做得更好,那些人不跟她,是還不信任她。

她爹沉默良久,按了按腦袋,看出她倔驢脾氣,點了兩個親兵給她,幫著她再征壯丁,一路再訓練,這些兵就都成了她的親衛,後來隨她在一場場的戰役裏,熟悉的麵孔越來越少。

沈驚瀾回過神來,看見麵前這座金碧輝煌、由她的親衛們起初隻是替她攀比、後來卻成了默契,一城一池替她壘起的江山,眼中卻不見這潑天的富貴,而是堆積如山、累疊的皚皚白骨。

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們就是這樣用自己的傷痕、性命,成就了大宗岐王的赫赫戰功。

而沈驚瀾連他們的屍骨都沒帶回,如今竟隻能在這片黃金池跟前,恍惚對著他們的殘影憑吊,無論如何想不到,到最後代替那些親衛留在她身邊的,隻有這樣的物件。

……

搖光閣機關重重,木料又做工精良,自走入屋裏時,光線就淡下來許多,如今屋中沒有半點聲音,壓抑感就變得更為沉重。

葉浮光不安地摳了摳手指,覺得這壓抑感肯定雨她無瓜。

她悄悄打量不遠處的岐王,還是那樣旖麗的容貌,可不知是病中削瘦還是旁的緣故,此刻隻站在那,就像是……像是古希臘神話裏那個每日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巨石沒到山頂就滾落,從她身上反複碾過去。

葉浮光被自己奇妙的聯想驚到了,可此刻的沈驚瀾看著的確像是背負了太多的、讓她喘不過氣的沉重東西,想到她大病初愈,身體應該受不了這種內耗,小王妃踟躕了兩秒。

緩慢而又怯懦地冒出一句:“……是不是妾方才說錯話了?”

被她凝視的那抹濃鬱顏色陡然回過神來。

沈驚瀾看著她,眨眼間又恢複了之前在她麵前的模樣,微微一笑,道,“沒有,本王隻是在思索,如何回答你方才的問題。”

頓了頓,她說,“這並非本王打下的江山。”

是她和她的親衛、將士們一同守護過的江山,非她一人之功。

葉浮光像隻小笨鵝,呆呆地“哦”了一聲,本來還想往那渾圓的天體儀處去,又怕像方才那樣引起沈驚瀾的情緒,局促地站了會兒,出聲道:

“王爺,妾還是去磨墨吧。”

沈驚瀾走到書桌前麵,打開下方的櫃子,從裏麵取出一塊用血跡書寫的、已經幹涸許久的布,漫不經心地答,“不必。”

她知道小王妃隻是想進來逛一逛,就像她少時隨父進都城,好奇地從城頭逛到城尾,一家家店鋪看過去,試圖比較出永安坊市同燕地互市的區別。

見到葉浮光好像想逛又不敢逛的模樣,沈驚瀾頓了頓,又拿出幾樣小玩意遞給她。

看著她遞過來的九連環、魯班鎖,葉浮光:“……”

她今年又不是才三歲!

再說了,她朋友家三歲小孩都不玩這種東西了,人家喜歡在大別野裏頭上上下下摁一天的電梯玩!

葉浮光接過了這些玩具,扭頭往外頭看了眼,確定自己很想玩之前沈驚瀾和鬱青開門時那十二道鎖,哢哢哢就能把門窗上麵的一根根封條抬起,鎖的時候又能次序落下。

……

沈驚瀾坐在書桌前,重又開始看那方布條。

或者說,那其實是一封書信。

是泉州下轄一縣丞兩年前讓人送予她的書信。

其中指控了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延霖,縱容李家人在泉州江寧一帶大興土木,建造萬世園林,搜羅盡山野奇珍異草,甚至強征百姓為民夫,逼迫他們進山,去尋那百年孤蘭、珍禽異獸。

因有泉州通判的助紂為虐,其中幾縣甚至有村莊男丁為入山獵虎驅狼,十難存一。

李家是前朝最快投向新朝的世家,幫先皇拉攏不少世家門閥,亦是沈景明繼位後力挺他的中堅力量之一,因先皇在位期短,尚未來得及選定大宗帝陵,此事便由沈景明登典時一並操辦。

經數月朝會後,他選定帝陵山脈,為先皇定諡號、修陵墓,此事交由李延霖去辦,並且還準李延霖於川蜀、泉州一帶各設一處奉天局,采辦金絲楠木、珍貴石料,經大宗內四通八達的運河送往帝陵。

