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祝纓

於妙妙心灰意冷,花姐心驚膽戰,然而兩個女人都沒有更好的辦法,兩人都看向祝三。

祝三也沒有保全她們倆的法子,她能想到的許多法子都是自己能用,這婆媳倆用不了的。她是個光腳的,沒什麽好失去,說幹就幹了。婆媳倆偏偏擁有一些東西不舍得輕易放棄,但這些東西又不足以保全婆媳倆。

於妙妙道:“罷了。我一生好強,到如今竟成了個笑話。”

祝三道:“別這麽說,我娘常說的,過一天是一天。現在灰心了,就沒有以後了。”

於妙妙搖頭道:“你還年輕,你不懂。我沒了丈夫,帶著孩子挺過來了;兒子死了,又幸賴有你們兩個,又挺過一程;我以前以為是我自己的本事,是我守貞該得的,老天回回都給我留了一道門縫兒。到今天才明白,老天不是給我留門,它是正在關門呢。這運氣啊,終有用完的一天,在用完前死了,就是一輩子順心,運氣用完了人還在,就是受辱。”

祝三道:“我今天與沈副使說,大姐的事兒他得您見一麵,你們兩個講明白。我瞧他和他外甥不是太不講理的人,您試試吧。咱們一道過活過就是緣份,前天我說過我肯定得上京的,您要不嫌棄咱們就一道走,我給您養老。隻是不一定有本事能叫您像以前過得那樣好。”

於妙妙勉強笑笑:“我以前那又叫好了?你忙你的正事去吧,我不走啦,我隻惦記著我那家,惦記著大郎的墳。人離鄉賤……”

花姐愈發猶豫了,說:“娘!三郎也要上京的,咱們一同去,一同回來。你要不去,我、我、我也不去了……”

於妙妙對她說:“你就安心的去尋你的爹娘,親生的骨肉啊,怎麽能不想?我要攔了你,還有臉再聽你叫我一聲‘娘’麽?聽話,我是離鄉、你是回家,咱們倆啊可不一樣呢。”

門外響起一個聲音:“娘子歇下了麽?”是陳萌又派了自家的家丁過來給看門。

祝三道:“那我回去了,明天我還去行轅見鄭欽差,幹娘有什麽事要求欽差的,也不妨說出來,我試著捎話。”

於妙妙失笑:“你這孩子!欽差那是想求就求的嗎?他不是你求了就會幹的,凡他做的事,必是他自己想的。凡他想做的事,他必會去做、沒有理由也要編個由頭的。歇著去吧,明天好好當差。你要還記著我一分的好,托好黃先生,把老家的墳照顧到才好。我將來,不想與先夫合葬,卑不動尊,就給找個給看見我兒墳頭的地方吧。”

祝三聽這話音不對,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在朱家村的時候,也沒想到能走到現在。”

於妙妙道:“好。我答應你,你去吧。”

祝三無法再勸,隻得離開,對花姐道:“大姐,你今晚多費心照看幹娘。我也要上京的,咱們有的是功夫商議。”

花姐心下稍安:“好。”

祝三出來又對陳家的家仆道了聲道,領頭的正是祝三夜探陳府時講古的那一個,他一開口祝三就聽出來了。此人對祝三也十分客氣,道:“小郎君言重了,我們幹的就是這個,平日在府裏也要巡夜的。”

祝三回了自己房裏,張仙姑飯也做好了,雞湯已經熱了一回了。朱神漢已經吃完半隻雞躺倒了,他如今能側躺著睡了。兩口子對花姐認親是樂見其成的,這樣最好,又不用對花姐坦白祝三是個女孩兒、平白招人冤,也不用他們再費心給花姐找個好歸宿。想到上京後也算有一個熟識的貴人了,更是心安。

見祝三回來,張仙姑把熱湯重端了來,問道:“怎麽樣?”

