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選舉大會
“做什麽工作啊？這還沒到選舉時間呢，我怎麽知道自己能得多少票啊？”葉芃在裝傻。
“嗬嗬嗬，都是一家人，就別說什麽冠冕堂皇的話了，咱倆雖然是競爭對手，但再怎麽著也是一家人啊，跟我就別見外了。”
葉芃吃到了菜裏的一粒花椒，呸呸呸幾下吐到了紙上。
“哥，沒跟你見外，我還是照常做好我村委會的本職工作，至於老百姓選誰，那是他們的事，不是送禮喝酒就能改變的。”
“咳咳咳，咳咳咳。”葉世輝應該是雪碧喝嗆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正巧抽紙盒子裏的紙用完了，王秀蓮著急地給自己兒子擦拭，看了眼坐在外邊的葉芃，想讓她下地再去給拿點紙，嘴巴張了張，沒說出口。
最後沒辦法，隻好自己穿鞋下地，自己去伺候自己的寶貝兒子。
坐在另一邊的李素英偷偷的笑了。
團圓飯吃完，葉芃幫著李素英把桌上的飯菜都撤掉，換上了茶水，水果，瓜子和點心。
葉春貴兄弟兩個開始抽煙喝茶。葉世輝說自己有事先走，一會兒直接去墳地。
王秀蓮幫著收拾了一下碗筷，假模假式地說要洗碗，李素英沒讓。
王秀蓮也說回家看一眼爐子的火，也走了。
等李素英收拾完，她又把早就準備好的上墳貢品裝到竹籃裏，葉春貴又加了幾掛鞭炮，幾個人走著上了山。
葉家的墳地在半山腰，那裏埋葬著葉家幾輩子的祖先，包括葉芃的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
到了墳地後，說好直接來上墳的王秀蓮母子倆一直也沒出現，葉春貴決定不等了。
葉芃和嬸嬸一起把貢品擺上，葉春貴和葉春旺一起放了幾掛鞭炮。
在爸爸媽媽的墳前，李素英帶著葉芃跪在那裏。
“二哥，二嫂，芃芃來看你們了，芃芃很好，你們放心吧，隻要有我和他叔叔在，不會叫孩子一個人受可憐，孩子也很爭氣，現在在大隊工作呢，嫂子，你說咱們家幾輩子也沒出過一個當官的，沒想到芃芃一回來就當上了，我看啊，這孩子有富貴命，將來真的能當大官呢。”
“二哥，二嫂，你們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芃芃啊。”
葉芃跟著李素英一起給爸媽燒了紙錢，等紙錢全部燃燒完，確定不會引起火災，幾個人又下了山。
這裏的山都是石頭山，沒什麽植被覆蓋，光禿禿的不好走，葉芃挽著李素英的胳膊一點一點往下走。
另外三個男同誌早就走的看不見影了。
翻過這個山頭，再往下走就到村裏了，就在這時，葉芃突然聽見幾聲嬉笑的聲音，好像是幾個男的在調戲一個女生。
聲音是從山坡背麵一處塌了的窯洞裏傳過來的，葉芃拉著嬸嬸悄悄地走近去看。
居然是葉世輝，還有兩個小夥子，三個人圍著一個穿紅棉襖的小姑娘動手動腳的。
“呀，這不是老劉家的俏閨女嗎？”李素英驚呼出聲，嚇得又趕緊捂住了嘴巴。
葉芃知道這裏方言中的俏指的是什麽意思，俏就是傻的意思，這個女孩估計是天生的智力有點問題。
葉世輝叼著一根煙，笑嘻嘻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同伴對女孩上下其手。
李素英看不下去，想過去製止，被葉芃攔住了。
葉芃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對著不遠處的一幕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她壓低身子，從腳下撿了一大塊石頭，朝他們幾個那邊扔了過去。
“誰？哪個王八蛋扔我？”
接著就聽見葉世輝說，走吧，這裏有人呢，讓人看見不好，回家。
……
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村子裏的人們開始陸續踏上了回程的路途，打工的背上大包小包繼續出去掙錢，念書的也拉著行李箱回到學校繼續努力學習。
