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長樂遊神

趙沒有倒也不是無緣無故選在這個時候來大都會,三百三十層最近要過遊神節,日期正是今天。

三百三十層是下層區和中層區的分界,賭坊林立,黑|市眾多,越是沾血的買賣越求神信佛,故每年的遊神節都相當盛大。和下層區用全息投影塑造神像不同,三百三十層的遊神像全是用古法紙紮,旌旗、敕令、彩靠、神牌樣樣不少,從淩晨迎神開始,能一直遊街遊到天黑。

趙沒有還在大都會的時候聽過一個笑話,下層區的居民打架火並做人命買賣,未必能在淩晨爬起來,可要是為了接神,能抖擻一整個通宵。

他們從戲院出來,正是淩晨三點,三百三十層的彩色牌樓前擺著兩麵大鼓,剛剛敲過一輪,爆竹炸開,通天徹地一片赤紅。

一群戴著臉譜的小孩兒從滿地紅紙上跑過,銅鑼打響,一個長須長眉的神官走了出來,是個慈祥麵相,手裏拿著青色的竹鞭和酒壺。

趙沒有捂著耳朵道:“那是負責開道的保長公,別擋路,不然會被他抽!”

賭坊求財,首先迎出來的便是財神,南路財神柴榮、東路財神比幹、中路財神王貢、西路財神關羽、北路財神趙公明,各自著蟒袍、披盔甲、足蹬元寶,八抬神轎上堆著巨大的聚寶盆,正一波一波地往外潑金粉。

不是灑,是潑,三百三十層財大氣粗,散財也做得豪氣幹雲。柳七絕站的近,被潑了一頭一臉,路邊的人立刻都來拽他的袖子,要沾一沾福分,柳七絕躲避不及,連帶著小先生都被擠掉了鞋,他好不容易逃出來,看著哈哈大笑的趙沒有,在鑼鼓聲中朝他吼:“為啥這財神頭上還他媽帶著熒光管?!”

柳七絕對下層區的民間信仰不熟悉,但他也知道工業科技和神仙誌怪不是一路的,隻見神像金冠上插滿了發光管,再配個大花臉,看著狂放詭異,也不知道是正統神仙還是哪路子野聊齋。

“不講究!”趙沒有吼回去,“這叫高科技修仙!”

從22世紀至今,人類文明幾起幾落,剩餘一點星火死灰複燃,如今大都會中的信仰係統完全一鍋燴,東南西北雜糅四方,散佚的傳說拚不成故事,便有後人續上新章。一小時不到,他們幾乎將天上人間的各路神鬼英靈見了個遍,拜天公、嬉鍾馗、梁山好漢英歌舞,刁禪眼尖,還看見個披著袈裟的聖母像,風中淩亂道:“怎麽連這一路的也混進來了?”

柳七絕正在看路邊買來的電子話本,邊嗑瓜子邊回答:“這上頭說天地重歸混沌後,各路神仙匯聚一堂,觀音和聖母瑪利亞義結金蘭,從此便算做一家……”

“過節嘛,多多益善!”有不認識的人應道,“省得搓起麻將來還得三缺一!”

話音未落,一大隊遊神由遠及近,打頭的乩童帶著黑色麵盔,嘩啦啦散開一大把金色紙錢,高聲道:“天上人間,萬靈同道!”

“神鬼不比做人好,惆悵一甲子,百年複逍遙——”

刁禪聽說紙錢是燒給死人的,如今鍍上金箔,便也算是吉祥。就像這大都會,往上是天宮紫闕,往下是無間深淵,上頭住仙,下頭住鬼,然而歸根結底,群居於此的終究是人類。

“我操?”這回一驚一乍的是趙沒有,“怎麽還有花轎?誰在這個時候辦喜事啊?”

