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白廳的謀略
四個月後，時間步入1888夏季，威廉懷特最近這一陣子的心情並不是很好，在剛剛結束的本年的英國海軍艦隊大演習（也就是著名的1888年大演習）暴露了一些艦隻設計上的缺陷，特別是戰列艦設計上的問題。低幹舷的炮塔型戰列艦和海軍上將級露炮塔型戰列艦在波濤洶湧的海麵上遭受嚴峻考驗，在某些情況下由於橫搖、縱傾非常嚴重以致無法有效使用火炮。這個問題在炮塔型戰列艦上尤為明顯，因為主炮離水線距離很近，其炮口經常會埋進衝擊艦首樓的海浪裏。
所以現在威廉·懷特的壞心情很大一部分來源於他正在著手的皇家海軍新一代戰列艦設計的修改意見——要逐一針對今年剛剛過去的大演習當中暴露出來的問題進行調整，其實從這也可以看得出現在的英國皇家海軍和大明海軍之間的差距——大明剛剛開始展開的艦隊問題係列演習還非常稚嫩，更多的體現在對於技術水平和戰術的探索上，還沒有辦法從演習當中對軍艦的設計以及海軍未來的發展路線進行很好的反饋。而英國皇家海軍已經可以在演習當中找到問題，並且有效的反饋和解決了。
威廉·懷特正是解決這些問題的人。
可以說英國海軍造艦曆史上最繞不過去的三個人，除了後來聞名天下的費舍爾和“德諜”英考特，就要屬威廉懷特最值得大書特書了。相比於開創了無畏艦之先河，戰列巡洋艦之鼻祖，巡洋艦大型化等一係列創舉的費舍爾和後世無數RN粉想把其炮決的英考特，威廉懷特實際上並沒有太大的創新，很多人說他的君權開創了前無畏的先河雲雲，但是前無畏實際上並沒有特別明確的一型戰列艦像無畏號那樣成為一個標杆。
但是人家威廉懷特叼就叼在這一段時期基本上皇家海軍所有的軍艦，上到戰列艦下至小型巡洋艦都和他有關，從各種船型幾乎包辦了皇家海軍的各種軍艦設計。
但是就是這樣一位牛人，在拿起了一份報告以後，現在卻陷入了深深地鬱悶當中。
這份報告不是別的，正是英國情報機關搜集的各國海軍接下來的海軍擴充計劃和正在建造或者準備建造的軍艦的預計數據。
上來首先就是大英帝國從百年戰爭到21世紀永遠的對頭，髮（法）國人，作為現在的世界第二海軍，現在皇家海軍盯著法國海軍就像後世USAN盯著PLAN一樣。
法國海軍雖然在特拉法爾加海戰中被英國海軍打斷了脊梁骨，但是好歹也是世界第二海軍，體量和規模都是對英國最有威脅的，而且地理位置也相當讓英國人頭疼，現在的法國可比後來的德國更讓英國人頭疼，人家在地中海和大西洋都有出海口，而且殖民地同樣遍布全球，所以法國人在1888年又雙叒開工了兩艘大型巡洋艦，而且還是兩艘新型裝甲巡洋艦，估計排水量會達到5000噸左右，火力倒是不強，2門7.6寸主炮6門5.5寸副炮，不過擁有高航速和相當大的續航力，不用說就是和英國人玩海上捉迷藏的。
翻過一頁，這是關於毛子在明年計劃開工的裝甲巡洋艦的情報，毛子是一如既往的不給大英帝國麵子的，開工的巡洋艦足足有三艘，其中一艘有11000的排水量。
再翻過一頁，是意大利人建造的意大利號戰列艦的情報，說實在話英國人一般不擔心哪個國家造戰列艦的，因為大英帝國幾打的主力艦表示是爺們和我來剛正麵，英國人擔心的是其他國家造各種可以威脅他們海上交通線的巡洋艦，不過這次這艘戰列艦讓威廉懷特有些頭疼，這玩意預計有19節以上的航速。因為意大利人造的是一艘穹甲戰列艦，一艘火力超一流，跑的比誰都快，起碼比皇家海軍大多數巡洋艦都快的穹甲巡洋艦，如果在一個穿越者的角度來考慮，在這個時代你叫這玩意戰列巡洋艦也沒什麽不妥。
