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返鄉(四)
在折返村口的路上,陸仁和宗宸兩人都是一言不發,隻顧埋頭快速走路,似乎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趕似的,這嚇壞了宗年。而當他看到被戳破車胎的汽車時,他腦袋裏似乎有一根被緊緊拉扯的弦不堪重負地繃斷了。
陸嵐的話語不可抑製地地浮現在了宗年的腦海裏:“走不了的。”
那低緩的話音和陸嵐在獨自倚在門邊的樣子交替出現在宗年的眼前,他忍不住想:“她說的話什麽意思?是今天走不了,還是永遠走不了?”
想到這裏,宗年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他有些六神無主地看著在場的其他三人,焦急地詢問道:“車壞了,我們怎麽辦?”
可一時間其餘的人卻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宗年慌了神,他說:“要不然我們靠自己的腳走回鎮上吧。”
陸仁作為一群學生中唯一的社會人還是相對靠譜的,他搖了搖頭,反駁了宗年的這個想法:“我們是外鄉人,哪怕是白天獨自翻山都有些困難,更別說是晚上了。夜晚的山裏野生動物太多,本地人都不敢輕易靠近。”
宗年幾乎要哭了:“那怎麽辦?”
陸仁卻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他安撫起了宗年:“什麽怎麽辦?別自己嚇自己,我之所以這麽著急是因為真的在鎮上訂了賓館。不去住要賠錢的。”他撒了個無傷大雅小謊,目的是為了讓宗年相信,情況並沒有那麽糟糕。
如果今晚走不了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那最忌諱的就是自亂陣腳。陸仁作為幾人中唯一的成年人,深知此刻最重要的是保持理智,分析形勢。
或許是陸仁的笑容太自然,宗年竟一瞬間也恍惚了一下:難道隻是他在自己嚇自己?但一向沉穩的宗宸怎麽剛才也這麽毛躁?於是宗年的目光落在了宗宸的身上:“但是……”
宗宸打斷了宗年的話,他看向陸仁:“你打算怎麽辦?”
對於宗宸來說,他從進村的一瞬間開始就感覺到了不舒服。這村子裏風景秀麗,空氣清新,遠離了城市的喧囂,但有也是這一點十分奇怪,就是未免過於安靜了。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他都沒有聽見一聲鳥叫聲?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陸仁說:“走吧,總要先找個過夜的地方。”他拿出手機操作著,狀似隨意地說,“去我伯伯家吧。”
陸仁的手機信號是滿格,但他已經嚐試過了,無論發什麽信息,或是接收什麽信息,永遠顯示在加載中。他打了個電話出去,可以打通卻始終是忙音。他聽見了剛剛宗宸給祁嶼打電話的過程,不難推斷出,所有人目前都是這樣的狀態。
就像到目前為止他們所經曆的一切一樣,狀似平常,所有讓人感到異常的表現都隻是偶發的,隻存在於在細節處的。他們隻是到了一個村裏,這裏的村民會在路過神像的時候進行一個奇怪的特有禮節,而他們在山裏,手機信號不好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
這一切可以被合理解釋,卻不能被坦然接受。
眾人亦步亦趨地往陸仁伯伯家走。陸嵐還保持著他們離去時的那個倚門姿勢,她表情平淡,似乎對他們的去而複返不感到意外,隻是公式性地詢問:“怎麽回來了?”
“小巴車好像壞了,今天走不了了。”陸仁說,“村裏還有別的代步工具嗎?”
陸嵐再一次引著他們往裏走,邊走邊說:“有啊,怎麽沒有。我們家就有輛小轎車。但是媽媽今天開進城裏去辦事了,估計要明天才能回來。”
她引著一行人往一樓東側的房間走:“家裏隻剩兩間客房了。你們兩人一間住吧。”
宗年剛想說那要不然他和陸大哥住吧,畢竟宗宸和關爾越對待陸仁也不是太熱絡,如果強行要他們住一間房可能會不太情願。
卻在此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是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後的關爾越。關爾越見宗年扭頭看他,紅著眼眶說:“宗年,我害怕。”
宗年這才想起了可憐的關爾越。在宗年眼裏,關爾越不過是個普通人,怕鬼怕神的,這次驟然遇見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事情難免感到恐懼。思及此處,他努力挺直腰杆,拍了拍關爾越的手背,低聲說了句:“你放心,我保護你。”
最終結果是陸仁和宗宸一間房,宗年則跟著關爾越住。
前往客房要穿過堂屋,陸仁不自覺地開始打量起這座房子與他記憶中的區別。
原本貼在堂屋裏的喜慶年畫如今已經褪色斑駁,使得原本慈眉善目的菩薩似乎顯現出了極惡相。這裏的陳設都沒有太大變動,隻是可以看出已經舊了不少。西南角新添了一座小小的佛龕,掛著幾個紅色的小燈籠,在本就光線不太充裕的堂屋裏投射下一片紅色的光影。許是怕裏麵供奉的菩薩落灰,佛龕裏加了一道遮塵的簾子,陸仁沒能看清供奉的究竟是什麽菩薩。隻看見佛龕前還燃著香,香挺長,似乎才續上不久。
陸仁見狀問陸嵐:“你開始信佛了嗎?”
走在他前麵的陸嵐似乎做了個手勢,然後說:“多虧菩薩保佑,爸爸才能活到今天。”
不多時,客房到了。
客房裏放的都是兩米的大床,睡兩個成年男子綽綽有餘。
陸仁進房後動作輕柔地把陸陽放在到了**。饒是陸仁體力好,把麒麟這麽一路抱下來也顯得有些體力不支,兩條胳膊止不住地發酸。
陸陽始終沒有醒。陸仁拍了拍陸陽,他呢喃一聲,翻了個身便繼續睡去了。
一旁的宗宸這時發問:“你打算怎麽辦。”
陸仁一邊幫陸陽脫下了鞋子,一邊答複宗宸:“什麽怎麽辦?”
“你也發現這裏不正常了吧。”
陸仁看向了宗宸:“嗯,你們倆睡,今晚我不睡了,以防萬一。”
宗宸卻拒絕了:“你一個人值夜扛不住的,萬一睡著了就沒有意義了。我們輪流來,我看上半夜,你看下半夜,有什麽事情隨時叫醒對方。”
陸仁沒有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