刁禪等人循聲望去,隻見兩列鑼鼓打頭,後邊居然真的跟著一抬花轎。“假的吧?”柳七絕看著高頭大馬上坐著的新郎官,“那是個紙糊的人。”

確實是紙糊的,是個青年的相貌,白臉朱唇,一身簇新馬褂,胸前戴著紅綢花。

滿街神鬼都由人來扮作,輪到人的時候,偏偏要用紙來糊。“有點意思。”趙沒有點開了他的終端,似乎在遠程掃描,待那花轎要從他們麵前走過,他忽然開口,“轎子裏坐著的是個活人。”

刁禪的腦回路跑的比較遠,“這是什麽景區觀光項目嗎?坐花轎?”

“我看未必。”趙沒有道,“裏頭的新娘不是姑娘,嘴被縫上了。”

“不是姑娘?”小先生被嚇了一跳,“怎、怎麽被縫上了?”

“是個男孩,看著也就十一二歲。”趙沒有沉吟片刻,並不像小先生一樣驚惶,“我之前聽說過這樣的事,三百三十層有一些診所,專門做器官買賣,有的買家比較信這個,到底放進肚子裏的不是自己的東西,心虛,所以要在遊神裏走一遭,去晦氣。”

柳七絕看著滿街的濃紅重綠,“不是說神佛懲惡揚善嗎?這麽搞也不怕遭報應?”

“一邊作惡一邊求神拜佛,兩頭配平唄。”趙沒有道,“這跟刁禪一邊通宵一邊敷麵膜是一個道理。”

“你倆夠了。”刁禪聽不下去了,“所以管不管?”

柳七絕:“管啥?”

“救人啊!”刁禪忍無可忍,“你家小先生還在這兒看著呢,你都不演一下?”

“不用演不用演。”小先生連忙擺手,“我懂的,救不過來。”

且不論三百三十層是個連大都會政府都不便插手的灰色地帶,如果放在平時,以他們的身份或許有一爭之力,但這次本來就是偷偷的進村,現眼的事還是少幹。

如今古都內部的情況已經夠複雜了,著實不必再來一把火上澆油。

刁禪隻好捅了一把趙沒有,“趙莫得你說句話。”

“要是平時肯定有更穩妥的辦法,但咱們能在這兒待的時間太短了,肯定顧不過來……”趙沒有說到一半,話鋒突然荒腔走板地拐了個大彎,“不過既然碰上了,那就是緣分。”

一切有為法皆因緣而起。他點了根煙,看向柳七絕,“不如演一下?”

柳七絕看起來十分的無所謂,“那就演一下。”

趙沒有:“嘿嘿嘿嘿嘿。”

柳七絕:“嗬。”

他們站在大紅燈籠底下,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滿街神佛,倆人笑的活像兩個吃小孩的夜叉修羅,屬於活該被收的那一類。

刁禪被笑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抓著小先生就往人群外走,“副院長?怎麽了?”

“他倆要開始作死了。”刁禪顯然是過來人,“待會兒有的熱鬧,先躲一躲。”

大紅花轎在街上緩緩前行,鑼鼓喧天,路邊擺著長桌宴,上供豬頭祭酒。遊街神像大都做得歡喜莊重,裏麵的人要踩著蹺才能扮上,如一隻巨大的偶,走起路來步伐有跌宕,像是蹣跚而舞,長袖甩起街邊的燈籠,火星飛起,燒開滿街通紅。

街道盡頭擺著一隻銅盆,明火正旺,不斷有黃紙被投入盆中。

一聲鑼鼓驚落,帶著翎子繡球的官將首騰挪而出,銅盆裏的火焰已經燃起數尺之高,隻見那青麵將軍翻身一旋,便從火上跨過,他身後跟著一隊巨大的遊神像,每個都有數米之高,很容易便能跨過火盆,然而隊伍裏一座紮著彩靠的神像忽然腰一軟,直接往前撞去。

遊神像大都做的頭重腳輕,頭頂帶著滿是珠翠的花冠,這一撞非同小可,從後往前,跟多米諾骨牌似的往前倒,一直摔到打頭的第一個——這位神仙仁兄正要跨火盆,失去重心,一屁股坐了下去,錦繡骨架頓時被點著,火焰衝往腦門,一串鞭炮偏偏在此時炸開,直燒了它個火樹銀花不夜天。

巨大的神像燒成了一簇竄天猴,圍觀的人群被這意外驚動,當下尖叫四散。

趙沒有把手裏的鞭炮往外一扔,朝終端道:“成了,趕緊動手!亂不了多久,消防車就在後頭跟著呢!”

