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風掃落葉

經遠和來遠從香農號另一端殺出來的時候,沒有損壞的5門210毫米艦炮和3門150毫米艦炮噴塗出了憤怒的火舌,明軍的大口徑艦炮基本上都采用了瓦維瑟爾炮架,這基本上是管退時速射炮出現之前射速最快的炮架了,即便是210毫米的重炮射速也能夠壓到一分鍾以內一發,而對麵的日本人采用的克虜伯炮架即便是170毫米口徑火炮射速甚至都不如明軍的210毫米艦炮。而明軍的150毫米炮架雖然看起來和曆史上北洋的150毫米炮架很像,但是這種明軍自己獨創的炮架在原有的斜坡滑軌上增加了兩個複進筒,等於是複進筒+重力雙重複位,射速理論上能達到驚人的4-5rpm,比管退炮的6-8rpm也就差一點。

【注:架退炮也分重力複位(炮架是一個斜坡)或者外能源(一般是蒸汽,早期的也有手推)複位,而本子這一時期艦炮其實特別迷戀克虜伯,這些早期鐵甲艦上所裝備的早期克虜伯炮,尤其是那些采用“換門架”的老炮,基本上都是手動複位的,隻要想象一下一群水兵推著一兩噸重的火炮哼哧哼哧的給推回發射位上,這射速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快得起來的,至於150毫米的那個炮架實際上是曆史上毛子的一種完善型架退炮架,名字記不清了,但是我知道這玩意射速居然有4-5rpm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是斯巴達的,類比一下大概類似於折騰出了一種射速接近於博福斯40炮的37手拉ji。】

在明軍的炮手門堪稱超水平的發揮之下,在占據了T字橫頭之後,這些炮手們幾乎打出了接近理論射速的火力,而日本人這邊除了在最前麵的金剛號艦艏以及右側船舷最前麵的一個炮位有射界之外,其他的炮位以及後麵的比睿號都沒有辦法對著正前方的經、來兩艦開火,在這個距離上,無論是210毫米主炮還是150毫米副炮,都能夠以非常平伸的彈道打出很理想的命中率,尤其是210毫米主炮打出的重達100千克以上的炮彈,從木質船頭打進去之後堪稱“一步到胃”,眾多75毫米舢板炮打出的榴霰彈和40毫米小口徑連珠快炮(哈奇開斯或者諾鄧菲爾德式的早期小口徑速射炮)更是橫掃日本艦麵。

“規避!規避!”伊東祐亨和一票聯合艦隊的高級軍官被這密集的火力壓的幾乎要趴在航海艦橋的甲板上,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一個還想顧及些許風度的佐官咬著後槽牙在彈雨當中站直了身子,結果接下來一枚彈片直接命中了他的下跨,讓他像一條熟了的龍蝦一般馬上蜷縮在了甲板上而且立刻獲得了一個嶄新的職業。

金剛號在被經、來兩艦聯手痛毆的時候,跟在後麵的比睿、日進等艦倒是沒有像曆史上對馬海戰當中,被暴打的俄國艦隊後續各艦那樣呆板,各自分別向左或者向右轉向,露出了側舷的炮位就要還擊,而當他們分別向左或者向右轉向的時候剛剛駛出“金剛”號艦影的阻擋範圍,就看到海麵上出現了兩道白色的航跡。

這些日艦上的瞭望哨高聲驚呼著:“魚雷!魚雷!”然後這些軍艦同樣聽到魚雷這兩個字同樣處於驚慌失措當中的艦長,迅速的下令進行規避,這又是這些缺乏經驗的日本海軍官兵所犯下的另一個錯誤,這個時代的魚雷基本上都是壓縮空氣動力的冷動力魚雷,而且完全沒有陀螺穩定儀這樣的東西,有效射程實際上連300米都不到,說是魚雷,其實隻能算是一種延伸的撞角,也正是因為這個時代的魚雷性能過於弱機,才會有各種各樣的撞擊巡洋艦大行其道以及撞擊戰術在各國海軍當中都被作為一項重要的戰術而保留訓練。

如果換作是英國皇家海軍或者是其他經驗豐富的海軍官兵對於這種在一千多碼以外就丟出來的魚雷,可能根本不會太多在意,但是這些日本軍艦驚慌失措的規避,讓他們再次喪失了射擊的窗口期,等到他們終於再次轉向回來擺開陣勢打的時候,比睿也已經被打得滿頭包了。