“花姐是想見見親人的。”

“哎,這就對了。你幹娘呢?怕不大好吧?”張仙姑到底心細一點,一想於妙妙又有點同情。兒子閨女的,她好歹有一個,於妙妙是什麽都沒有了。

“我向副使說,大姐的事兒他得見見幹娘,不能什麽都不管。”

張仙姑道:“那就行了。老三,聽娘一句話,你替她幹的這些個事兒,足夠啦!別再牽扯太多了,跟她纏得太多了解不開,對她也沒好處。他們什麽樣的人家,咱們什麽樣的人家?別說什麽京城的貴人,就是大娘子家,咱們也不如人家腳後跟上的老皮哩。自家還滿腦門子官司呢。”

祝三喝了口雞湯,說:“我不會為她拚命。”

張仙姑訕訕地:“哎。”

祝三想了一下,對張仙姑道:“有情份,能幫盡力幫,放心,我不會把自己折進去。”

張仙姑歎了口氣:“可說呢,她這運氣是差了些。”

祝三悶悶地吃了一餐飯,起身收拾碗碟,張仙姑道:“擱那兒,我收拾吧,你快歇著去。這一天天的,還不夠操心的呢?”

祝三道:“兩個人幹快些。”刷完了碗,張仙姑還在外間不走,祝三道:“娘有事要說?”

張仙姑道:“也沒什麽,就是心裏有點不踏實。我在你這兒坐坐。”

祝三道:“鄭欽差要我明天去見他,還叫我收拾行李,後天就要走了。明天你跟爹一道收拾一下,我回來買輛騾車,裝了車咱們跟著他們的隊走。”

“哎!哎喲,這就要走了呀……”

“嗯。”

“那……大娘子和花姐呢?”

“大姐得跟舅舅一道吧,他們那兒吃穿都好,花姐不願與大娘子分開,大娘子應該與她一道的。”

“哦哦,也是,那個大人要是有良心,也該管你幹娘後半輩子的。”

“睡吧。”

“哦哦。”

……

第二天一早,祝三匆匆吃了早飯就去了行轅,出門的時候陳府的家仆還在,都很禮貌地叫他一聲:“小郎君。”祝三也向他們道了辛苦,又問他們:“早飯怎麽吃?”家仆笑道:“一會兒來換班的,我們回去吃。”

祝三一點頭:“有勞。”

他沒什麽代步的,依舊是兩條腿走到了行轅。行轅裏一片快活的空氣,門上的人見到他就很熱情。

沈瑛已不在行轅住了,欽命的案子辦了,他不再提什麽“避嫌”,昨晚就在陳府住了,好離外甥女也近一點,行轅裏隻留了兩個仆人看守兼收拾行李。府裏如今隻有鄭熹及其隨從,這些人看祝三就像是看“自己人”。

就在昨天,沈瑛安排外甥女、安排往京城報喜,鄭熹則是下了封口令——隨從們不許談論祝三與花姐的事。金良非常善解人意地傳了一回“流言”,說是祝三自己選擇了跟著鄭熹做事。

私下裏,猜什麽的都有,但是麵上還是一副熱情迎接“投奔明主”的新人的樣子。

祝三先見鄭熹,不想屋裏還有一個黃先生,兩人互相點頭致意。

鄭熹心情正好,隨口說了一句:“坐。”

祝三沒有馬上就坐下,鄭熹道:“讓你坐下,哪那麽多的講究?真要叫你講究了,你又不懂了!昨天在我麵前不是夠瀟灑麽?”

祝三麻溜地坐下了,問道:“您叫我來有什麽吩咐?”

鄭熹笑罵:“你倒不客氣!後天動身,準備好了嗎?”

祝三道:“嗯,您隻說什麽時候走,是到這兒來,還是到城外等著跟著一道走,到時候您準能瞧見我。”

鄭熹道:“看看。”

祝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見桌子上放著份空白的文書,他挺熟的,就是戶籍文書。鄭熹道:“你原是無籍之人,現在上報就得了。”

祝三道:“好。”

鄭熹道:“你沒有正經名字嗎?隻寫個祝三未免草率,起一個吧。”

祝三道:“一時想不起來。”她也沒想過自己有什麽名字,朱家村也有很多人也沒個正經名字的,就叫個排行或者是小名、土名、綽號。雖說在私塾窗戶下麵聽過“必也正名乎”,她的心思並不在名字上。

黃先生小心地插言道:“不如請大人賜個名字,如何?”