就在幾分鍾之前,趙沒有先是用終端把整條街的遊神隊都掃描了一遍,很快發現許多神像是由機械杠杆驅動的,內部並未有人。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極其容易,他直接黑了遊神隊的遠程控製,先搞一出熱鬧的轉移視線,方便柳七絕趁亂撈人。

“趙莫得你沒把程序黑完!”柳七絕的聲音從終端裏傳出來,“這花轎周圍全是武鬥型的機械打手……操,政府不是把這東西禁了嗎?!趙莫得你動作快點兒!一打十我撐不了多久!”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趙沒有十指在終端上飛速操作,“哎呦這防火牆確實挺厚,我上次搞這麽牛逼的防禦還是大學那會兒偷刁禪電腦裏的三級片……成了!”

柳七絕麵前擋路的“新郎官”忽然萎了下去,他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隻見這玩意兒又猛地跳了起來,甩開兩條胳膊開始魔性狂舞。

不遠處的鑼鼓隊旋律一變,打頭撒金紙的乩童掐著嗓子轉了個調,妖精似的唱了起來——

“大王叫我來巡山,抓個和尚做晚飯——”

“錯了錯了,不小心把通宵提神的曲庫導進去了。”趙沒有原本要換,想想算了,大手一揮道,“來,接著奏樂接著舞,全場酒水二百五!”

“舞你媽啊!趙莫得你是不是又打著加班的名號去那幫二世祖的溫室蹦迪了?!”柳七絕肩上扛著個人,從趙沒有身邊飛奔而過,“走了!沒看見賭場打手都出來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柳七絕跑得飛快,路過趙沒有身邊時把一大團紅布塞進他懷裏,三百三十層監控眾多,他們動靜太大,賭場紛紛被驚動。在這兒死人就跟切瓜差不多,他們又身份微妙,一旦被抓住,有一百張嘴也難以分辯。

打手中有那眼瞎的,看見柳七絕將紅彤彤的一團塞進趙沒有懷裏,當即認為兩人是一夥,趙沒有抱著的就是新娘,腳步一轉就殺了過來。趙沒有還在這兒海草亂舞呢,下一秒子彈迎麵飛來,立刻連滾帶爬地跑了。

兵分兩路,趙沒有這邊分擔了很大一部分火力,好在他對三百三十層挺熟,繞小道鑽狗洞,好不容易把人甩的七七八八。他從一處倉庫頂上翻下去,剛想鬆口氣,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別動。”

他被人拿槍抵著背,隻好舉手投降,對方不知是哪家賭場的人,掏出聯絡器說了一句,“我抓到人了,把車開過來。”

半分鍾不到,一輛閃著紅色警燈的消防車開了過來,氣勢洶洶,也不知道趙沒有到底黑了多少遠程端口,連消防警笛都變成了大王叫我來巡山,音效炸街。趙沒有還在思索他和各大賭場的關係網,聽到聲音一愣,隨即猛地低頭。

車廂裏伸出一杆高壓噴水槍,刁禪抱著閥門,怒吼:“趙莫得你他媽到底瞞著我翹了多少班?!”

古都盡人皆知,趙院長經常加班,柳七絕以為他是為了加班費,刁禪以為他是為了擺姿態,因為實驗室裏通常隻會有他一個人在通宵趕工,趙沒有早就不知去哪洗洗睡了。

如今真相大白,敢情是去蹦迪了。

巨大的水柱瞬間將打手衝走,幾乎失去理智的副院長把槍口一轉,開始無差別攻擊,“趙莫得你欠我的要怎麽還——”

隨即刁禪被拽了回去,消防車轟隆隆駛過街邊,路過趙沒有的時候柳七絕伸出手,把他拉進車廂。

小先生在前頭開車,還是第一次見刁禪發大瘋,有點驚魂未定,“院長您沒事吧?”

趙沒有躺在地上,攤開手腳,“沒事,刁禪最近生理期,你別見怪。”

“生、生理期?”

