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返鄉(八)倒V結束
宗宸和陸仁逃到了院子裏。身後的佛頭依然窮追不舍,祂似乎很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邊追擊邊發出了“桀桀桀”的狂笑之聲。又因為祂手腳多的緣故,通力協調,跑動起來速度委實不慢。陸仁在逃命過程中不住地回頭確認佛頭的位置,發現祂與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竟然在不停地縮短。
糟糕,同這個怪物賽跑不出意外會是個必死的局。
於是陸仁當機立斷:“我們分開跑!起碼能保住一個人。”
這話雖然殘忍,但宗宸心裏明白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於是他斬釘截鐵地同意了:“好!”
幸運二選一環節即將開啟。
參賽玩家:十七歲精力充沛的男子高中生宗宸VS24歲吃盡了生活的苦的體力勞動者陸仁。
輸家會被做成邪神的新衣服,那麽這個殊榮究竟會花落誰家呢?
Ready?Go!
宗宸和陸仁在出了陸家大門的岔路口分開了,宗宸選的路一直通往村裏,而陸仁選的這條路則蜿蜒向了山中。
佛頭看著分道揚鑣的兩人,配合地在岔路口猶豫了一下,像一個在商店中挑選商品的貴婦,斟酌著自己合意的衣服。
這兩件“衣服”都是在祂的蠱惑下,由祂的信眾騙來的。說起來,佛頭覺得人類真的是很可笑的一類生物,他們似乎最喜歡拖自己最親近的人下水了,祂的信眾們幾乎都是由此發展而來的。
起初,陸仁的伯伯是在一堆外貿交易的抵債貨物中發現祂的。那時候的祂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祂隻是個小小的偷渡客,剛剛狼狽地從須彌山上逃了出來,體型也不似這般龐大。
上令各界分割而治,更嚴格規定各界生靈隻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就像魚不能離開水到達陸地上一樣,各界也不可能直接隨意互通,如果非要跨界可向界司提出申請,但佛頭是一個罪人,不能求助界司,否則會被抓起來。強行越界的行為讓祂幾乎被奪走了身上所有的力量。但因禍得福的是,因為祂當時的力量太過孱弱,人間界對祂的排斥也隨之削弱了許多,讓祂得以有了一絲喘息。
虛弱的祂附在一卷古印度的經書殘卷上,像一隻畸形的寄居蟹。
因為各界不互通的原因,在遇見陸仁的伯伯之前,佛頭甚至沒有接觸過人類。祂之所以選擇來到人間界,很大原因是因為十界之中,隻有人間界,是諸神不屑之地,也唯有在此處,作為大罪人的祂可以得一夕安寢,茍且偷生。
陸仁的伯伯叫陸國慶,人不壞,隻是個有點窩囊的普通中年男人。人到中年,正在遭遇著中年危機,在家裏總是被老婆數落,寶貝女兒也同自己日益不親近。陸國慶發現了佛頭以後本來是很害怕的,但是漸漸地小小的祂看著毫無威脅,並且祂還苦苦要求陸國慶幫幫他。陸國慶起了惻隱之心,把祂藏在了閣樓裏。
起初,懵懂的佛頭同失意的陸國慶相處得很融洽。陸國慶每天會帶著酒來找祂小敘一會兒。
他給祂看他女兒的照片,祂記得那張照片裏的陸嵐笑得像花一樣,一株向著太陽放肆生長的花。然後陸國慶會看著女兒的照片抱怨:“明明小時候那麽可愛,為什麽長大了卻對爸爸那麽冷淡呢?”