最後一頁是大明海軍公布將會開工4艘大型裝甲巡洋艦的消息，威廉懷特看到這個消息似乎想起來了什麽，他搖了搖鈴鐺，一個老侍者推開門走進了屋子：“爵士，您有什麽吩咐嗎？”
“親愛的馬丁，我記得我在之前就收到了拜帖，在今天下午我會和埃爾施塔特的安琪兒公主殿下有個下午茶？對吧？”
“如果您說的是那位“中國太孫妃”，那麽我想是的。”名叫馬丁的老侍者回答道：“安琪兒公主前天抵達倫敦以後就給你送來了拜帖。”
“你也從那些太太小姐的嘴裏聽說了這些東西？”威廉懷特有些好笑的看著他，中國太孫妃是安琪兒在歐洲現在的綽號，人們都在討論她是否會是第一個嫁入東方皇室的歐洲王室成員。
“很難沒聽過安琪兒公主的大名，畢竟她幾乎一個人在遠東呆了三年多沒有回國，而且經常和那位東方帝國的太孫成雙入對，剛回國參加舞會遇到了向安琪兒小姐表白的追求者，被拒絕後那個年輕人憤怒的問：你是不是覺得被一個黃皮膚的異教徒壓在身上特別有快感。這樣的話。”
“唔，真是個缺乏教養的年輕人。”
“沒錯，安琪兒公主的回複也很有意思。”
“哦？她回複了什麽？”
“安琪兒小姐對他說：確實很有快感，尤其是十八厘米的快感。”
威廉懷特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了暢快的大笑，他笑了好久才止住了笑意，眼角都是笑出來的淚花：“我現在越來越期待和安琪兒小姐的下午茶了，沒想到埃爾施塔特的那些日耳曼人還真出了一位有意思的公主啊，隻不過似乎歐洲王室中最漂亮的玫瑰要被一個在很多人眼中的黃皮膚異教徒摘走恐怕有很多人都有不滿吧？”
“埃爾施塔特王國的紅玫瑰會落在誰手裏，決定權還是在埃爾施塔特的國王陛下手中，而且。無論全歐洲的年輕人怎麽想，那個黃皮膚的異教徒未來頭頂上畢竟是整個東方最璀璨的王冠。”
“我一直以為東方最璀璨的王冠已經被女王陛下戴在頭頂上了。”
“印度那不是璀璨的王冠，隻不過是女王陛下璀璨王冠上麵的一顆最大的鑽石罷了，爵士，您的下午茶還有馬上就要開始了，算算時間安琪兒公主已經快到了。”
“好吧。那一會就去見見這位‘太孫妃’吧。”
當安琪兒走進威廉懷特家後花園的時候，懷特先生已經在遮陽傘下麵等著她了，向威廉懷特打了招呼之後，安琪兒在一個亞洲侍女的陪同下來到了小圓桌前坐下，“初次見麵，懷特先生。”
威廉懷特打量了下坐在自己眼前的安琪兒小姐，“初次見麵，安琪兒小姐，我有些好奇，您為什麽要來我這裏討一杯下午茶呢？”
“懷特先生，我想最近您的心情一定不怎麽好吧？我這次來，是為了讓您能有一個好心情的。”安琪兒巧笑嫣然，“就是不知道懷特先生意下如何了。”
“我的心情不好？小姐何出此言呢？”威廉懷特雖然不是一個政客，但也是在海軍部混了不少年的老油條，此刻依舊不顯山不露水。
“看來。大英帝國對於現在即將遍布大洋的各種巡洋艦是相當有自信了？”安琪兒抿了一口紅茶：“看來我來這是多此一舉了，懷特爵士。”
威廉懷特微微坐直了身子，他開始認真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之前他還和自己的侍者談論安琪兒的時候還開玩笑她是“中國人的太孫妃”。雖然這麽說，但是威廉懷特來和她喝下午茶之前並沒有對這種稱呼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
如果說之前安琪兒的身份標簽是埃爾施塔特，但是現在，這個女人身上的標簽多了一個更有分量的標簽——“大明帝國”。