沈驚瀾收到這封血書時,秘密派親衛去查此事,隨後便將此事透予禦史台,而後禦史台聯合參知政事,在朝會上公開彈劾李延霖假公濟私、蠹國耗民。

起初沈驚瀾隻當此事是李家太過貪婪,隻需將他們伸長的手剁了便是,但沈景明在朝堂震怒後,隨各地飛往朝中彈劾李延霖的折子如雪花片般飛入政事堂,卻遲遲不見明德殿裏的天子有所表態。

後知後覺地。

沈驚瀾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舊時沈家於燕地守國門,武略當屬她與大哥最盛,而她的二哥沈景明,在兄妹倆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時,最愛捧著書在旁邊讀,他的文章亦是三兄妹裏最好的。

他生在北地,卻天然向往江南的溫柔水鄉,才華橫溢、心思細膩,後來燕王稱帝,給他們三兄妹封王時,大哥沈暉因身負舊傷,也懷念故地,回了燕北,而二哥的封地,就在最富庶的江南。

她驀地在想,喜歡那座萬世園林的,隻有李延霖嗎?

沒等她想出答案,大衹南下的消息就傳入朝堂,將沸沸揚揚的李延霖案壓下,因大衹鐵騎連掠數城、堅壁清野、屠戮百姓,急報很快又一封封傳來,上麵甚至有沈家人最熟悉的狼煙烽火的氣息。

然後就是她奉命領兵前往,在最熟悉的家鄉,輸了最慘烈的一場。

那是她當年初領兵,磕磕絆絆地帶那群鄉野混混,恐怕也輸不了的一場。

沈驚瀾重新看著那布匹上的字字泣血,還有無數名字也不曾留下的血紅指紋,恍惚間聽見年少時大哥在她旁邊撫掌大笑:

“阿瀾,今日下棋聽說你又輸了你二哥半子?嘖嘖,他肯定是讓你了,上回他殺得我片甲不留,做了個局掠了我半壁江山,小心思可多了,咱倆輸是正常的。”

“你也別難過,他可為王,卻不可為將,咱們和他走的又不是一條路,就讓他以後科考上榜,登天子堂,圓他的文臣夢去唄。”

可是沈驚瀾是到了今天才懂大哥的意思——

沈景明可為王,卻不可為將。

她以為李延霖案隻是要沈景明衡量這枚生出小心思的棋子究竟還可不可再用,而沈景明看到的卻是……黨爭。

他看見她手中長槍太過銳利,鋒芒直指他坐在龍椅上的咽喉,倘使如她所願走了這一步,從此便一潰千裏。

……

沈驚瀾安靜地為自己添水、研墨、寫信、晾幹。

攤開紙張,一行行書信從她的筆下寫就,然後被折疊、裝入信封裏,封麵卻不留任何痕跡。

而她的小王妃在旁邊鼓搗了幾秒解不開的九連環,就走到窗邊望外麵的景象,掃過那些矛、鉤、斧、鉞,然後又回頭去看坐在暗光裏的美人,很難將那些笨重的武器同這樣精致且瘦弱的地坤聯係在一起。

後來葉大學生也不裝了,幹脆就站在窗邊看風景,隻是風景不在屋外而在屋內,她的目光太過灼然,令寫著書信的人無法忽略,揚了下眉頭,側過腦袋與看她。

太過放肆的葉浮光:“……!”

她沒話找話,“王爺是在寫信嗎?要不要我幫你送出去?”

這搖光閣裏連個送糕點、倒茶水的丫鬟也沒有,拿錢辦事的大學生自覺領活。

沈驚瀾眉目裏浮出稍許笑意。

“不必,”她說,“你送不出去。”

沈景明來時一字也不提禁衛的事情,便是默認要讓那些眼線始終留在岐王府內,有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出王府的潲水桶說不定都要被翻幾番,這些信是絕無可能抵達應該收到它們的人手中。

沈驚瀾寫這些,隻是為了日後能用上,並且在當下給自己找點活幹。

葉浮光摸了摸鼻子,還沒找出下一個話題,已經被岐王看出了她的局促,回道,“想出去?”

她看了眼院落,搖頭。

沈驚瀾卻道,“本王是指,去王府外。”

葉大學生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此刻的她倒不像鹿了,而是一隻被關在家裏、眼神裏都充滿了對外麵世界期待的小狗。

沈驚瀾將信件收起來,隨口問,“想去哪?”

葉浮光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景點就是太清樓,但還沒等出聲,她眸子裏鋥亮的光又慢慢暗淡了幾分,最後試探著問,“去哪都可以嗎?”

沈驚瀾忽然懂了她的意思,應許道,“去哪都可,想去牢裏探親亦可。”

葉浮光:好耶!

