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嚇死我了
人類是一種格外自我的生物,或者用更貶義一點兒的說法,那就是看待自己往往比看待他人要更寬容。
這點雖說是紮根於人性中的劣根,但因為人類同樣格外擅長連自己一同冰冷無情地剖析,戰勝它的人類數目同樣不少——所以這點劣根就也會通過其它無傷大雅的方式表達出來。
體現在我妻善逸身上,那就是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尖叫的聲音有多吵人,對於從自己聲帶中發出的能把曾經頂頭上司送進醫療部的肮髒高音毫無自覺,但是當另一個自己一臉崩潰衝著他大喊的時候,他反而被這恐怖的音量震得連連後退,像是迎麵撞上八級大狂風,無比狼狽地被吹往身後,直到後腰撞上隔著過道的另一邊一椅背,才滿臉懵逼地停了下來。
“……不同意就不同意嘛,幹嘛衝我喊這麽大聲。”
我妻善逸不明所以地嘟囔了一句:
“什麽啊,為什麽另一個我能這麽吵,感覺耳朵都‘嗡’得一下,有點痛了。”
“你才沒資格這麽說我吧?!你以為你自己的聲音就不吵嗎?!!!”
聽到這話,鬼殺隊的我妻善逸又扯高了聲線,瞪著眼睛嚷了回去:
“明明都是同一個人!你大喊大叫的聲音可一點兒都不比我弱,現在這樣子吐槽我也有點太過分了吧?!我都沒有嫌棄過你的音量太大!而且罪魁禍首究竟是誰啊?如果不是你剛剛說了那種可怕的話,我才不會反應這麽大!!!”
“哈?現在莫名其妙又開始怪我了嗎?!!”
事實證明兩個我妻善逸能和平相處的時間極其短暫,大概是同性相斥的更進階版,同一個人也會格外相斥,於是三觀差得蠻大的兩個人沒聊上幾句話就又吵了起來。
“我剛剛說的都是很正常的話吧?很正常吧?!明明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究竟哪裏可怕了!”
抱著柴刀的我妻善逸不甘示弱嚷嚷回去:
“會這樣覺得的你分明才很奇怪,超級奇怪!!!”
處理掉敵人明明就是天經地義的做法,就像人餓了要吃東西,渴了要喝水,姐姐以前就叮囑過他一定要把敵人全部處理幹淨,而且打的前兩份工也是一樣的說法,完全沒什麽明顯的差異。有姐姐和兩任上司的三重肯定,所以我妻善逸認為這絕對沒什麽問題,果然是這個世界的自己不太對勁,要把很平常的事情都強調為很可怕——聽說缺少親情有可能導致心理脆弱心思敏感之類的問題,這個自己又沒有重要的姐姐,說不定就在這種危險人物的範圍內?
抱著這種想法,我妻善逸在麵上忍不住流露出了思忖和一絲微妙的憐憫,轉而開口道:
“不過你沒有姐姐的教導,可能也不太了解這種常識吧?想一想也覺得你很可憐,這樣子我就不會追究你對我大喊大叫了,既然都是我自己,那麽由我來教給你也沒什麽區別——這可是因為我們是一個人才有的特權哦。”
鬼殺隊的我妻善逸:“……”
鬼殺隊這邊的金毛頓時露出了好像咬到舌頭的扭曲表情。
“姐姐的教導”……虧這家夥還在這麽自豪自己有姐姐的教導啊,那種毫無征兆衝著弟弟就微笑著清空彈匣的教導真的沒什麽問題嗎?有大問題吧!他們之間可憐的究竟是誰啊?!這家夥的腦袋已經不對勁了吧?連思維都被荼毒到和正常人不一樣了!!!
“你——”
鬼殺隊的我妻善逸提起語氣,卻又欲言又止,最後表情格外複雜地一把搭上另一個自己的肩膀,沉重地歎了口氣。
“明明我已經是很倒黴很容易死掉的家夥了,沒想到另一個自己竟然能比我還慘……算了,你腦子有問題,既然這麽可憐,就原諒你不對勁的常識了,所以之後還是我來教你吧。”
我妻家的善逸:“?”