接下來的海戰已經進入到了垃圾時間,當夕陽的餘輝籠罩在朝鮮海峽這幾條半死不活的船身上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雙方都沒有打下去的本錢了,經遠和金剛因為是旗艦,所以受到了雙方的的集火,受傷都不算小,金剛的側舷基本被打的像狗啃的一樣,中間的主桅杆也被一發炮彈打斷,經遠也不好受,尾主炮被炮彈擊中完全損毀,一門150毫米副被整個從炮位上掀開,側舷也是布滿了彈孔,水線高度沉下去將近1米,至於來遠和比睿的情況要好一點,而那兩艘無防護巡洋艦一艘被徹底打爛了屁股,進水過多沉沒,一艘也受到重創,甚至不得不將船上的雜物和損壞的大炮扔進海裏以保全船隻。

兩支艦隊就像經過了慘烈的廝殺後筋疲力盡的野獸,互相舔舐著傷口互相劃出了兩條弧線各自駛向自己的母港。

朱少銘靠著露天艦橋的圍欄直接坐在了艦橋的甲板上,聞人牧已經下去視察全艦的情況了,作為這艘船的臨時艦長這是他現在的責任,而朱少銘在經曆了這一場海戰之後也終於感覺到了有些虛脫的眩暈感,現在的這副身體的素質確實和他之前的身體差距太大了,再加上這種初臨戰爭的興奮感,讓他感覺到體力有些透支。

“這算是打了一場勝仗吧?”奈傑爾順著扶梯也爬上了露天艦橋,現在的艦橋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剛剛經曆大戰之後的經遠艦上也沒有別人有閑工夫去管他這個老外,他來到朱少銘旁邊一屁股坐下:“回去之後估計會拿到封賞上或者勳章吧?”

“你想多了。”朱少銘苦笑著搖了搖頭,用手指輕輕地按著太陽穴,回憶著這個身體原本的記憶片段:“回去之後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要和朝堂上的那些老頑固好好的打一打口水仗。”

“這還有什麽要打口水仗的?”

“你不懂,在我們中國,自古以來都忌諱一個擅開邊釁,對於那些老頑固來說,除非敵人把刀架到他們的脖子上,否則對他們來說能不打仗就絕不打仗,曆史上的大明就是被他們這樣給拖廢掉的。”

“你這話說的可是太不政治正確了。鼓吹戰爭啊,簡直是。不過我還是不能理解你們中國人的政治。”

“你不理解很正常,很多中國人也不理解,現在朝堂上的那些老頑固,最早以前叫腐儒,後來他們湊到一起起了個風雅的名字叫做東林黨,曆史上大明完蛋之後這些家夥倒是成功的讓韃清也馬上像一個中風的老人一樣僵化不堪,明清都是世兵製,不可一日不戰,這些老頑固卻拿著郡國兵時代的故紙來天天吆喝休養生息休養生息,正所謂路線錯了的情況下,知識越多越反動。要不是現在不像以前,我前麵的幾位祖宗攤上了幾位眼光不錯的明君,改了一批革,殺了一批人,我估計現在的大明,恐怕也就是曆史上的那個大清的那副德行。

所以一言以蔽之,儒家隻知道反戰,不知道為什麽要反戰。即便是在鄭和下西洋向那些家夥證明了打仗和擴張是可以賺錢的,或者說有希望賺錢的,他們也寧可把這件事攪黃了,也不把頭伸到外麵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你知道嗎,對我們中國人來說,就世界範圍內的實力對比而言,明初是中國曆史上空前絕後的巔峰。真正的天下無敵,真正的天朝上國。

站在後世角度觀察時,你會發現清朝是從來沒資格喊天下無敵的,甚至漢唐都沒底氣,但明初那是真有十足底氣的。

其實就實力橫向對比而言,21世紀的時候土鱉離漢唐並不遠。但是離大明,還遠著呢。

比強大,我大明不是針對誰。

比敗家,我大明也不是針對誰。”

“聽你這麽一說,感覺要不是你嘴裏那些家夥的拖累,你們國家的那個作家劉寫的《西洋》就成現實了。”

“你也看劉慈欣寫的小說?”