那她就先去太清樓,這樣還能給葉漁歌順便帶點美食改善夥食!再問問她到底是做了什麽得罪了小心眼又記仇的狗男主。

沈驚瀾略加思索,又提筆寫了個帖子,這次遞向了她的小王妃:“將這個拿給鬱青,讓她送去大理寺卿府上,明日便出門。”

葉浮光小跑著過去接,歡天喜地地送到門外,將話一字不落地轉達給鬱青。

……

確認過明日就能出門,甚至還能去探望葉漁歌之後,葉浮光便愈發殷勤,連沈驚瀾沐浴的時候,都在銀屏曲畫旁邊探頭探腦地問:

“王爺,要妾服侍嗎?”

比如幫忙洗頭、擦頭發、遞帕子之類的,她都很擅長呀!

沈驚瀾站在更衣的屏風後,隔著半透明的水墨刺繡花紋,漫不經心地問,“王妃如此迫不及待?”

……啊?

葉浮光眨了下眼睛,姍姍想起來今晚自己要獻身,哦不,獻手這事,瞬間緊張成一顆番茄精,在銀屏曲畫識趣退下,屋裏隻有浴池方向飄來的水汽熱意中,在屏風這頭低著腦袋哼出一句:“水池太熱,在那裏麵……對身體不好。”

尤其是泡在這熱水裏心髒過速,容易暈厥。

明明隻是側妃,卻像是故事裏那些同夫君舉案齊眉的正妻,一本正經地規勸家主別在不合適的場合貪歡,縱.欲傷身。

被她規勸的沈驚瀾失笑,抬手按了按額角,不知怎的,自醒來之後她就有種難言的疲憊感,在回憶舊事時,額角還有些隱隱作痛。

她也沒有解釋什麽,順著下午逗過葉浮光的話,隻道,“進來。”

葉浮光:“!”

她就知道!

看文千日,用文一時!

那些小黃.文總有逼她實踐的一天,而且實踐場合就在另一本黃.文裏!

葉浮光心跳如擂鼓,低頭看著淌水的石階,眼睛都不敢亂轉,白天回憶過的那些什麽前戲、曖昧之類的,一股腦地湧了上來。

……

繞過屏風那隻低眉順眼的小鵪鶉果然如沈驚瀾所想,非常可愛。

她甚至忍不住抬手去摸了下小鵪鶉肉乎乎的麵頰。

但這抬手已經給了葉浮光足夠的暗示,她紅著臉、發著抖,循著回憶去解沈驚瀾的袍帶,所幸在岐王府生活了一些時日,每日都被吉祥如意送來的不同款式衣裳為難過,如今就算麵對沈驚瀾彰顯身份的衣袍,她也不至於沒頭腦地**。

隻是解著衣袍,還是沒忍住,掙紮似的冒出一聲,“王爺方醒,沐浴時這般……真的傷身。”

發覺沈驚瀾雖然嚴厲,但醒來到現在確實對她寬和,葉浮光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出聲關懷,因為她不想沈驚瀾在短短時間裏又出什麽意外,然後她脖子上的小腦袋瓜就又危險了。

麵前絳衣紅顏的岐王不知究竟想不想聽她的勸。

反正葉浮光隻聽見她的低笑聲,像是又被自己的話逗到一樣。

彼時她恰好解開了沈驚瀾的外袍,繡著蟒紋的衣衫如風般拂過她的腳背,葉浮光被掃得動了動腳趾,指尖才碰到沈驚瀾的內衫衣領,就忽然被她攬進了懷裏,山茶香味沁鼻而來,甚至有些胡亂溢散,儼如盛開在枝頭的花朵,每一支都要湊上來同她貼,這在先前白日裏是葉浮光並未感受過的待遇。

而沈驚瀾頭疼得更厲害了點,熟睡時那股難解的燥熱又湧了上來,這讓她本能想找那股能讓她涼下來的冷意,尤其是那場凜冽的冬雪。

可被她擁住的小雪花卻不知她所想,隻條件反射地一僵,然後試探著也環住她的腰,戰戰兢兢、按部就班地冒出一聲:

“……妻主?”

先從稱呼開始改變,營造曖昧氛圍,那些書裏是這樣的吧?

這個還帶乾元地坤設定的文裏,男的叫夫君,女的叫……妻主,沒錯吧?

葉浮光條件反射地忽略了自己才是乾元這件事,軟軟乎乎冒出的稱呼讓本來已經閉上眼睛的沈驚瀾呼吸一窒,銳利的鳳眸重又睜開,聲音也低了幾分:

“你喚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