大多數時候,佛頭隻是安靜地聆聽,偶爾安慰陸國慶幾句。
陸國慶也會在祂因為人間界的斥力而感到痛苦時,將祂捧在手掌心裏。祂被人類的體溫包裹著,可以明顯感覺到人間界的斥力減少了很多。
“人類的體溫,好溫暖啊。”祂當時這麽想著。
因為不是人間界的生物,佛頭不需要吃東西,祂吃人的情感。失意落寞都能成為祂的養料,被吃掉了這些負麵情緒的陸國慶也會變得開朗起來,獲得麵對新的一天的勇氣。他們互相幫助,生活在朝著好的一麵前進。
那真是一段不錯的時光。
轉變始於一個普通的夜晚,普通得同此前無數個日日夜夜沒有一絲一毫的區別。佛頭仍然記得那天,陸國慶的小生意因為周轉不靈,開始出現了虧空,他可能就要破產了,那天晚上陸國慶喝了很多的酒,明顯急得就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他在祂的麵前哭得眼淚鼻涕全流了下來,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佛頭仍然記得那一刻祂是怎麽想的,祂想幫幫這個可憐的中年人,畢竟他是祂來到人間後的第一個朋友。
祂用自己的能力變出了金子,這對佛頭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那一刻,陸國慶看著祂手裏的金子,眼神變得直勾勾的。而祂發現,那晚所吃到的情感,是那麽的奇怪。那情感聞上去像是腐敗已久的植物根須,但吃起來卻又如同蜂蜜一樣,出奇的香甜。
後來,佛頭終於明白,那個感情,叫做欲望。但當祂明白那是什麽的時候,祂對那個情感的味道已經變得上癮了,而陸國慶,則是對金子上了癮。他們兩個開始夜夜在閣樓重複那晚的過程。
沒過多久,吃了一段時間欲望的佛頭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長大了,祂慢慢地長成了成人手臂的大小。而僅僅依靠陸國慶的欲望已經滿足不了祂了。
而當發現錢可以來得這麽容易以後,陸國慶放棄了他的小生意,他隻需要向他新飼養的寵物伸手要錢就可以了,他變成了一個貪得無厭的中年人。為了更好地滿足他的寵物,陸國慶開始為祂聚集起信眾,人類究竟有多愚昧呢?祂隻需要裝作聆聽,展現一些很小的神跡,他們就會對祂深信不疑。祂滿足信眾一些很小的願望,他們就會主動為祂帶來更多的信眾。
佛頭在一天天地變大,閣樓已經漸漸裝不下祂了,而祂的樣子也日漸醜陋了起來。更糟糕的是,隨著祂的力量逐漸增大,人間界對祂的排斥力量也日益增大,祂的身體開始潰敗。
陸國慶把祂轉移到了他出生的小山村裏,他們盤踞於此,把這裏漸漸變成了他們的神國。
但哪怕創建了這個世外神國之後,可以為他們躲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但依舊逃不開人間界對祂的懲罰。
已經很久沒有人把佛頭捧在手心裏緩解疼痛了,等祂想起來的時候,陸國慶已經很久沒找祂談過心了。他現在自封為祂的主祭,每天接受著信眾的擁戴。
陸國慶不該認為佛頭隻是他可以隨意丟棄的寵物的,祂已經被人類教會了欲望。也已經不能忍受斥力日夜的侵擾了,於是祂想起了曾經在陸國慶的手中可以逃脫人間界斥力的事情,祂想出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祂把陸國慶,變成了祂的一件衣服。
但是這件衣服,現在已經穿了太久,就快要失效了。他需要一件新衣服,一件更加年輕,功效也將更加持久的衣服。如果這件衣服,能像陸國慶,像那個給過祂在人間的第一絲溫暖的人,那就更好了。
而祂的信徒們,也開始為了滿足他的願望,而進行了努力……
佛頭在岔路口猶豫了太久,眼看著祂的新衣服都要跑了,祂不得不趕緊做出決定。祂最終選擇了追擊著陸國慶年輕的侄子上了山,沒辦法,誰讓祂還是挺念舊的呢,他還是想要一件相似的衣服。
本次幸運二選一的大獎得主是一如既往倒黴的陸仁,讓我們恭喜即將被開膛破肚的他吧。
陸仁發現,選擇跑山路是一個很不明智的決定。山路崎嶇,且多上坡路段,並不適合要奔跑著逃命的他。而且身後在努力追擊的佛頭,似乎並沒有被這難走的山路影響到,依然健步如飛。
自己給自己上了個debuff的陸仁:“……”
佛頭的腳步聲已經離陸仁很近了,他甚至不敢回頭看,他聽見佛頭的聲音幾乎是貼著他的後背響起:“抓到你了,我的新衣服。”
然後陸仁就感覺到脖子後麵的衣領一下子被什麽東西給拉住了,他絕望地想:“這次怕是真的完了。”
突然,被扯著的衣領似乎被什麽割斷了,後麵拉扯著他的力氣陡然一鬆,讓本來正在同背後角力的陸仁一時間竟然沒站穩,被甩了出去,摔了個狗吃屎。
等陸仁滿身是泥土地爬起來的時候,他發現他身後站了個年輕人。年輕人堅定地擋在了陸仁與佛頭之間。
那個年輕人的衣著看上去像是個來采風的大學生,但他卻擁有一頭雪白的頭發,是一種一塵不染的白色,一眼望過去就像是遠方的雪山山巔那般高潔。那個年輕人背對著陸仁,腰背挺得筆直,身上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陸仁恍惚地覺得這股味道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之感。
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陸仁心裏有了一個猜想,於是他試探性地開口:“祁嶼?”
年輕人聞言,側過頭瞥了陸仁一眼。那是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如同雨後初霽的天空一般,澄澈透明。他的眼神波瀾不驚,有一種看透了世事的淡然,顯現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性。年輕人並沒有回複陸仁的話,隻是看著陸仁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算是打過了招呼。
對麵的佛頭卻似乎認出了這個阻攔他的年輕人,他眯起眼睛,不悅地說道:“山鬼?你竟然上了這件之前逃跑的衣服的身,想要對付我?”說著,佛頭又發出了“桀桀桀”的怪笑,“簡直是不自量力!”
山鬼沒有說話,他隻是看著佛頭,挑了挑眉。
於是,感受到被冒犯的佛頭衝了上來,與攔路的山鬼,戰至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