“貴婦的生活你不懂。”趙沒有一骨碌爬起來,“這車太明顯了,得換個辦法去中層區。”

刁禪就知道趙沒有和柳七絕肯定會玩脫,事先搶了一輛消防車在後頭遠遠跟著,方才車載頻道裏傳來賭場打手的聯絡,說趙沒有落網了,他便趕緊來劫。

刁禪抬腿,一腳把趙沒有絆得摔了回去,“你先把衣服換了。”

趙沒有為了轉移視線,穿著柳七絕塞給他的行頭,一件大紅喜服。

他們救出來的男孩早就被扒光了,赤條條地縮在車廂角落,柳七絕道:“我剛看過,沒有什麽外傷,他嘴上的縫線不能亂拆,等逃出去再說吧。”

趙沒有擰幹喜服上的水,蹲在男孩不遠處,大概看了看,點頭道:“行,你們有什麽逃出去的辦法沒有?”

“沒有。”柳七絕答得幹脆利落,“靠你了英雄。”

趙沒有看向刁禪,刁禪動了動嘴唇,趙沒有趕緊擺手,“得了大少爺,想點別的轍,咱這回不演小蝌蚪找媽媽。”

“傻逼。”刁禪翻個白眼,“那靠你了。”

趙沒有撓了撓頭,感覺有點棘手,掏出終端,正準備來個急中生智,駕駛座上小先生突然道:“院長,我們好像被堵了。”

趙沒有打開車廂,隻見上方傳來亮黃色的光源——是一輛飛艇車,正懸浮在他們頭頂。

他許多年沒回過大都會,不過還是認出了飛艇上的招牌,這種車在城市中很常見,穿梭於各層之間——這是M記的快餐車,車身上貼著金燦燦的炸雞圖案。

車裏空無一人。

幾人麵麵相覷,仿佛感應到他們的猶豫,車門吱呀一聲打開。趙沒有看到櫃台內側的衣櫃,裏麵放著紅黃相間的製服,還有懸浮溜冰鞋。他思考了一瞬,“走,換車。”

幾人上車,趙沒有將男孩塞在櫥櫃裏,自己卻不換衣服,隻略略蹲在櫃台後,柳七絕看他一眼,沒說什麽,拿起紅蓋頭給他扣上。

救人救到底,要是這車真被查下來,趙沒有還能替上一替男孩的身份。以他們的能耐,活下來總不是問題。

M記快餐車有各層區之間的直通權限,過關卡的時候刷車牌即可通過,但今天他們鬧出的樂子太大,關卡被人工封鎖,賭坊派了賬房先生挨個清查。輪到他們的時候,帶著玳瑁眼鏡的老人看著眼前三個身穿製服的大姑娘,眯眼瞧了一會兒,揮手示意放行。

懸浮車一直開到四百來層,刁禪鬆了口氣,柳七絕從胸前掏出兩隻漢堡,咬了一大口,“蛋黃醬放多了。”

和下層區的熱鬧截然不同,此時的中層區顯得很安靜,空中列車無聲無息地駛過,有私家車在旁邊停下,看車的上班族咧嘴笑道:“嗨美人兒!來份套餐。”

柳七絕置若罔聞,刁禪不會做飯,小先生手忙腳亂地打了一杯可樂,最後還是櫃台底下的趙沒有連滾帶爬,去後車廂的儲藏室裏現做了一份套餐出來。上班族接過牛皮紙袋,有些疑惑,“怎麽沒有紅豆派?”

柳七絕哢嚓哢嚓地嚼著生菜,麵無表情地盯著他,“賣完了。”

大概是從他的吃相中看出了磨牙吮血的氣勢,上班族並不敢說什麽,放下零錢就走了。

刁禪趕緊在窗外掛上“打烊”的牌子,把偷吃紅豆派的趙沒有薅出來,“你會用這車上的料理機?給我打杯咖啡。”

“少喝點咖啡吧。”趙沒有從櫥櫃裏翻出紅茶包,用熱水沏開,“加奶加糖?”