祝三倒是無所謂,鄭熹沉吟一下,抬手摸下巴時摸到了冠纓,垂眼一看,這冠纓顏色朱紅鮮豔,笑道:“你姓朱,就叫朱纓吧。也不知道你父親的名字,一總填了,臨走前就辦了。”

祝三道:“不是朱,是祝。”

鄭熹道:“怎麽?”

“外來戶麽,不是一個姓的受欺負,他們就改了姓。”結果好麽,改了也還是受欺負。

黃先生問了是哪個字,又說:“那,老先生的名諱是?”

就沒個名諱,祝三道:“沒有名兒的,都叫他排行,他是獨子。”

他看到黃先生就知道這事兒很容易了。於平對他講過,有時候這些事情不是主官想辦都不大容易,但是小吏們就是幹這個的,反而好辦。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就是這麽來的。

鄭熹道:“胡說!你父親的名諱你怎麽能隨便?不得問一問?”

祝三道:“他要是有名字,瞞不過我的。他統共識不到二百字,現取名也取不來的。”

鄭熹道:“我看你倒懂得多!”

祝三道:“我是在牆根底下偷聽的課,先生是大娘子和四阿翁請的,四阿翁的孫子不叫我聽,叫人趕我,不許先生教。是大姐和死了的大郎說,一隻羊也是放、兩隻羊也是趕,我就在窗戶外頭聽,他們也付錢了,又不要先生額外多給我講。大娘子點頭了,我才聽的。大娘子後來招婿,我才答應的。”

鄭熹心中念頭一閃而過,口裏問道:“讀過什麽書?”

“私塾教的一點什麽經書,史書還沒講多少大郎就死了,我也就沒能跟著聽下去。”

鄭熹道:“罷了。那你母親的名字呢?你外公不給取?”

祝三兩手一攤:“我不知道有外公。”

張仙姑更妙,她能識到五十個字都算她贏。所以朱神漢據說手上有幾本祖上傳下來的破爛“天書”,他也讀不全,所有裝神弄鬼的本事都是瞎蒙的。也之所以官司的消息傳來之後,祝三和張仙姑雖然心慌,但是深知朱神漢幹不了惡事——他沒那個本事——才存著希望能將他撈出來的。

鄭熹問道:“什麽書?你後來識字了,總認得吧?”

祝三道:“皇曆。”

這一家子也是絕了!鄭熹想。對黃先生道:“寫吧。”

黃先生隻得寫個祝大郎與張大娘,祝三倒是有了正式的名字——祝纓。

剩下的事都交給黃先生辦了,黃先生道:“之前於平辦的戶籍也就沒用了,我去給銷了戶?”

鄭熹點頭,讓他去辦了。

黃先生一走,祝三就站了起來,鄭熹道:“坐下,你又不是什麽乖巧的人,別裝啦。正要說你呢,你就站起來,也站沒站相的。這就是今天要說的第一件事了——昨天我看你在陳府行禮的樣子很不合適,要學。”

“好。”

鄭熹道:“第二件你已經知道了,剛才就辦了,我答應的事一定做數。哪怕是做吏,也要寫個戶籍出身,做官還要填三代。婚約你既不要了,之前那個文書也棄了吧,免得以後與沈五還要打擂台。”

祝纓道:“好。”

鄭熹道:“第三,要做事,你還要學些旁的東西,比如大理寺有什麽人之類,這些路上叫金良和陸超他們給你說。先將該知道的、該學的學會了,再來辦事。如果學不會,你也不必來見我了,左右你戶籍也有了,就帶著爹娘回家吧!”