小山村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但是今年與往年還是有些不同的，因為馬上到來的選舉，一些黨員和村民代表是必須參加的，他們隻好延遲了自己回城的時間，等選舉完再走，那些請不下來假來，必須走的，早就委托了自己的家人代理選舉。
就這樣，所有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2018年3月21日，南荷村村民終於迎來了大選的日子。
這一天正好是春分節氣，嚴酷的冬天已經過去，明媚的春天已經到來。
村民們也換下了冬天笨拙的棉襖棉褲，穿上了輕便一些的衣服，早早地來到大隊院裏頭，大人小孩夾在一起，三五成群的，談論著這次選舉，他們手裏還捏著一把過年剩下的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嘮嗑，小孩子則是圍著大人的腿跑來轉去，嘰嘰喳喳，吵吵鬧鬧，像是一鍋煮沸了的水。
村委會大門上大紅的福字和春聯還沒揭去，跟今天的場合倒是很應景。
院子裏三間平房的屋簷下麵，掛著一條長長的紅色條幅，上麵寫著：蓮花鄉南荷村選舉大會。
條幅下麵，用鐵絲掛著一塊大大的黑板，一會兒唱票要用的，這黑板應該是以前的學校淘汰下來的，黑板也不黑了，邊緣都起毛了。
幾個大隊幹部還在忙碌著，為即將開始的選舉大會做最後的準備。
李保國急匆匆地從門外走進來，“小葉，投票箱準備好了嗎？”
“哎，老曹，我的主持詞放哪了？”
“龍哥，嘿嘿，你來這邊坐，那個座位是留給領導的，嘿嘿嘿嘿……”
滿場就聽見李保國吆五喝六的聲音。
此次年輕幹部裏麵，大熱門的候選人就是葉芃和葉世輝。
葉芃是通過自己這大半年在村裏兢兢業業的工作積攢下的人氣，但是葉世輝是靠什麽獲得那麽多的推薦票的，那或許隻有他們母子兩個知道了，從報名到選舉這幾個月裏，中間正好夾著春節，全村的村民都見證了王秀蓮母子的忙碌，他們走東家串西家，比國家領導人都忙呢。
時間剛到八點，村委會大門前忽然開過來兩輛黑色的轎車，看上去有些眼熟。
李保國小跑著穿過人群去迎接，“一定是鄉裏的張委員過來了，他給我打了電話了。”
像這種大選，鄉裏一般都會派包村幹部或者是負責選舉工作的組織委員參加並指導，防止出現什麽選舉事故。
李保國剛到大門口，車門就打開了，隻是下車的不是鄉裏的領導，而是副縣長林政川。
“林林林，林縣長，您怎麽過來了？”李保國一激動，說話都結巴了。
他趕忙迎上去，雙手握住了林政川的右手。
鄉裏的黨委書記也在隨後下了車，連忙走上來解釋，“林縣長特意問了我你們村的選舉時間，想來參加你們的選舉呢。”
李保國聽完更激動了，“那太好了，太好了，林縣長來了，我們心裏就更踏實了，今天的選舉肯定圓滿完成。”
林政川沒有回複李保國的話，反而是看向了站在李保國身後的葉芃。
葉芃今天也穿了正裝，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更加襯托的她身材高挑，氣質斐然。
林政川跟她開玩笑，“怎麽樣，小葉，有信心當選嗎？”
當著眾人的麵，林政川這樣問她，葉芃心裏一下子沒了主意，她感覺到全場無數雙目光幾乎同時落在自己的身上，像是一把把利劍，能把自己的單薄的身體戳好幾個洞。
她有點承受不了。
臉頰上的熱度還在急速上升，葉芃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林政川的問題，好在，他轉頭就去跟別人聊起了村裏的情況。
葉芃悄悄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歎逃過一劫。
院子裏聚集的村民越來越多，準備的二十幾把椅子早已不夠用了，後麵來的隻好隨便找個地方站在那裏。
快九點了，正式選舉的時間馬上到來。