他還沒搞明白怎麽在另一個自己的口中突然兩個人就又對調了教導與被教導的身份,不過目前畢竟也是比較緊急的情況,能留給他們兩個吵架的機會不多,而就在兩個人吵起來的這一小會兒功夫,原本平穩行進的列車突然像是遇見了什麽狀況,猛地出現了一陣顛簸,把原本歪在座椅上垂著頭沉睡的幾個家夥給摔到了地上。
並且,就在他們幾個的身體牢牢摔在地麵的同一時間,正對著兩個善逸的列車正上方,已經不知不覺蒙上了一層血紅色的血肉,此刻毫無征兆裂開一條短短的縫隙,隨後“吧唧”一聲,睜開了一隻虹膜上刻著“下壹”的詭異瞳仁。
兩個聽力異於常人的家夥幾乎是同時感到不對勁,畢竟如此近在咫尺的特殊聲音對兩個人型聲納而言堪稱在耳朵邊放鞭炮,於是兩個我妻善逸幾乎是下意識抬起頭,一齊看向了詭異血肉中生出的眼球。
……
魘夢的血鬼術除了通過車票作為媒介能夠拉扯人類陷入夢境之外,通過視線同樣可以使清醒著的家夥毫無征兆陷入沉睡,剛剛反應過來自己在夢裏被一刀秒了的魘夢頓時就意識到,自己這次或許碰到了個硬茬子。
雖說魘夢在獲得更多鬼王之血之前,就已經是下弦中最高的位置,但很多常識都比較通用,對人對鬼來說都是如此,技能點在精神領域的魘夢,在正麵對敵的戰鬥能力方麵,可能就比較慘淡。
即便他的血鬼術詭譎神秘到即便是“柱”也容易一不小心著了道,但倘若真的有鬼殺隊的劍士能夠免疫他的夢境攻擊,並且尋找到他脆弱的本體在哪兒,那麽魘夢對於鬼殺隊的劍士來說,他的威脅性說不定還比不過被老板毫不留情直接裁員了的那幾個,一被砍,直接就跪。
抱著這種想法,魘夢很迅速就想到了對策。
無法在夢境中破壞掉那個金毛的“核”沒關係,至少他的血鬼術還是能夠起效的,隻要讓那兩個突然醒來的金毛再度陷入沉睡,隨後由他分出一部分血肉先將這兩個家夥吞噬——這樣就算使得他同化列車的進度減慢了也沒什麽關係,畢竟凡事都有輕重緩急,當務之急是阻止這幾個不太對勁的鬼殺隊隊員破壞他的重要計劃。
於是,在那兩個吵吵嚷嚷的金毛正上方,魘夢便催動血肉,生長出了一隻可以將對上視線的人類拖入到夢境中的眼球。
並且,還格外順利地,他甚至都沒來得及主動發出一點兒吸引這兩個金毛注意力的聲音,那兩個夢境世界不太對勁的金毛小子就仿佛若有所覺一般,下意識抬頭看了過來。
“……”
通過視線作為媒介的血鬼術已經蓄勢待發,隻等著那兩雙金黃色的瞳仁與自己對視,但魘夢即便已經自認為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也還是沒有在這臨門一腳成功將血鬼術發動。
原因無它,隻不過他也沒想到,有人注意到奇怪聲音的第一反應不是先看過來,而是原本空無一物的手裏莫名其妙多了點兒東西,在兩條視線交匯之前,先本能甩過來了一柄飛刀。
被一飛刀釘透了眼球的魘夢:“……”
“嗚哇!這是什麽東西啊,好可怕!!!”
下麵那個腦回路不太正常甩了他一飛鏢的金毛還嚷嚷了起來,聲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驚恐,好像自己是什麽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普通受害者,連語氣都帶著顫音,一驚一乍地衝著他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眼球驚叫道:
“好恐怖!什麽時候出現的東西!為什麽列車裏麵還能長眼睛啊?有點掉san了吧?!而且為什麽車頂突然就多出這麽大一片紅彤彤的肉啊?看起來好惡心,根本就是看一眼會做噩夢的場景吧?!!”
“噫——!!!真的好可怕!而且也好惡心!!!”
慢了半拍的鬼殺隊金毛也被嚇了一跳,隨後露出惡心得不輕的驚慌神色,同款驚慌地嚷嚷起來:
“這是鬼吧?絕對就是鬼!嗚哇這種場景就算是在我見過的所有鬼裏麵也是最惡心的了!好可怕!就是那個吧?我們之前聽到的那種聲音,最奇怪的那個——這家夥已經快要和列車融為一體了,如果真的被他成功,我們現在就相當於站在鬼的肚子裏啊!!!”
話音剛落下,披著金色三角羽織的鬼殺隊金毛就連滾帶爬跑去了自己的小夥伴身邊,驚恐地飆著眼淚,拽起還在沉睡中灶門炭治郎的領子就開始瘋狂搖晃。
“快醒醒啊炭治郎!快醒醒!鬼出現了!那麽可怕的鬼!隻有我醒著絕對會被吃掉的!一根骨頭也不剩地被吃掉的!快別睡了!還有伊之助和村田先生!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啊!鬼都已經打上門來了!!!”
即便鬼殺隊的我妻善逸已經被嚇到瘋狂飆淚,但沉睡的幾個隊友卻對眼下的狀況一無所知,就算他已經揪著小夥伴的衣領晃出了殘影,也仍舊睡得一臉平靜,直急得他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親自鑽進幾個家夥的夢裏,然後提著刀把幾個睡得正香的家夥給砍出來。
鬼殺隊我妻善逸這幅模樣明顯娛樂到了與他處於對立麵的鬼,車頂天花板的紅色血肉突然一陣蠕動,隨後將嵌入其中的飛刀擠了出去,“叮當”一聲壓在地上,接著才緩緩增殖堆疊,生長出了一團肉塊一樣的東西。
血紅色的“肉塊”緩緩凝出形狀,最後慢吞吞褪去血色,勾勒出一個自上而下倒掛在天花板的人頭,人頭的脖頸連接著車內覆蓋了小半部分的猩紅色血肉,看上去就詭異得讓人心生寒意。
“沒用的。”
天花板上生長出的“人頭”用詭異的語調開口:
“隻要中了我的血鬼術,沒有任何外部渠道可以叫醒那幾個家夥,就讓他們在夢裏沉睡吧,死亡的時候也不會感受到痛——”
“痛苦”兩個字還沒說完,魘夢刻意在這片血肉裏塑型出的“頭顱”就在一道毫無征兆掠過的金色殘影下,“吧嗒”一聲落了地,失去與血肉的連接之後,整個“頭顱”也化為了原本的模樣,變成了一團糾結在一起的紅色血肉。
本體不在這裏,但是注意著這邊情況的魘夢:“……”
什麽情況,剛剛發生了什麽?什麽東西“唰”一下就過去了?
這種情形怎麽和那小子夢裏發生的事情這麽像,他那團血肉是怎麽掉的?他怎麽什麽都沒看見呢???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堪比恐怖片的場景!”
剛剛“唰”一下過去的東西戰戰兢兢舉著手裏的柴刀,滿臉驚恐,堪稱驚慌失措地喃喃道:
“嚇死我了,為什麽車上還會長人頭啊?感覺如果不把它砍下來絕對會把我嚇到暈倒——這也太恐怖了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