埃爾施塔特王國說穿了，也不過就是歐洲中心的一個比較有分量的工業國而已，比德國、法國、俄國這種歐陸一等列強有不小的差距，甚至可能比意大利還要遜色一些。
可是大明。那是拿破侖所說的一頭“已經醒過來的睡獅”。
“您。是在替誰來和我喝茶的？”威廉懷特還是謹慎的問了安琪兒。
“哦？難道您覺得，埃爾施塔特王國會需要操心大英帝國能不能解決這些威脅嗎？”安琪兒微笑著說。
“說的有道理。”威廉懷特點了點頭：“對於你們埃爾施塔特來說，我們白廳的麻煩多一些，對你們可能更有好處。”
安琪兒笑而不語，地中海國家哪個不希望看到你英國人吃屎？不過肯定不能這麽直接說出來，政治不就是互相見人說鬼話麽？
“話不能這麽說，懷特先生。”安琪兒搖了搖頭，“我可是懷著12萬分的誠意，幫我的朋友來向大英帝國取得一定程度的共識，共同維護世界和平的。”
“是嗎？維護世界和平？”威廉懷特有些不置可否，“那麽可以說說了，您的朋友準備怎麽給帝國解決這些麻煩呢？”
“大明海軍在此之前通過了海軍法，而從明年開始，大明海軍的大型軍艦的建造速度將會增加。”
“你確定你說的這些是我想聽到的內容嗎？”威廉懷特看著安琪兒，他現在甚至有些懷疑這位公主殿下是過來挑事的，冷戰的時候，蘇聯海軍托人找到美國海軍部長，然後對他說：“為了解決美國海軍的麻煩，並且維護世界和平，我們決定造一批基洛夫和光榮。”
這不是挑釁是什麽？
“請您聽我說完，一個紳士是不應該打斷女士說話的內容的，我想以您的消息渠道也應該知道，大明海軍在此之前開工了兩艘裝甲巡洋艦，我可以告訴您，現在有4艘更大更新的裝甲巡洋艦，已經開始設計，在長興島造船廠三期工程完工之後的1890年開工建造。”安琪兒從隨身攜帶的包裹裏取出一份簡圖，“這是大明的皇太孫給我的明軍未來大型巡洋艦構想圖，我想您應該能看出一些東西。”
威廉懷特接過這份簡圖，圖中是一艘漂亮的裝甲巡洋艦的側舷側視圖，而在下麵的文字中，著重標注了這艘巡洋艦的動力係統，裝甲重量占比，火力配置等等，一些說重要也重要，但是實際上也看不出關鍵底細的東西。
不過威廉懷特敏銳的注意到了，這艘計劃噸位隻有7000噸的裝甲巡洋艦，會裝備2座雙聯裝210mm主炮和14門150mm副炮！
“懷特先生，您也知道，俄國人的新裝甲巡洋艦和法國人正在開工的裝甲巡洋艦都會派到遠東，而現在我想對於這些海上的強盜大英帝國是很頭疼的，那麽在遠東我朋友的國家願意擔負起這個責任。”安琪兒說道，“您也看到了，大明海軍未來的裝甲巡洋艦安置了太多的武備，這些巡洋艦缺乏足夠的續航能力，大明沒有遍布全球的殖民地，所以這些巡洋艦不會對大英帝國的海上交通生命線造成影響，按照他的說法，大明海軍的裝甲巡洋艦實際上是艦隊的前衛和主力艦的補充，俄國人在遠東的港口都處於非常封閉的海域，大明不需要像法國人和俄國人那樣擁有那麽大續航力的裝甲巡洋艦，我想，大英帝國是不會在乎和哪個國家進行堂堂正正的主力決戰的，對嗎？”
“不得不說我現在對於那為皇太孫殿下越來越有興趣了，雖然隻是這樣的一份簡圖，但是敢把這樣的一份圖交到我的手裏。他要麽就是一個白癡，要麽就擁有無與倫比的魄力。”威廉懷特掃了一眼這份簡圖，“雖然隻有裝甲重量占比，沒有看到裝甲布置，但是這艘船的設計師準備在這樣一艘船上麵安置4門8寸級別的火炮和14門6寸級別的火炮。然後艘船還可以擁有20節的高航速？最後它隻有7000噸。如果你們真的是準備造這樣的鉛鴨子，那麽皇家海軍自然不會做出過多的反應。”
