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須彌山(八)
人間界,外來戶口調查局。
今天已經是阿仁失蹤的第三天了。
那天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綁走的事情,讓調查局的所有人都感到沮喪無比。在外來戶口調查局全員在場的情況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人被挾持走了。巨大的挫敗感縈繞在調查局的每一個人心頭。連帶著這幾天的調查局都死氣沉沉的。
此刻,後勤部的人十分擔心阿仁的境況,他們這幾天一直在等著司淵的出現,希望能從司淵那裏得到一個解決方案。
但司淵從那次團建前幾天開始,就已經很久沒有在眾人麵前露過麵了,他似乎帶著應龍外出公幹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又要去多久。
他們此刻能做的就是無止境的等待。
但百花和俊方儼然已經等得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們此刻正不管不顧地要闖進五樓。
據說界門就封存在五樓。
隻要找到了界門,就可以通過界門前往須彌山,到時候憑他們的本事,一定能想辦法把陸仁帶回來。
兩人對視一眼,準備出手。
然而這時,收到風的雨師急匆匆地趕來攔截住了他們:“你們別衝動啊,五樓也敢亂闖,不要命了?!再等等,萬一過一會兒司淵就出現了呢?”
聽了這話的百花白了雨師一眼,她眼角眉梢都寫著著急:“就會叫我們等,等不了了,都三天了。那天傳送門後麵傳來的氣息,你難道沒聞出來嗎?那是須彌山!須彌山的人哪裏有人性啊!就陸仁那個小身板,現在肯定已經受不了折磨半死不活了,無論如何要立馬找到司淵,再晚一點陸仁還有沒有命在都不一定了。”
俊方也在一邊幫腔:“是啊是啊,阿仁現在說不定正一個人躲在哪裏哭呢,我們得去帶他回家!”
起初,竭力攔著百花和俊方的雨師還算理智,但是聽了這話,他也忍不住開始想象陸仁此刻會是什麽慘狀,想著想著,原本攔住兩人的手也漸漸卸了力氣。
作為陸仁的領導,雨師其實比誰都擔心陸仁。他隻是忍著,他不想因為個人情感,破壞調查局正常的運轉,甚至因此引出大的事端。
但此時,百花的話導致他連日來積累的擔憂一同爆發了出來,再加上司淵也一直下落不明,他確實有些沉不住氣了。
雨師首先在腦子裏把“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全文背誦了一遍,然後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他都一把年紀了,還能為一個人類瞎操心,讓自己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嗎?那必然不能。當年黃帝把他揍成了那個熊樣,他都恨死了。結果蚩尤兵敗,他最後還不是照樣能屈能伸,兢兢業業地轉頭就跳槽給黃帝打起了工嗎。
這有啥的,不就是被須彌山的人打臉,當著他的麵劫走了阿仁嗎?
一個阿仁而已,有什麽好的?
不就是乖巧了一點點,勤勞了一點點,做飯好吃了一點點嗎。
不就是不像調查局裏那群歪瓜裂棗,整天嘲笑他是保姆部門的老大,看見他會恭恭敬敬地喊領導嗎?
雨師每細思一分,臉色就黑上一分。
結果,他腦海裏那些彎彎繞繞的大局觀,和陸仁被綁走的場景,附帶著平日裏陸仁的笑容纏繞在一起,糾結扭曲,在他的腦袋最終演變成為了四個大字:“幹他丫的。”
想到此處的雨師慢慢放下了手,他緩緩轉過了身,同百花、俊方並排站在一起,同仇敵愾地望向了五樓的入口:他要隨他們一起勇闖五樓!
不過三人剛邁開步子,卻從身後伸出來了一雙手扣住了最外側兩人的肩膀,製止住了三人的行動。
是風伯。
雨師現在腦袋發熱,可不管風伯的阻止:“飛廉,你不想挨揍就別攔著我。”
他激動地眼圈發紅,聲音顫抖,儼然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
風伯看著雨師這幅模樣,就知道他又上頭了,他歎了口氣,規勸道:“屏翳,你也是八千歲的人了,能不能長點心啊。我讓你來攔著俊方和百花找死,你攔著攔著就打算跟他們一起英勇就義,這算怎麽回事啊。”
雨師聽了這話就有些不樂意了:“你怎麽還人身攻擊我?你才沒長心呢,阿仁現在生死未卜,我作為他的上司,去營救他有什麽錯?”
