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姐姐,我們家種過桃樹嗎

魘夢本來沒打算這麽快便對一整輛列車的人類動手的。

他剛剛從鬼舞辻無慘那裏得到更多的鬼王之血不久,為了盡快提升實力,吃更多的人,他才瞄上的列車站——這裏人來人往,少那麽個把的人類也很難確定,更何況這附近還有其它的鬼可以用做障眼法,快要瞞不下去的時候隨便把那隻鬼扔出去,就又可以為他爭取一段吃人的時間。

就算鬼殺隊像是聞著味道追過來的野狗,一開始也隻會放一些實力不足的普通隊員過來送死,就像前一段時間那樣。

都是穿著相同製式服裝的人類,實力低微不及螢火,甚至都用不到他怎麽出手,隻要讓那幾個沉醉於他所捏造的美夢,而心甘情願供他驅使向著同類揮下屠刀的人類去動手,就足夠在鬼殺隊那些家夥於睡夢中被解決得無聲無息。

畢竟,就算是實力再強的人類,處於沉睡狀態時,也應當是其最毫無防備的脆弱狀態,根本不需要鬼的強大與力量,隻要同為弱小的人類手持一柄利器,就足以讓那些殺死過數隻無用鬼的家夥們往生。

——這就是魘夢血鬼術的強大詭譎之處。

但下弦與上弦的差距似乎堪比深不見底的鴻溝,即便他已經吃了一陣子列車站的人類,想要完成無慘大人要求的事,為其掃清障礙,對他而言仍舊是一個極為勉強的目標。

魘夢作為鬼的軀幹大小畢竟有限,能容納食物的胃更是容量堪憂,體型的限製,讓魘夢在吞噬人類血肉用以增強實力的時候難免有些力不從心,對此,他自然更應該向往更為龐大的軀體——假如他與列車融為一體,貫穿首尾的車廂就是胃,數以百計的人類會主動走進他的胃裏,任由他消化,這樣豈不就一切問題迎刃而解了?

抱著這種想法,魘夢便開始以自己的血肉侵蝕列車,以內壁為主,一點一點覆蓋上自己的肉糜,將列車頭與自己的頭顱融合,先以外部的鐵皮遮擋陽光保護血肉不被陽光照射,時不時吃上幾個倒黴走進車裏的人……

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在明日或者再後一天,他就可以完全掌控住這輛列車,當車輛行進在荒無人煙的半途中,令所有乘客陷入沉睡,屆時,他便可以毫無阻礙地安心消化掉這數以百計的“食物”,發起換位血戰,躋身上弦的行列。

計劃很完善,但現實在執行時卻總會出現差錯,讓魘夢不得不自己出手,就好比現在。

“呼……呼……”

手拿一根麻繩與鋼錐的列車員萬分驚恐地跌倒在地,呼吸粗重,瞳孔驟縮,從喉嚨裏擠出宛如瀕死時的顫抖呼氣,嚇得渾身顫抖,但仍舊不敢移動分毫,緣由無它,隻因為那近在眼前懸在他頭頂的一柄短刃。

刃窄弧平,刀麵銀亮,不像是行走在外女人常用來防身的短刀或者脅差,反而更接近於定食屋大廚用於料理食材,切片刺身時所使用的刺身廚刀。

這柄刺身刀被一個穿著格外奇怪的金發小子攥在手裏,這小子懷裏還抱著另一把可怖的柴刀,鋒利尖銳的刀尖幾乎貼著這個列車員的額頭中心,光是從皮膚上都能察覺到那近在咫尺的刀鋒寒意,隻要這個金色頭發的小子那隻手稍微往前一遞,就足以貫穿他的整個頭顱。

“……”

麵色平靜,像是沉浸在平緩的睡夢之中,眉頭放鬆,雙目緊閉,與發絲同色的金色睫毛蓋在下瞼,因睡眠平穩甚至連眼睫都不曾有絲毫抖動,眼前這個金發小子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正處於無害平和的睡夢中才對。

所以究竟為什麽會突然暴起,把一柄鋒利短刃頂在他腦門上啊!!!

列車員驚恐地屏住呼吸,四肢並用,在地麵上緩緩向後挪動,一直到額前頂著的刀鋒距離他稍微遠了一點兒,才被嚇破膽一樣連滾帶爬向後挪蹭一大段,幾乎直接貼到了車廂那一頭的廂門處。

麻繩是用於讓他們的意識進入目標夢境的道具,鋼錐可以在他們潛入目標夢境之後破壞對方內心深處的“核”,這種涉及到精神層麵的攻擊幾乎無法防備,他們幾個受驅使的家夥也從未失手——直到碰到了這個金色頭發的小子。

分明其他人潛入別人的夢境都沒有什麽問題,甚至這個金發小子的那個雙胞胎兄弟也毫無阻礙,隻有這家夥,他靠近時就覺得渾身發涼,皮膚像是隱隱被鋼針刺痛一般,大概是鎖定了對自己有不利氣息的目標,實質性的殺意本能一般針對而來,那個時候就已經讓他汗毛倒豎了。

但即便如此,該做的事情也得做,所以列車員仍舊強忍著好像來自於內心深處直覺的恐懼,顫顫巍巍地準備將連接夢境的繩索向那金發小子的手腕套去,但還沒等觸碰到這家夥的一寸皮膚,一股幾乎摧枯拉朽的寒意就讓他再也不敢動手。

——也不知道是對於惡意極度敏銳,還是他內心的一丁點殺意被捕捉到,總之,他甚至還什麽都沒做,就毫無征兆被一柄寒光閃閃的刺身刀頂住了額心,假如他硬著頭皮繼續下去,恐怕後果就是被一柄刺身刀開瓢。

而且更恐怖的是,這個金發小子連呼吸都是綿長的,現在甚至還處於完全無意識的狀態,現今做出的所有反應,全部都是身體的本能!

