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返鄉(五)
分配好房間後的宗年不敢獨自呆在自己房裏,他把行李放下後就帶著關爾越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去找宗宸和陸仁。敲門進去的時候陸仁和宗宸似乎剛剛就什麽事項達成了一致,宗年隻聽見陸仁說了一聲“那就這麽辦吧”。
宗宸再見到進來的宗年之後,宗宸像是被提醒班想起了什麽,他對宗年說:“正好,這件東西你帶回去掛在床頭。”隻見他從自己的行李裏翻出了一把小臂長的小劍。那是一把由五帝錢鑄成的寶劍,是宗宸出師當天收到的禮物,十分珍貴,可一劍破邪。宗宸幾乎走到哪裏都帶著它。
宗年當然認得五帝劍,也知道五帝劍的珍貴之處,於是他連忙推辭,道:“表哥,使不得。這東西不是伯伯給你保命用的嗎?給了我你怎麽辦。”
宗宸卻安撫他道:“沒事,我身上帶了不少符。隻是一個晚上夠用了,等到明天有車我們便走了,不會有什麽問題。”陸仁有他保護不用擔心,但宗年終歸隻是個半瓶水的葫蘆,真的遇到什麽有能耐的邪物,怕是護不住自己和關爾越。故而宗宸出借五帝劍,也是想給宗年及關爾越多一份保障。
宗年聽宗宸言辭懇切,這才放下了心。在他眼裏,他的表哥是天下頂頂厲害的玄師,除了麵對陽關那次,從無敗績。秉著對宗宸驅邪本事的信任,宗年應了下來:“好,那謝謝表哥了。”
宗年歡歡喜喜地帶著五帝劍回了自己的房間,心裏也踏實了不少。他赤足站在**,恭恭敬敬地把五帝劍掛在了床頭的牆上,低下頭認真地同坐在**的關爾越說:“你別怕,我把五帝劍多偏向你一些,這上麵的銅錢都是本家伯伯一枚一枚挑的,保真。今天晚上肯定安全。”手裏握著五帝劍,眼裏看著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的關爾越,宗年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內心也暗暗生出一股“我還是能保護住這個小徒弟的嘛”的自信。
話分兩頭,宗年走後,留在房裏的宗宸就褪去了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眉宇間也帶著略微的擔憂。
宗宸會答應陸仁馬上就走有很大的因素,是想看看這裏的村民是否會阻攔他們離開。結果,事實證明,這座村子並不會讓他們走得那麽容易。
雖然聯係不上祁嶼,但宗宸其實沒有那麽擔心他。祁家能與宗家並列成為玄門四家,就斷不可能養出一個無能子孫。即使被困住了,保命的本事祁嶼應當還是有的,應當會想方設法傳遞消息求救。但沉思的宗宸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祁嶼如果要求救,為什麽不向祁家本家求救,而要向我這個宗家人求救呢?”
想到了這一層,此刻冷靜下來的宗宸才終於頓悟出了一個可能性:把他喊到這個地方來的人,真的是祁嶼嗎?如果不是祁嶼,那到底是誰,出於什麽樣的目的,要把他騙到這個地方來呢?
他望著窗外漸漸隱去的日光,心中也免不了產生了一種忐忑的心情。
明天,真的會有車來嗎?
日光不多時便完全隱去了,四野變得擦黑,隱約看見夜色中遠方樹冠的輪廓了。這時,房門傳來了三聲輕輕的敲擊聲,是陸嵐來喊他們吃飯。
一行眾人沒有過多地推辭,他們跟著陸嵐來到了之前路過的堂屋。堂屋裏的方形桌上已經擺好了一桌素菜。可能是炒的時間有些長了,蔬菜有些許發黑,讓人看著平白沒了多少食欲。而桌麵上整整齊齊地擺上了七副碗筷,除了賴床不肯起來吃飯的麒麟崽之外,竟然還多出了一副無主的碗筷。
陸仁見狀向表姐詢問道:“伯伯是要跟我們一起吃嗎?那我們一起等一等吧。”
陸嵐搖頭:“爸爸已經在房裏吃過了,這個位置是留給菩薩的。”說完這話,她便拿起了自己的筷子,主動夾菜到了那個空碗裏,一邊還對著空位說著“菩薩,您吃。”,時不時露出認真聆聽的神情,偶爾還會“咯咯”地笑上兩聲。
這狂掉san值的行為,讓剩下的幾個人沒一個敢動筷子。而陸嵐還在旁若無人地同菩薩說話。她在說話的間隙,似乎終於察覺到了在場的其他人都沒有動筷子。於是陸嵐招呼著眾人:“別客氣,吃呀。”
眾人幹笑兩聲,卻仍是配合地舉起了筷子,卻到底沒有一個人真正下筷。
宗年運氣不好,被分配坐到了菩薩的空位旁邊,他聽了陸嵐的勸菜以後,訕訕地笑了幾聲,便也學著陸嵐的樣子,夾了一筷子菜,弱弱地遞到了空碗邊上,嘴裏說著:“我們初來乍到。菩薩,您多吃點。”