刁禪歎了口氣,接過杯子,“純茶就行。”

遊神節從淩晨開始,此時黎明已至,今日有雨,全息投影的飛鳥和魚群從街邊遊過,酒吧剛剛打烊,自動清掃機將空酒瓶倒進後門的回收箱,箱子裏已經堆滿了彩色易拉罐,多得要溢出來,還扔著一大束枯萎的玫瑰花。

不多時垃圾回收車從上層街道降落,機械抓手將回收箱倒扣在後車廂裏,廂門短暫開合,他們得以窺見這座城市的垃圾——快餐盒、塑料模特、腐爛魚肉、貓的屍體和一座壞掉的電話亭。趙沒有正在研究快餐車上的廣播程序,他調了個有些冷門的頻道,吉他弦音傳出,刁禪意識到這是他們上學時常聽的複古電台,經常播放許多22世紀前的老歌,電台主播應該有著一些門路,常常能搞到黑|市裏的唱片。

趙沒有雙腿蹺在櫃台上,點燃一根萬寶路,跟著旋律輕聲哼唱:“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天光欲曙,他叼著煙,身穿大紅喜服坐在快餐車中,空氣中彌漫著加州旅館的旋律,鹽水可樂和隔夜炸雞的油膩混在一起,還有萬寶路嗆人的煙草味。此時此刻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看著窗外高聳如雲的城市,他睽違已久的故鄉。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說:“這座城市很美。”

“廢話。”趙沒有道,“這可是我老家……”話未說完,他忽然看向刁禪,“剛剛的話是你說的?”

刁禪搖頭,柳七絕和小先生剛剛也沒有說話,趙沒有打開櫥櫃門,看到裏麵藏著的男孩已經睡著了。

“是不是電台裏的聲音?”刁禪問。

趙沒有擺擺手,他有了一個猜測,掏出終端,果不其然看到一直在運行中的人格軟件終於將樣本處理完畢,恢複交流狀態,趙沒有刷新重啟,接著車廂裏的人都聽到了一個他們從未聽過的男聲。

程序清了清嗓子,“各位好。”

柳七絕頓時湊了上來,“這回采樣夠了?”

“大都會中可篩選的樣本太多,我花了一些時間處理各種數據。”程序答道。

刁禪立刻轉頭看向趙沒有,隻見他深吸一口氣,“查詢人格成長度。”

“目前我的開發程度已近90%。”程序道,“剩下的10%的完善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但是我試了試接入大都會的底層主機,沒有問題,我想我應該可以初步對接佛陀內部的核心數據了。”

趙沒有一愣,他很清楚接入大都會主機意味著什麽,“這麽說,這車是你開來的?”

“沒錯。”程序裏傳出一聲輕笑,是少年將要過渡為青年時的音色,“難道要我看著你們被抓走麽?”

“我操。”柳七絕聽得一巴掌拍在趙沒有身上,“牛逼啊你趙莫得。”

趙沒有險些被拍的摔下去,多年日夜鑽研,如今終於有了成果,他笑笑,唇上有一截煙灰飄落,正掉在終端的屏幕上。

他伸手將煙灰擦去,聽到指間傳來一句:“趙沒有。”

這是人格程序第一次這麽正式地喚他,趙沒有知道如今程序已臻完善,不能再像以往那樣亂來,清了清嗓子,應道:“我聽著呢,怎麽?”

“你該給我起個名字了。”

“這容易。”趙沒有不假思索,“缺啥補啥,就叫旺財。”

“去你的難聽死了。”刁禪道,“換一個換一個!”

“那能叫啥?”趙沒有無奈,“要不叫咪咪?”

“你當養貓啊?”

“那就叫多多,多多益善。”趙沒有一錘定音,“就這樣,不改了。”

柳七絕聞言抬了抬眉毛,並不打算提醒他多多在狗的名字中有多常見。

“姓氏呢?”程序倒沒有生氣的意思,很耐心地問他,“跟著你姓趙嗎?”

“我想想啊……”趙沒有思索片刻,“姓錢吧,這樣咱倆的名字剛好對稱。”

他邊說邊笑著眨眨眼。

“百家姓沒有趙,開口就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