這小子究竟是幹什麽的?怎麽會對殺意如此敏銳?反應又這麽熟練?總不能從小到大一直都處於這種隨時可能被襲擊的狀態裏吧?!

魘夢感到有些麻煩。

列車員毫無懸念地被嚇破了膽子,不僅是沒有辦法再對那個金發雙胞胎中的“漏網之魚”再次動手,甚至即便是強逼著他繼續,恐怕也無法繼續接近本能防備極其強大的這小子……如果不打算把這家夥扔著不管,就要他親自動手了。

這小子對於攜帶惡意的接近極為敏銳,普通辦法對他無用,雖說魘夢自己擁有不接近便可潛入目標夢境的辦法,但侵蝕列車的過程仍處於關鍵階段,現在刻意分出心神去解決這麽一個家夥……是不是有點兒得不償失?

可這幾個家夥明顯是鬼殺隊的成員,如果放著不管,萬一被這小子找到門路從夢裏跑出來,把其他幾個人叫醒……雖然說魘夢不覺得自己沒辦法殺死區區幾個普通隊員,但現在可是融合列車的關鍵時候,這種狀況下萬一被引來了鬼殺隊的“柱”,倒是可能給他填不少麻煩。

……所以還是他來動手吧。

魘夢心想道。

將一切可能阻攔他的萌芽掐滅在源頭,避免節外生枝,由他親自讓這個家夥陷入醒不來的夢境——一切就會如他的推測一般順利走下去,不會有其它任何的狀況。

在那之後,把這幾個鬼殺隊的嘍囉吃掉就行了。

——

夢境。

仍舊是我妻善逸記憶的一角,他的回憶全都由姐姐、姐姐男朋友、自己,和啾太郎組成,作為背景的環境倒也沒那麽固定,雖說承載著最多回憶的“家”出現是最高頻率,但環境是聯通的,一旦夢境進行擴大,漫無邊際的地方自然也不可能全是縱橫交錯的普通居民區,稍遠一點兒的地方也連接著繁華的城市,燈紅酒綠好不熱鬧。

而作為夢境的主人,我妻善逸自然也該出現在最為熟悉、且印象最為深刻的地方。

——自己家。

記憶毫無懸念與夢中的記憶接軌,我妻善逸完全沒察覺出有什麽沒對上的回憶,和以往無數個日子相同,往上背了背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背上的書包,熟門熟路推開了自己家的大門。

春假結束後就是高中一年級的第二個學期了,因為姐姐要求成績要看得過去,所以我妻善逸最近學習也還算努力,湊數加的社團更是直接翹了部活,也沒人說些什麽,畢竟他上的高中是附近升學率數一數二的學校,雖說日本的學校都愛培養學生的課後社團活動,但假如好學生是能考上東大的苗子,學校也不會強行要求社團出勤。

我妻善逸就是這個“不被要求社團出勤”的一員。

按理來說,今天也應該和以往沒什麽區別,但我妻善逸一直到念叨著“我回來啦姐姐”,並且在玄關換完鞋子,熟門熟路踏進屋裏,順便躲掉從廚房射出來的一梭子子彈的時候,也還是覺得有哪裏有些奇怪。

“……”

就比如說,每當他看向窗外事,就總有一股奇怪的想要吐槽的衝動——

“……姐姐。”

我妻善逸略帶茫然地踩著室內拖鞋,走到窗戶邊,往外麵看去,目光落在不知何時錯落坐在各個角落、房屋旁、甚至道路兩側的高大桃樹上,聲音格外飄忽地開口:

“總覺得有點可怕,而且很奇怪,奇怪到頭皮都要發麻了……我們家種過桃樹嗎?”

……

桃山。

和禰豆子幸福快樂生活在一起的我妻善逸此時也陷入了沉思。

眼前分明是熟悉的景色,桃山一成不變的模樣,溪流、山坡、漫山遍野的桃樹、枝頭累累的桃子……爺爺的桃山明明一直都是這種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色,也不該有什麽變化。

但是——

我妻善逸看著眼前猶如突兀插入在茂密桃林裏、仿佛被從高空扔石頭一樣隨便扔進來就紮根,錯落有致平地起來的現代化高層建築,抓著頭發陷入了崩潰。

“這都是什麽?好高、好高!比淺草的老爺們住的屋子還要高好多倍!可怕,好可怕!桃山有這種奇怪的建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