然而還沒等他的筷子伸到菩薩的碗裏,一旁的陸嵐突然變了臉色,她直接用力地拍掉了宗年的筷子。隻見她氣得臉色漲紅,幾乎嘶吼著說:“不許用你的髒手褻瀆菩薩!”宗年整個人都被嚇傻了,連掉在地上的筷子都忘了撿。而剩下的陸仁,宗宸和關爾越三人都站了起來,隨時準備防止陸嵐暴起對宗年不利。
但陸嵐隻是狂躁了一瞬,很快便平複了自己的情緒。她看著在場幾人或震驚或防備或恐懼的神情,收斂了自己猙獰的表情,低著頭匆匆說了聲:“我們吃好了,你們慢用。”而後便擱下筷子,起身回房了。
這頓飯沒人敢再吃,也就不歡而散了。索性陸仁的行李裏有一大包家庭裝泡麵,倒也沒有讓眾人餓肚子。
深夜,麒麟崽依然沒有醒,陸仁在**輾轉。宗宸倚在床頭,在看著他隨身帶著的一本書,兩人都憂心忡忡,不敢入睡。
與之相反的是宗年的房間。房裏的兩人都閉著眼睛,似乎都已經睡得相當熟了。然而正在此時,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寧靜的夜晚:一旁的窗戶玻璃突然發出“吱嘎”的噪音,就像有什麽人正在用尖銳的指甲撓著玻璃。
伴隨著這聲聲響,黑暗中,關爾越睜開了眼睛。他緩緩坐了起來,眼中已經沒有了在宗年麵前的怯弱和膽小。他眼神森然,神情冷漠,整個人像一柄透著寒光的刀。一旁的宗年似乎已經被指甲聲驚擾,他的眉頭皺了皺,掙紮著就要醒來。
關爾越見狀用手指在宗年的眉心點了一下,於是宗年又沉沉睡去了。
外麵的作怪的指甲似乎很不滿意還沒有人因他的出現而顫抖著前來查看,那抓撓的聲音變得更大了。不僅聲音大,而且頻率加快,顯得很是著急。像是為了回應這聲音,掛在床頭的五帝劍開始劇烈震顫,那是按捺不住的殺意,正在蠢蠢欲動。
關爾越回頭,對著五帝劍說了一句:“還不到你出場的時候。”五帝劍會意地停下了振動。而關爾越則看向了窗戶的方向,他抬手,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間,而後四方的風迅速集結,如同一道風刃一樣劈向窗外。
窗戶和窗簾沒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但外麵的東西發出了一聲如同哀嚎一樣的嗚咽聲,而後那嗚咽聲慢慢變輕變遠,可看得出那東西是受傷後跑遠了。
關爾越冷哼一聲,瞬移到了窗外,低頭進行查看。地上散落著一灘血跡,那血跡腥臭異常,即使不靠近都能聞到一股子腐爛的味道撲麵而來。靠窗的牆邊本來生長著不少的野草野花,但如今被這血跡沾染過的草木都迅速枯萎了。那刺鼻的血跡一路蜿蜒向上蔓延到了山裏,而後便不知所蹤。
“一個惡心而又弱小的邪物。”關爾越這麽想著,他甚至覺得用風刃傷它都是髒了自己的風刃。他不悅地打算回房,卻聽見樓上傳來了什麽聲音。
陸嵐和她父親的房間都在二樓。
關爾越平靜地穿過堂屋,朝著樓梯走去。此時所有的燈都已經關閉,隻有佛龕裏紅色的長明燈向外散發著紅色的光暈,整個客廳像是籠罩在一片血光之中。
關爾越目光倨傲地瞥了一眼那座詭異的佛龕,防塵的簾子已經被拉開了,但本因端坐在裏麵享受香火的佛像卻不知所蹤。
關爾越卻似乎早已料到了什麽,隻是淡定收回目光,而後便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向樓上走去。
到了二樓,那聲音便清晰了起來。那是一個女人的喘息聲。
陸嵐的房門半掩著,昏黃的台燈光亮透過那道不寬的門縫漏了出來。關爾越站到了門邊,然後看到了即使是見多識廣的他都覺得惡心的一幕。
與陸嵐廝混在一處的東西,像一隻巨大的蜘蛛。但是代替了蜘蛛腿,祂長著八條人的手手腳腳。而本該是胸腹的部位,也不是蜘蛛的頭,而是一顆巨大的,泥塑的佛頭,佛頭背對著關爾越。祂正躺在地上享受著陸嵐的服務,而陸嵐則表情歡愉的匍匐在祂的上麵起伏著。
她正在努力奉獻自己,取悅著她的神明。
台燈並不明亮的光芒把他們的影子投在牆壁上,留下一團掙紮扭曲的可怕陰影。
關爾越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一幕,他打算抬手用風刃結束這場惡心的獻祭。然而,正當他要動手時,他看見菩薩的螺髻發上的一個突起動了一下。緊接著,那個突起中間裂開了一條縫,縫向著兩邊分開,露出了裏麵白色果凍狀的東西,和白色中間一個黑色點。慢慢的,越來越多的突起裂開了。
那時候關爾越才意識到,那不是果凍和黑點,那是一個個眼球。
眼球的瞳孔似乎在隨著祂的歡愉而亂轉,它們雜亂無章地運動著。而後,猛地向著關爾越所在的位置聚焦。關爾越看見那些眼球盯著他,像是人的笑眼一樣,彎出了一個愉悅的弧度。
祂發現了關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