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須彌山(十三)
會客廳中央的表演場地上,離奇的行為藝術正在上演著,陸仁看不懂,但是陸仁大受震撼。
另一個大受震撼的是彌勒。
因為此次那迦的宴會開得十分突然,幾乎是彌勒剛剛湊齊了她的歌舞團,贏得了初步的入場資格,她混在那迦的隊伍裏的線人就向她傳來了那迦要舉辦聚會的消息。
盡管彌勒也遲疑過一秒,為什麽明明沒有到七天那迦卻突然要舉辦宴會。
不過龍王那迦的心情如同水一樣喜怒無常的事情,彌勒還是有所耳聞的。所以她也隻能咒罵一聲之後迅速做起了應對。
匆忙之下彌勒甚至沒有向線人詢問突然開舞會的原因。這直接導致此刻她看著幾案之後的帝釋天和陸仁,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和魯莽。
更要命的是她此刻唯四的隊友也不靠譜。要知道,由於時間原因,彌勒今天出發前的準備其實很有限:她隻來得及給新來的舞姬和樂師換上演出服,然後草草地帶著他們排練了一遍,最後告誡他們如果記不住動作,就自由發揮。
彌勒也萬萬沒想到,他們隻記得了自由發揮四個字。
盡管塗山綺羅,龍女和百花為了配合二泉映月,把第八套廣播體操的節奏放慢了許多,但場麵看上去依然怪異得不得了。
淦,好怪,再看一眼。
而台下以觀眾視角觀察三人的陸仁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幾個人好像此時此刻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表演丟人,甚至有那麽一絲,享受?
不得不說,盡管她們三個都帶著麵紗,但掩蓋不住精致的眉眼。綴滿珠寶的露臍舞衣,更襯托得幾人猶如精心雕琢的鑽石一樣璀璨奪目。她們身姿挺拔,盡管四肢稍顯不協調,但每一個定格動作都可以稱得上是盡善盡美。
盡管如此,這場表演也依然沒有到可以讓人驚歎的地步。離奇的是,此刻除了陸仁、帝釋天和那迦以外,其他賓客、兵士、侍者都可以說是一副陶醉其中的樣子。
這肯定不是因為須彌山的人沒有審美。
而是因為塗山綺羅乃是九尾狐。狐族擅魅術,這些賓客其實中了塗山綺羅的法術。當然,帝釋天和那迦並沒有可能中這種小小幻術,而彌勒和陸仁能保持清醒,則是因為在巨大的精神衝擊之下沒有中招而已。
彌勒還沒能來得及趁著眾人失神的時候找到動手的機會,就看見帝釋天皺了皺眉頭,不悅地點評道:“上不得台麵的把戲。”
聽了這話的那迦輕輕一笑,配合地揚手將手中酒杯裏的酒灑了出去,一瞬間,室內下起了一場瓢潑大雨。冷冷的冰雨在所有人臉上胡亂地拍。這些原本還如癡如醉的賓客瞬間醒了過來。
一陣暖風緊隨其後在室內刮起,又把眾人濕透的衣服一下子吹幹了。
對於彌勒的歌舞團所造成的小小不愉快,那迦並沒有生氣,他含笑看著彌勒說道:“使用幻術是犯規的喲!如果你的歌舞團隻有這點水平,而沒有拿得出手的節目的話,還請退出我的宴會。”
那迦說這話的時候,十分客氣。他的眼神一動不動地落在站在一邊的彌勒身上,他本來就生得一雙桃花眼,當他盯著一個人的時候,旁人竟然也能無端地從中體會出幾分繾綣的意味來。
但陸仁已經沒心思八卦了,他滿心記掛的都是台上這幾個比起尋人好像更享受舞台的同事們,他思索著這幾個人到底有沒有看見自己。萬一沒有,那他們要是再被趕了出去,再遇上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那自己豈不是又回去無望了。
好在幸運女神還是站在陸仁這一邊的,因為彌勒原本已經在權衡之下打算撤退了,因為她並不認為自己能同時對付帝釋天和那迦。
但那迦的語言和眼神被彌勒視作了挑釁。
彌勒隻是想穩妥,不是沒本事。畢竟,她有本事單槍匹馬偷渡去人間界,並在兩界司的眼皮子底下搶人,自然也不可能是一個安分的主。
彌勒繼續扮演著她的歌舞團成員,她忍住怒氣一言不發,然後對著帝釋天和那迦深深鞠了一躬,接著當場抽出了一把彎刀。
她突然的行為甚至導致周圍的守衛在一瞬間都緊張了起來,紛紛拔出了劍。但彌勒隻是站在台上,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甚至還對著眾人露出了一個旁人看上去十分溫柔,但陸仁看上去更像是死亡預告的微笑。
讓彌勒笑得這麽謙卑,一會兒這個大廳會血流成河吧。
台下的那迦製止了手下的戒備。
而台上,彌勒也笑著回答起了那迦之前的提問:“怎麽會呢?我們歌舞團當然是有真本事的,作為賠罪,接下來就由我親自為大家表演。”接著她變出了一隻側邊帶著鈴鐺的俏皮手鼓,然後轉過身,把手鼓丟給了陸吾,囑咐他演奏一首街知巷聞的小調。
陸吾當然不會,畢竟他所謂樂手的身份也隻是一個謊言而已。如今拿著手鼓的陸吾,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衝著麵前的彌勒露出了一個“嘿嘿,被我搞砸了”的笑容。
那一瞬間,盡管彌勒笑容的弧度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但她的殺氣卻幾乎要掩蓋不住了。
正當彌勒打算愛誰誰,炸了這個讓她丟臉的會客廳的時候,一聲輕笑從她身後傳來。
是那迦。
玩世不恭的那迦似乎對各種樂器都通曉一些。
隻見他揮了揮手,原本在陸吾手裏的手鼓便再次飛起又落下,最終停留在了那迦的手掌心裏。手鼓的末端綁著紅色的係帶,在落入那迦手中的一瞬間,係帶便與他的皓白的手腕交錯纏繞,像一尾猩紅的小蛇。
那迦輕輕拍了拍手鼓,然後看向了彌勒,然後對著她挑了挑眉示意開始。接著,他自顧自地繼續演奏,鼓聲配合著鼓邊的鈴鐺聲,一首充滿異域風情的樂章便從那迦的手上緩緩流淌了出來。
彌勒也不扭捏,她掄起了彎刀就開始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歌舞。每一個下腰,每一個彎刀擺動的角度,都顯得奪人心魄。
既有舞者的柔美,又有刀客的剛強。
別說是不知情的人,就連知道彌勒真麵目的陸仁都有些疑惑,台上這個舞藝超群,看上去高貴冷豔的彌勒真的是那個把他按進沙子裏還一個勁敲他竹杠的土匪嗎?