“是不是鉛鴨子暫且不談，”安琪兒把手裏的茶杯放下，“我隻是一個女人，不懂這些東西，能夠把這個拿給您看，已經是冒著相當大的風險了，我來這裏隻是表明一個意思，我朋友的國家並沒有和大英帝國在海上發生衝突的意思，相反，他一向希望與我們大英帝國達成某種程度上的默契。事實上我的朋友對於大英帝國是有好感的。”
這當然是鬼話了，大家都知道是鬼話，但是鬼話還是要說的。
“我不能把白廳的決策寄托在你的朋友對於我國的好感上，而且據我所知那為皇太孫殿下當初在議會上通過一場激動人心的演講推動了明國海軍法的實施，從演講當中，我可沒有聽出他對於大英帝國有什麽好感。”威廉懷特把手裏的圖紙交還給安琪兒，“我看到的，是一群對於帝國海上霸權覬覦不已的群狼，你的朋友在我的眼裏，和那些群狼並沒有什麽區別。”
“我就知道您是一個固執的人。”安琪兒微微歎了口氣，來之前朱少銘就告訴過她，威廉懷特這個人相當固執，這從威廉懷特設計的軍艦就可以看出來，麵對毛子留裏克號裝甲巡洋艦的威脅，英國海軍部發現手裏所有的軍艦麵對留裏克都不好用，能追的上的打不過，能打的過的追不上，所以他們找到了威廉懷特。
能打能追是吧？行，沒問題，然後就是英國皇家海軍乃至全世界最強大的一等穹甲巡洋艦——強盛號！
為了完成在遠洋長途追擊和打擊留裏克型巡洋艦的艱巨任務，皇家海軍這次在新的一等巡洋艦設計上，給了懷特爵士很大的自由度，基本上隻要能完成海軍的既定任務，您老人家盡管大膽設想。懷特也不含糊，既然海軍人傻錢多速來，那麽就照著雲霧中龐大的留裏克艦影，我們來一級比她更大更快更強的，讓俄國人幾年內不可能趕上皇家海軍新巡洋艦的水準！在懷特天馬行空的繪圖板上，最終誕生了絕對夢幻一般的超大型防護巡洋艦——強盛級在海軍部不斷加碼的設計要求催動之下，強盛級比之前所有的巡洋艦尺寸都要大，塞進了48台鍋爐成為了整個19世紀外形尺寸最大的軍艦！（NND，斯拉夫的土鱉還想蓋過我們盎格魯撒克遜人？，沒門兒！——皇家海軍的將領們這回放心了）
對於威廉懷特來說，所有覬覦海洋的都是他潛在的敵人。
“對於皇家海軍的問題，我一向固執。”威廉懷特對於安琪兒對他的評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那麽，懷特先生，您也看到了，現在日本在貴國政府的支持下大力發展海軍，這讓我朋友很不高興。”
“日本海軍是為了堵截俄國海軍太平洋艦隊的存在所必要的力量。”威廉懷特點了一根煙，沒有在意自己眼前坐著的女士自顧自的抽了起來，“我可以開誠布公的和您說，白廳並不在乎扶持哪個國家，白廳在乎的是平衡，很顯然，大明海軍現在在遠東已經逐漸在打破平衡了。”
“看來是談不攏了，懷特先生。”
“也不完全談不攏。”懷特笑了笑，“皇家海軍支持大明海軍對抗俄羅斯海軍的一切行為，在俄羅斯海軍倒下之前，這是毋庸置疑的。”
你們恐怕也支持俄羅斯海軍對抗大明海軍的一切行為吧？安琪兒在心裏嘀咕著。
“白廳的謀略，就是這樣子去攪屎棍嗎？”安琪兒有些諷刺的說道。
“這種話真不適合從淑女嘴裏說出來。不過，這麽說確實沒錯。”
安琪兒點了點頭，起身向懷特道，“我已經知道您的意思了，我會向我的朋友反映的。”
“我能冒昧的問一句。你現在的行為是出於你自身還是出於。”
“我的國家？”安琪兒轉過身，留給威廉懷特一個背影，“如果關係到埃爾施塔特，那麽來見您的應該是我國的公使，懷特先生，我會向我的朋友轉達白廳對於日本堅定的支持立場的，不過我也替皇太孫轉告閣下一句話。”
“什麽？”
“那不是一條能養熟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