“行星發動機的模型我都買了。”

群眾的話題很快就翻了過去,兩個損友開始有一搭的沒一搭的聊起了一個,現在還沒有出生,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生的電工寫的那些故事。不管回去之後可能會有什麽樣的麻煩,起碼他們現在是一群勝利者,船上的酒櫃已經被打開,低烈度的葡萄釀被拿出來,按照大明海軍的傳統,每個士兵都可以在這時候喝上一杯。

這是甘甜的慶功酒。

但是相比大明這邊船上的歡呼勝利的喜悅,出發時浩浩****的日本艦隊現在隻有三艘殘破的軍艦,不僅丟掉了幾乎所有的運輸船和搭載的陸軍精銳士兵,海軍也丟了兩艘軍艦。

今天這一仗對士兵士氣打擊太大了。日本之前和中國交戰不止一次,公元663年,白江口之戰,日軍4萬2千人(有戰船800餘艘),唐軍1萬3千人(戰船170艘)在韓國白江口展開了激烈海戰。唐將劉仁軌指揮船隊變換陣形,分為左右兩隊,將倭軍圍住,其艦隻相互碰撞無法回旋,士兵大亂。最終,日軍戰船有400餘艘被焚毀,數萬日軍被殺或溺死。到了1592年豐臣秀吉統一日本以後,當時的日本剛剛完成了國內的統一,從執掌大權開始,豐臣秀吉就將滅亡明朝定為國策,並製定了十年三步走的計劃:第一步,三年之內滅亡朝鮮,第二步,五年之內滅亡明朝,遷都北京,第三步,進軍安南等國,滅亡印度支那,稱霸世界。雖然現在看來確實很狂,但是日本當時確實擁有著單兵素質不遜於明朝邊軍的精銳士兵。

1592年四月,日本對朝鮮不宣而戰,以閃電戰的方式迅速占領朝鮮全境。(不宣而戰似乎是日本的慣用伎倆),擊敗了明朝5000偏師後,20萬日軍被明朝3萬遼東鐵騎一路平推,中間進行的和談破裂後(有興趣的可以查查日本提的條件,容我笑一會),15萬日軍被6萬入朝的中央禁軍徹底擊潰,露梁海戰明朝更是打斷了日本的脊梁。

在明治維新後,逐漸覺醒的國家民族意識讓日本再次躍躍欲試,沒辦法,日本的地緣政治是在太差了,日本要是想擴張,就必須直麵一個龐大的中國!而剛剛的一戰,更是再次在日本下層士兵的心裏樹立了大明不可戰勝的形象,這是伊東右亨絕對無法容忍卻又無可奈何的事情,畢竟對於現在的日本來說,也沒有功夫關心士兵的士氣了。

他們首先要麵對大明的怒火。

明朝北京紫禁城

皇極殿也就是太和殿,始稱奉天殿。明嘉靖改稱皇極殿,清順治改太和殿,俗稱“金鑾殿”,不過這個時空沒有清朝,所以叫皇極殿。憲政以前這裏主要用於祭祀,朝會一般是不在這裏舉行的,憲政以後,這裏逐漸成為皇帝和內閣商討國事的地方。現在,站在皇極殿外麵的衛兵都能聽到皇帝在裏麵的咆哮聲,皇帝平時雖然素來嚴肅,但是很少破口罵娘,但是今天。

“好啊!區區三島倭奴之國,安敢如此放肆狂妄!”朱箎現在可以說是怒發衝冠了,自己兒子剛立為皇儲不久就病逝,現在自己除了一個孫女就隻有這個孫子了,結果今天早上一起來北洋艦隊的主官和海軍部長一同連夜赴京,一起來的還有內閣首輔王楊斌,鴻臚寺卿李鴻章,樞密院使馮子材,朱箎這才知道除了大事,當聽到了朱少銘頭部被彈片擊傷的消息後,朱箎覺得自己的血壓一下子上去了,接著聽到朱少銘並無大礙而且和另一名軍官一起在主官負傷以後指揮作戰臉色才好了一些。

“陛下,現在要怎麽應對這件事?是做低調處理還是。”

“我們有對日本進行懲罰的能力嗎?”朱箎看向馮子材,這位老將搖了搖頭,“因為朝鮮的事情,俄國人在黑龍江以北集結了至少3個哥薩克騎兵師和不少於7萬步兵,為了應對俄國人,遼王三衛兵馬和東北當地守軍都在與之對峙,現在入朝的5000士兵還是從北京的駐軍裏抽調的,海軍或許還可以威懾日本港口海岸,陸軍實在無能為力。”

朱箎看向鄭國勳,延平公馬上回複到,“南洋艦隊的定海鎮海兩艦同5艘巡洋艦將在和龍威虎嘯兩艦封鎖日本長崎軍港,福海艦和4艘巡洋艦封鎖日本橫須賀軍港,海軍有信心有效威懾日本。”

“好,不過,你們誰能回答一下,為什麽太孫會在經遠艦上?好像沒有安排太孫在軍艦上執勤吧?”朱箎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鄭國勳的身上,“延平公,能告訴朕原因嗎?”