風伯扶額。他剛剛路過五樓的時候,看見百花和俊方眼睛一眨不眨地地盯著五樓的大門看,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但畢竟不是一個部門,而且百花和俊方也暫時還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他一個別的部門的領導也不好多加指摘,於是便傳音,讓雨師趕緊過來,好生規勸規勸他的下屬。
誰知道雨師一來,直接成了敵方戰力。
風伯:大意了,給敵人遞了刀子。
作為雨師兩千年的舍友,風伯深知雨師的脾氣,這種時候隻能順毛擼,如果跟雨師對著來,他肯定得炸,炸成一朵五彩斑斕的煙花。那風伯可吃不消。
於是風伯放緩了語調,用溫和的聲音勸誘道:“沒有說不救阿仁,這不是由於此事涉及須彌山的緣故,需要先由領導跟善見城界司通氣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們未經善見城界司的批準,擅自前往須彌山,這種行為可以被判定為單方麵宣戰。到時候好不容易太平了沒多久的十界又要大亂了。”
雨師、俊方和百花聽到此處,也開始遲疑了起來。
三人正站在五樓的樓梯間極限拉扯,場麵一時陷入了僵持階段。正在此時,卻見一道飛光直接從三人身後射來,擦著最外側的俊方的身子射向了五樓的大門。
大門爆炸了,一時之間飛沙走石。
三人震驚之餘,回頭查看是誰的手筆,卻見樓之下塗山綺羅與龍女並肩而立,龍女的手上還牽著陸陽,而幾人身後還站著陸青舟。
那一記飛光應當是出自龍女之手,她發功的手勢都還沒來得及收回來。
風伯屬實有些頭大了,他剛剛控製住的場麵一下子就被破壞了,隻能額頭青筋直跳地詢問:“你們這是幹什麽?”
聽了這話的龍女斜睨了風伯一眼,說道:“我要投訴,你們調查局無能!我兒子都讓人綁架了三天了!在你們眼皮子底下!三天了!結果,你們調查局這麽多天了連個調查報告都沒給到我們家屬,那我當然隻能自己跟孫子一起去須彌山找了!”
控訴的話龍女說得毫無感情,但說到她要“自己去須彌山找”的事情時,她的聲音就陡然變大了。
龍女手裏牽著的陸陽也在一邊幫腔:“自己去須彌山找!自己去須彌山找!”
這幾天陸仁不在,麒麟崽都哭慘了,整天在家裏趴在陸仁的舊衣服上哭。這回聽龍女說要去須彌山救人,他義無反顧地就選擇加入。
而另一頭,無緣無故吃了個投訴的風伯感覺心累。他隻好轉移目光,又看向龍女身邊叉腰站著的塗山綺羅:“那塗山組長呢?你總不會也是去找兒子的吧?”
塗山綺羅的眼神遊移到了樓梯間的欄杆上,沒有同風伯對視,她似乎並不是很會撒謊,但還是靠著轉移視線完美且順暢地說出了她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我請了年假,打算去須彌山度假。”
風伯:“……”那地方是個不毛之地啊,誰會去那裏度假啊!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你真的是去度假的嗎?
風伯無力吐槽,隻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三人中唯一靠譜的陸青舟,他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詢問到:“陸組長,那你呢?”請一定要說你是來阻止這幾個人的!
然後他就聽見耳邊傳來了陸青舟的高貴冷豔的低沉嗓音:“須彌山有潛逃過去的偷渡客,我要前往抓捕。”
風伯默默舒了一口氣,還好,總算還有一個正常人,是因公出差。
不過這個消息還是讓風伯有些意外,他有些疑惑地詢問道:“最近我們局裏有收到過線報說須彌山有偷渡客的事情嗎?”為什麽他不記得處理到過這條信息。
作為IT組的老大,局裏所有接收的信息都由他們IT組處理,理論上,他是外來戶口調查局消息最靈通的人,如果真的有偷渡客,他應該比陸青舟知道得更早才對。
隻見樓梯下方的陸青舟點了點頭,然後抬起下巴指了指身前橫眉冷對的龍女:“有啊,就是她。”
賊喊捉賊的戲碼,算是讓你們給玩明白了。
IT組組長風伯表示心很累:我隻是一個修計算機的,為什麽讓我在這種時候成為唯一一個有理智的人?
算了,毀滅吧。
正在風伯焦頭爛額的時候,場麵已經不可控的時候,他聽見從五樓的走廊裏,傳來了一些聲音。
五樓的大門原本就隻是用了一道醜陋且老舊的鋁合金折迭門遮擋著,如今在龍女的一擊之下,鋁合金折迭門直接爆炸,在五樓的樓梯口炸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裏麵沒有光亮,單從外麵看,完全看不清這個洞口裏麵有什麽。隻能聽見風呼呼地往裏灌的聲音,那風聲又異常地肅殺蕭條,聽上去就像是千萬人的嗚咽聲一般,讓人無端從靈魂深處生出一股戰栗之感。
而此刻,在這黑暗和風聲的盡處,正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場上的所有人都停下了爭執,隻見他們身體緊繃,嚴陣以待地望向了五樓的走廊。他們不覺得此時能夠輕易善了,已經準備好了隨時以性命相搏的打算。畢竟五樓的那幾位大佬,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