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拒絕
另一邊，葉芃看見林政川的回複，會心一笑，把手機扔到一邊，葉芃拿出紙和筆準備給自己寫一份工作計劃。
其實也不是計劃，而是麵對這突如起來的身份轉變，她要學和要適應的東西實在太多，最當緊的一件事就是抓緊時間把整個村子走一遍，她要熟悉每一戶的情況，同時也讓百姓們對她有個初步的認識。
這個想法還是得益於她穿書之前做的那些考公的申論題目，“五級書記抓扶貧”，“遍訪貧困戶”，都被葉芃拿來在這裏派上了用場。
晚上的時候，叔叔嬸嬸叫葉芃去家裏吃飯，說是要替她慶祝一番。
葉芃忙活完大隊的工作，到李素英家的時候，看見炕桌上已經擺了一大桌子的菜，那豐盛程度跟年夜飯差不多。
李素英看見葉芃進來，親切地喊她，“芃芃，快洗洗手，上炕吃飯了，都是你愛吃的。”
就在這時，葉春貴也幹活回來了。
雖然已經到了三月間，晚上的氣溫還是很低的，葉春貴撩開門簾進來，帶進來一股寒氣。
“可真會趕，芃芃也剛進來，你快洗洗手，我給你燙了一壺酒呢。”李素英一邊接過葉春貴脫下來的外套，一邊囑咐他。
看著眼前的場景，葉芃忽然恍惚起來。
記憶中，父親每次做工回來，母親都是這樣笑著接過他的衣服，掛到衣架上，桌上擺著父親喜歡的下酒菜，酒壺放在盛滿熱水的廣口瓶裏，溫著一壺熱騰騰的酒。
農村人大多數愛喝一口，不是有多大的酒癮，是因為白酒解乏，勞累了一天，晚上喝一點能睡個好覺，明天睜開眼，又是一整天的重活呢！
葉世超已經開學回了學校，屋裏就三個人。
李素英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與平時不同的是，今天的飯桌上，居然擺了三個酒杯。
葉芃看著李素英給葉春貴倒了酒，又拿起旁邊的另外兩個酒杯分別都倒滿了。
“芃芃，今天咱們都喝點，嬸子今天高興。”
葉芃有些愣住了，她抬頭看著李素英慈愛的眼神，看到了裏麵閃爍的淚花。
葉芃接過酒杯端在手裏，“好，我們都喝點，今天高興。”
三個人共同舉杯，三個白瓷酒杯在空中碰撞，發出叮的聲響。
葉芃仰頭，把杯子裏的酒都幹了，同時咽下去的不隻是酒，還有她的眼淚。
“芃芃，快，快吃菜。”李素英一個勁兒往葉芃碗裏夾菜，她碗裏的飯菜頓時堆成了小山。
看著葉芃吃得開心，李素英側過臉去白了自己的老公葉春貴一眼，“你看你，就跟個榆木疙瘩一樣，孩子這麽有出息，當上了村長，你就沒什麽要說的？”
葉春貴一貫的沉默，他喝光了杯中酒，又摸到酒壺自己給自己倒上，仰頭又喝了。
李素英轉過臉來看著葉芃，“芃芃，你叔叔就是這樣，嘴笨，不會說，但是我了解他，我們打心眼裏為你高興啊，咱們葉家幾輩子的農民啊，沒出過一個當官的，沒想到你才回來半年，就當上了村長，我們也跟著光榮啊。”
“還有就是，我跟你叔叔心裏也挺慚愧的，你參加選舉，我們是一點忙都沒幫上，一開始真的覺得你也就是隨便玩玩，不可能選上的，後來看著大嫂為了世輝，走東家串西家的拉票，每天忙得不亦樂乎，我們卻什麽都沒做，哎……你可千萬別怪我們啊。”
怎麽會去責怪他們呢？
麵對侄女葉芃，他們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的掏心掏肺，至於有沒有去幫她拉票，葉芃根本不在乎這些。
她了解叔叔嬸嬸，他們就跟自己的親生父母一眼，老實，木訥，不善言辭，讓他們去拉票，去交際，不如讓他們去鋤五畝地來得痛快呢。
葉芃握住了李素英的手，“嬸嬸，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你們對我這麽好，給了我一個家，我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去責怪你們呢。咱們不去幹那拉票的事，老百姓的心裏明鏡似的，他們知道該選誰，不該選誰。”
“芃芃說得對啊，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卻能活得這麽通透。”葉春貴終於開口了。
葉春貴一點酒量都沒有，兩杯白酒下肚，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鐺鐺鐺
院門外突然傳來叩打門環的聲音。
“這麽晚了，會是誰呀？”李素英一邊嘮叨著，一邊走出屋去開門。
緊接著，葉芃就聽見了王秀蓮那熟悉的大嗓門。
“弟妹在家嗎？”
不一會兒，王秀蓮和葉世輝就出現在了葉芃麵前。
葉世輝手裏還拎著一箱子牛奶，進屋後順手放到了炕邊上。
王秀蓮嘿嘿一笑，“你們正吃飯呢，這我們來得不巧了。”
葉芃看著王秀蓮虛假的笑，腦海裏浮現一句話，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大嫂，世輝，快來一起吃點吧，這不是芃芃選上村長了嗎，挺高興的一件事，我就炒了幾個菜。”
“不了不了，俺們吃過了，你們趕快吃吧。”
王秀蓮倒是第一次表現得這麽客氣。
兩個大人站在旁邊看著他們吃飯，誰也吃不下去，葉芃索性放了筷子。
“大伯母，你們這麽晚過來，是找我有什麽事嗎？”
李素英一看葉芃不吃了，三兩下把碗筷都撤了下去，叫王秀蓮和葉世輝坐到炕上說。
王秀蓮低低地歎了口氣，“唉，我都不知道咋跟你張這個嘴，還是你大哥世輝的事兒。”