“額,稟告陛下,太孫是在參謀處任職,現在是少校見習參謀,所以當時安排在最新的經遠號上見習,但是沒想到經遠艦緊急執勤太孫自己也跟上了,從程序上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太孫在這次任務中表現沉穩,實在是陛下之福啊。”

朱箎的眼角抽了抽,娘的,這稀泥和的。不過明朝大臣不怎麽鳥皇帝這一點基本上除了洪武爺和永樂爺以外都得忍著,這麽多年也習慣了。

“讓太孫好好養傷,以後要更穩重些。”朱箎對太孫的事也隻有捏著鼻子認了,沒辦法,隻好轉移話題,“這次必須給日本一個教訓,之前日本進犯朝鮮還是在神宗皇帝的時候,當時我們大明以和為貴沒有將戰火波及三島,這次如果日本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複,就給日本人見識見識我們海軍的大炮!”

朝臣們退下去之後,朱篪原威嚴而挺拔的身軀懶散地往龍椅上依靠,腳直接搭在了前麵的桌案上:“霓裳,來,研墨!朕。算了,一會這些東西你也來替朕起草就行了。”

“以和為貴?爺爺你可真逗,神宗皇帝當年也是難以打下去了吧?”朱妙錦給朱箎研墨不忘取笑朱箎剛剛和大臣回見時講的話,“真會給咱大明自誇啊,還有,這些文書您總不能三天兩頭的就丟一些活讓我來幹啊,這樣傳出去總歸是不成體統的。”

“哼,隻要打贏了,怎麽吹都行,同樣的,國治的好,幹個屁的體統。”朱箎倚在檀木椅子上叼著一根雪茄,咂吧咂吧嘴:“這玩意還不如我的煙袋子呢。”

“就知道你的煙袋子,阿銘傷了不用召他回來嗎?”朱妙錦將筆蘸好墨水,紙筆就開始寫了起來。

“不用擔心,隻是擦破了點頭皮,這小子獨斷表現還算不錯,和以前簡直就像轉了性子一樣,一沒嚇尿褲子,二沒獨斷專行胡亂指揮,倒是我一直把他當孩子看了。”朱箎握住筆,在鋪開的宣紙上龍蛇飛舞,老爺子很喜歡張旭的草書,所以一直喜好狂草,一氣嗬成之後得意的看了看朱妙錦,卻發現少女眼中沒有半分崇拜之色,便長歎一聲,“還是差的遠啊。”

額。不是啊,爺爺。本姑奶奶真的不懂這個東西啊!朱妙錦滿頭黑線,要是原來的霓裳公主估計還懂這些,現在姑奶奶我寫字都是用用楷書,能認得繁體字已經是姑奶奶奶我繼承了這個公主的記憶和前世文化水平高了,真不是看不起您老人家的字而是真的看不懂啊!朱妙錦現在心裏一個勁的吐糟。

“哎,到頭來朝堂上肯定又因為這破事吵成一團。銘兒受了點傷,估計又要有人跳出來拿這個來說道。”朱篪說到這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突然扭過頭看著朱妙錦:“話說你這兩個月以來一直都在忙著錦衣衛的那些事,也沒好好歇著吧?”

“啊?皇爺爺,我不累的。”

“嗯,正好你弟弟現在受傷了,你代朕去天津探望一下他,銘兒既然喜歡海軍,那麽就留在海軍服役吧,此前你一直都在應天,正好過去多聯絡聯絡感情,明明是親姐弟兩個,你們兩個倒是從小因為各種陰差陽錯疏遠的很,多年不見,你估計連你弟弟現在長什麽樣子都不清楚吧?”朱篪拍了拍朱妙錦的腦袋,慈愛的說道:“上位者要學會張弛有度,你可不能什麽事都事必躬親,就算有諸葛丞相那樣的大才,最後累垮了有什麽用?”

“啊。是,皇爺爺。”

“嗯,這就對了,接著去天津之後,你來親自授意當地的錦衣衛,上兩道奏折,明白了嗎?”

聰明人並不需要說太多,朱妙錦眼睛一亮,嘴角輕輕一笑:“是,請皇爺爺放心,隻是我覺得,讓太孫殿下也上一道奏折,效果恐怕是最好的。”

“由你安排!”朱篪大手一揮,從龍椅上坐起,哈哈大笑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