“好。”

“我已下令不許再提你家的過往,你上京之後也不許提。你不知道什麽朱家,也不知道祝三,從此,隻有祝纓。”

有了新的戶籍,戶主是朱神漢,哦,現在是祝大了,祝纓是他的兒子。“祝三”這個身份就可以注銷了,“祝三”都沒有了,由“祝三”而來的一切關係在賬麵上也就沒有了。祝纓的過往是幹幹淨淨的,是一個鄉野山民祝大的兒子,是官府搜括人口的時候搜出來的。祝家一家三口,可跟朱家村的外來戶神棍沒半點關係。

鄭熹要一個有用的人來為他做事,可不想事情進行到一半兒做事的人被人翻出舊賬拍翻了,那可耽誤事兒了。

祝纓道:“是。”

“好了,回去準備吧。”鄭熹告訴了祝纓出發的時間,讓她全家在城外等候。自從定了名字之後,鄭熹就沒再跟祝纓提祝大和張仙姑了,他看得出來這家父母當不了孩子的家。

……——

祝纓長出一口氣,又回了自己的住處,祝大正在門口曬太陽,張仙姑也坐在門口納鞋底。見到她回來,都問:“怎麽樣?”

祝纓低聲將戶籍的事兒說了,張仙姑念了一聲佛:“這下可好了!”又覺得鄭熹這個人是真不錯,連這個都辦好了,這樣就不用擔心跟花姐的婚姻,怕女兒露餡了。至於接下來怎麽辦,她依舊沒有計劃,隻能是走一步看一走了。

祝大聽說自己也有戶籍、改了名,問道:“稅……”

祝纓道:“都安排好了。爹隻管跟著上京,旁的什麽都別做,也別亂說。更不要說咱們從哪裏來的,這裏頭牽扯有點大。再翻出舊賬關回去,又得受罪。”

祝大忙說:“我又不傻!就這樣吧!”如果不要交稅不要交租也不用服役,那有沒有戶籍有什麽關係?

張仙姑瞅了一眼隔壁,道:“大娘子還沒回來呢。”

祝纓道:“不會有事的。”於妙妙是個明白人,不至於激怒沈瑛。沈瑛和陳萌看著有心眼兒,倒也還講究個吃相。中間還有一個花姐,兩邊都還看她一兩分麵子。

果然,說不一會兒話於妙妙就回來了,她的臉上有一種奇異的平靜。祝纓迎了上去:“幹娘。怎樣?”

於妙妙道:“都來吧,都到我那屋裏說話。”

於妙妙的屋子裏,她坐主坐,一左一右是祝纓和花姐,張仙姑坐對麵,祝大扶著杖站著。

於妙妙道:“我就不跟你們上京了。”

花姐驚呼:“娘?”

祝纓望著於妙妙,於妙妙點點頭:“我與那位大人聊過了,我也想好了,我上京又能怎麽樣?朱家的事兒,他們交給黃先生辦了,黃先生你們總能信得過的吧?隻要老家的事兒平了,我在老家不是更安逸?到了京城,你們一個是回家、一個是安家,唯有我,寄人籬下,那樣的日子我可不過。”

張仙姑想了一下,道:“是哩,在家依舊是大娘子,你是有根的人,不像我們。”

花姐低低地啜泣,覺得是自己不好,說:“那我不去了,我陪著娘,不能叫娘孤身一人在這裏。”

於妙妙道:“你親娘可也孤身一人在京裏呢,你的哥哥姐姐都死啦,你親爹早就過世啦,不得回去上炷香、磕個頭、認祖歸宗嗎?我在這裏也不用擔心,姓朱的還沒死絕,再挑個老實孩子過繼就是了,還是同宗呢。以往是我要的他們不給,現在由不得他們了!挑個才生下來的抱過來,養熟了是一樣的。”

祝大道:“到底是大娘子。”

於妙妙一手花姐、一手祝纓,道:“現在,你們可以放心了吧?到了京城,互相扶持。”

祝大道:“那不用說!”

花姐也點頭,祝纓道:“有人來了。”

開門看時卻是黃先生,他回府辦好了文書,來給祝纓送文書的。一家三口回了自己屋子,黃先生把文書交給祝纓收好,張仙姑道:“您辛苦了,來屋裏喝茶吧!要吃什麽果子?”