宴會繼續,賓客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彌勒的舞姿上。
而被彌勒臨時抓來湊歌舞團人數的陸吾,塗山綺羅,百花和龍女則像背景板一樣被冷落在了台上。但他們似乎並沒有很失落,隻見百花在身邊的一個幾案上就近抓了一把瓜子,四個人還分著吃上了。
三位姑娘們甚至邊嗑瓜子邊點評彌勒的舞姿。
龍女說:“這個腰下得不到位啊。吧唧吧唧……”
百花納悶道:“這個腰還不到位?這麽說你還能下得更低?吧唧吧唧……”
龍女說:“我不能,我就嗶嗶。”
目睹一切的陸仁:你們不會真的是來度假的吧。
陸仁可不想浪費這麽好的求救機會。於是他假裝不小心打翻了酒杯,並成功引起了身邊的女性摩利的驚呼。也正是這一聲驚呼,順利引起了台上嗑瓜子的三人組的注意。
百花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望向騷亂發生的地方:“咦,是阿仁耶!”
塗山綺羅聞言,也望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是他。”說著,她又看了看陸仁身邊的美酒和美人,補充道,“但是他看上去好像並不需要我們救。”
龍女當然也看見了陸仁此刻不錯的待遇,她佯裝生氣地說:“這個臭小子,原來一個人來須彌山鬼混,害得他年邁的老母親我獨自擔驚受怕。”
她們的位置離陸仁不算近,所以陸仁聽不清她們到底說了什麽,隻知道她們的眼神看上去可不像是執法者看見受害人的同情眼神,她們的眼神裏麵似乎還帶上了一些隱秘的控訴。
還沒等陸仁進一步地進行求救,宴會廳裏的人群就爆發出了一陣騷亂。
原來是彌勒圖窮匕見了。
她趁著那迦沉醉於歌舞的時候,慢慢向他靠近。彌勒曼妙的舞姿讓那迦放下了警惕。當他們的距離變得足夠短的時候,彌勒一個閃身,繞到了那迦背後,然後把表演用的彎刀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鼓樂戛然而止。
那迦變成了彌勒手上的人質。
宴席上的賓客基本都是那迦的狐朋狗友,此時看見那迦被抓,一個個害怕地掀了桌子就跑了出去。甚至原來坐在陸仁身邊的那位女性摩利也跑了。
美姬四散流離,美酒委地成泥。黃金做的杯盤像垃圾一樣摔了一地,甚至還有幾個盤子因為落地的衝擊還在地上旋轉,在瞬間變得空曠的房子裏發出一些回音,然後慢慢地,這個聲音也停下了。
整個會客廳變得異常安靜,隻能聽見三個人嗑瓜子的聲音:“吧唧吧唧……”
陸仁:……
上座的帝釋天似乎並看不慣這一場鬧劇,他抬眸,神情冰冷地掃視了一圈還在嗑瓜子的三人。
接收到信號的三人於是默默收斂了一下自己嗑瓜子的聲音。
帝釋天懶得再同這三人計較,他側過頭,望向了一旁乖乖給彌勒當著人質的那迦:“你這是又鬧哪一出?這種程度的挾製,你掙脫不開嗎?”
那迦此時一隻手被彌勒扭在身後,擰成了一個絕對不會好受的姿勢。但他的臉上卻是嬉皮笑臉的。
隻見那迦朝著帝釋天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一臉愜意的說道:“我想,我墜入愛河了!”
帝釋天:???
彌勒:???
陸仁:???
在眾人的滿頭問號之中,後方突然爆發出一陣響亮的掌聲,原來是一旁偷偷嗑瓜子的美女三人組,她們在聽到那迦的這句話,瞬間感動地鼓起了掌來。
塗山綺羅、龍女、百花:這不比電視上播的爛片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