大紅色條幅下麵擺了三張桌子，六把椅子，每張桌子上分別放了一個麥克風。
林政川坐在中間那張桌子後麵。
李保國清了清嗓子，開始主持會議。
“安靜了，安靜了，都安靜了，現在開始開會。”
“各位領導，同誌們，鄉親們，大家上午好，今天是我們南荷村選舉的大日子，首先，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咱們的林縣長，百忙之中來參加我們的選舉，大家歡迎！”
李保國慷慨激昂地說完，帶頭啪啪地鼓起了掌。
下麵人群也跟著稀稀拉拉地拍了幾下手。
李保國看著村民們一個兩個地這麽不配合，訕訕地笑了下，又側頭過去詢問林政川要不要講兩句。
林政川搖了搖頭，“先選舉吧，我最後再說。”
李保國得了令，開始吩咐準備選舉。
葉芃和老曹一起給在座的村民發選票，現場開始騷亂起來。
“哎，領導，給根筆呀，不給筆咋填選票了？”
“就是就是。”
葉芃把提前準備好的三盒碳素筆都拿了出來，可還是根本不夠用。
眼看著拿到筆的人填好了自己那張票，就把那支筆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葉芃實在沒辦法了，隻好說：“大家互相傳著用一下筆，我們這裏實在是沒有那麽多了。”
她說她的，村民們根本不理。
張委員拿著話筒不厭其煩地講解投票規則，讓大家在自己想選的候選人名字上畫圈，不要畫對鉤。
就是這麽絮絮叨叨地說著，還是有畫對鉤的。
大紅色的投票箱就擺在桌子的正中央，填完票的人主動走過來，把手中的選票投進了票箱。
幾百個村民轟隆隆地排隊投起了票，有些著急出去打工的人，投了票就離開了，那些比較關心村裏大事的，則是繼續留下來，等待選舉結果。
接下來就是眾人矚目的唱票環節。
葉芃作為候選人，不能參與唱票，李保國早就找好了兩個年輕人，一個唱票，一個在小黑板上畫正字。又找了兩位德高望重的老黨員作為監票人，站在一邊看著他們操作。
隨著一張張紅色的選票從票箱裏被拿了出來，黑板上的正字也越來越多。
第一名是李保國，他的票數最多。
後麵是劉龍。
葉芃和葉世輝緊隨其後，票數相當。
這四個人裏麵，隻有三個人會當選，注定有一個人要落敗。
唱票還在繼續。
整個選舉的過程進行到現在，葉芃的心思倒變得異常平靜，她覺得，這就好像考試一樣，你越是在意，越是覺得自己這次一定要考好，那結果往往是相反的。
如果你放平心態，不糾結於結果，倒可能得到一個好結果。
葉芃此刻也搬了一把凳子坐在了人群的角落裏，她拿起手機胡亂地刷著新聞，根本沒看黑板上誰的票數更多，誰的票數更少。
“小葉，你倒是樂得清閑。”
林政川的聲音傳來，葉芃驚覺抬頭，不知什麽時候，林政川已經坐在了她的旁邊。
“林縣長，我我，嘿嘿，這會兒我也沒別的事兒。”
林政川被她的樣子可愛到，“你倒是淡定的很，你不緊張嗎？萬一選不上怎麽辦？”
葉芃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選不上就選不上唄，選不上我就繼續在大隊當我的編外人員。”
林政川：“你就沒想過考公務員嗎？現在考公是個大趨勢。”
“我考不上的。”
？為什麽？
林政川臉上好像是冒出來一個問號，滿臉疑問的看著葉芃。
葉芃沒成想順嘴禿嚕了出來，正在絞盡腦汁想辦法跟他解釋。
忽然聽見李保國突然喊了一聲， “唱票完畢，現在開始統計票數。”
林政川和葉芃停下聊天，眼睛不約而同的望向前麵的黑板。
隻見剛才還空落落的黑板已經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四個人的名字後麵都跟著一長串正字。
葉芃看了一眼，她甚至無法分別出誰的票數更多。
前麵四個人正在緊鑼密鼓地統計票數，他們把統計出來的票數寫在一張紙上，交到了張委員手裏。
“好了，大家安靜，票數已經統計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