黃先生道:“不了,還有事,得趕緊回去!等不得!我接了於大娘子一同去。辦得快時,還能給老弟一家送行呢!”

祝纓想這事與朱家村有關,也就不攔著了。於妙妙的屋子裏,花姐淚眼汪汪的幫於妙妙收拾行囊:“娘,我沒說不回來。”

於妙妙道:“頂好別回來,這是個什麽地方?這兩個月你還沒見識到?有親人就依親人。聽話!你那是血親,與朱四那老棺材瓤子不一樣!在那兒你是閨女,在這兒是媳婦,我看你一樣,村裏看你能一樣麽?你在京城好好的,能時常想著我,就不枉咱們娘兒倆一場了。三郎也是個有良心的人,他心思重,你別琢磨他,用心待他,他就會對你好的。”

“娘。”

於妙妙這回就沒什麽行李了,一個鋪蓋卷兒,一個小包袱。張仙姑不忍心,咬咬牙,拿了一包銀錢給於妙妙:“回家用得上呢。”

於妙妙沒收:“我回家就有錢使了,你們路上才是要花錢的呢,與他們相處別太儉省了,上了京,有的是勢利眼等著你們呢。把錢收好,聽我的。”

祝纓默默地送她登上了黃先生的車,於妙妙拍拍他的肩膀,說:“別送了,好好過活。”

花姐追著車跑了一陣:“娘!你帶我走吧!”被陳府的家丁小心地攔了下來。

花姐衝不破家丁的人牆,哭著道:“娘這一去,不知什麽時候能再見!”

張仙姑一邊扶著她回房一邊說:“好孩子,她是回家,大娘子是個能耐人兒,又有你舅舅囑咐了黃先生照看,她會好好的。”

祝纓道:“有黃先生,咱們欠他的人情就是了。”她估摸著,黃先生這一去,得狠狠收拾朱家村了,朱家村也不能說沒有好人,一道埋了是不公平,不過有於妙妙在,她既要夫家香火綿延,也就需要宗族助力,必會用心選擇求情保下一些人。

這話卻不必對張仙姑這些人講了。

四個人各自回房收拾行囊,除了鋪蓋,其他的都陸續打包。陳府又派了人來接花姐,且說為祝家準備行李和車馬,無論是張仙姑還是祝大都與祝纓一樣,拒絕了陳家的美意。陳府仆人道:“既是姻親,這樣豈不生份?顯得我們家公子不近人情。”

祝纓道:“我已準備得差不多了,錢都付了呢。幫急不幫窮,幫困不幫懶。”將人打發了。

這人回府將話一學,陳萌道:“小子有點傲氣。”

沈瑛道:“路上你留意看看他。”

陳萌道:“是。”又說不知道黃先生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沈瑛道:“你既說他能辦,就先叫他辦。回京之後再打發人問一問,如果沒辦好,咱們再派人來!總不能叫那群小人得意了!”

陳萌道:“老黃還是能辦事的。”

……—

原來,這甥舅二人昨晚連夜就找到了黃先生,他們要報複朱家村!陳萌久居本府,地麵很熟,舅舅要教訓朱家,他就說黃先生好用,沈瑛也就召了黃先生問計。黃先生手上正有於妙妙的請托,已想好了對策,現在一件事領兩個人情,太劃算了。

直接說:“有什麽難的?就昨天進城那幾塊料?追索租稅也好、征為官戶服役也罷,前兒不是還修渠麽?弄不死他!您要走官麵上的也成,這樣的東西,吃絕戶的老手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等學生再翻出幾個苦主來主告!嘿嘿!同族相告才狠呢!什麽不睦、不孝、內亂,明天等開了城門,學生將手上的事兒一交待,就辦這事兒。保管您沒回到京城,這兒已經辦妥了。”

陳萌又留意問了黃先生關於祝纓的一些事情。

今天早上,鄭熹又把黃先生召了去,黃先生再見祝纓,就說給他把舊戶銷了,反正他要跑這一趟的,也是同一件事情。一件事,賣了於妙妙、沈瑛、祝纓,三份人情,黃先生如果做買賣,必成巨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