其實從王秀蓮進門那一刻起，葉芃就猜到了。
“大伯母，選舉的事我沒搞任何小動作，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向上級反映，去鄉裏或者縣裏，我都不怕。”
“不是不是，大伯母不是這個意思。”王秀蓮連忙否認。
“世輝沒選上，我們認了，你當了村長，我們也為你感到高興，就是世輝這工作，唉，本想著能選個村幹部也算是有了個工作，人家給說媒的時候也好聽點，現在沒有工作，哪有閨女願意跟著啊？”
王秀蓮越說越悲愴，竟真的從她那財迷的小眼睛裏擠出來幾滴眼淚來。
葉芃沒說話。
李素英出來打圓場，“大嫂，別著急，世輝還小呢，總會找到媳婦的。”
“哎，不小了，過了年虛歲29了，人家好幾個跟他同歲的都抱上娃娃了，你說說，這可咋鬧呀？”
葉芃想了想，還是猜不透王秀蓮的意思。
“大伯母，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在村裏給堂哥找工作嗎？那我可真的做不到啊，我這初來乍到的，村裏用不用人，還得人家李書記拍板呢。”
“不是不是，大伯母不是這個意思，在村裏做個臨時工能有什麽出息，你大哥也希望出去大城市打打工，大地方工資高，掙錢快。”
葉芃真被王秀蓮搞懵了，打算出去打工就去啊，這又來找她算怎麽回事啊？
自從進門，一直都是王秀蓮在說話，葉世輝站在自己老媽後麵低頭玩著手機，一句話也沒說過。
看著王秀蓮吞吞吐吐的樣子，葉芃實在是著急，不想跟她繞彎子了。
“大伯母，你們來找我到底什麽事兒啊，你就直說吧，我能幫上忙的，一定幫。”
有了葉芃這句話，王秀蓮心裏好像吃了定心丸，也不抽噎了，說話聲音也大了一些。
“是這樣的，芃芃，你肯定能做到的，對你來說太簡單了，你哥哥打算去京北打工，那裏工作機會多，可是他長這麽大，也是第一次去，人生地不熟的，你看，你能不能給你的大學同學們都打個電話，你也在京北上了兩年班，認識好多大老板，讓他們幫忙照顧一下你哥哥，要是能幫著找個不太累，工資也不錯的工作，那就再好不過了，嗬嗬嗬……”
王秀蓮自顧自地說著，剛才才悲戚的臉上浮起了笑容，好像葉芃已經答應了她的無理請求一樣。
葉芃在聽到王秀蓮提起京北的時候，就猜到了她的目的，隻是沒想到，人怎麽可以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不僅要人家幫忙找工作，還點名要不太累還工資高的工作。
真是可笑，你這是求人呢還是下命令呢？
葉芃強忍著心中的怒氣，麵色上盡量保持著平靜。
“大伯母，不是我不幫堂哥，我在京北的時候就是個普通打工的，哪裏認識什麽大老板啊，大學同學也都好久不聯係了，大家都天南海北的不在一個城市，真的幫不上忙。”
王秀蓮沒想到葉芃拒絕地如此幹脆，她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有轉頭看向一旁的李素英，眼神示意向她求助，可無奈李素英根本沒理解她的意思。
王秀蓮隻好再次滿臉堆笑地討好葉芃，“芃芃，再怎麽說，你念了一頓大學，認識的能人就是比我們老百姓多，你就給問問，你就試試哇。”
“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他好賴也是你的堂哥，你忍心看著他打一輩子光棍啊？”
王秀蓮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地揪李素英的袖口，想讓她一起幫忙勸勸葉芃。
李素英實在是不能再繼續裝傻了，隻好硬著頭皮問道，“芃芃，要不你就打個電話？”
葉芃態度堅決，她不可能為了別人去求人，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坑了她好幾次的人。
葉芃一個骨碌從炕沿上溜了下來，趿拉上鞋就準備往外走，“我回村後就換了手機號，大學同學的手機號都沒有了，我也記不住他們的號碼，這個電話我是不會打的。”
王秀蓮見狀馬上上去阻攔，“哎，芃芃，你聽大伯母說嘛，你再考慮考慮……”
等王秀蓮追出去，哪裏還有葉芃的身影。
葉世輝煩躁地點上一顆煙夾在手裏，撩開棉門簾也跟著出來了。
“媽，你咋就非要找她了，你別看這個葉芃表麵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裏精明著呢，上回公告欄上貼的舉報材料，她肯定知道是我幹的，又怎麽可能繼續幫我呢。”
王秀蓮對這個兒子真是恨得牙癢癢，自己拚了老命給他創造一切有利的條件，可是他偏偏就是不上道。
“兒子啊，你媽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欺負，你還在一邊說風涼話？那麽你說，不找她還能找誰？”
葉世輝穿上棉襖，猛吸了一口煙，“媽，回家哇，我一個大男人，出去打個工還用人介紹工作呢？我自己也能找工作，你別管了。”
回到家後，葉世輝把自己鎖到了自己房間裏。
他左手夾著煙，右手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來滑去，找不到一個能幫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