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遠東的火藥味（二）
“在這樣的天氣，我們還有必要出來嗎？能見度現在估計隻有幾百米！而且天氣還在繼續惡化！”史蒂芬死死的扶著航海艦橋的扶手，雖然現在已經沒有繼續下雨了，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身上的軍服給人一種濕漉漉的感覺，現在的黃海海麵上幾乎完全被霧氣籠罩，看起來就像是在桑拿房裏麵一樣，隻可惜是一個冷凍的桑拿房——北方冬天的溫度可不是一個好客的主人。
“這個你要問那些製定巡航計劃的海軍部的老頭子們，那些坐在暖爐旁邊白頭發白胡子的老家夥，才不會考慮我們在遠東這邊是怎樣的情況，他們甚至連海峽艦隊進行巡航的時候會遇到怎樣的實際情況，都不會過多的考慮，更不用說我們遠東艦隊這邊了。”旁邊的一個絡腮胡子的中年老兵用手拍了拍史蒂芬的帽子：“把衣服裹緊一點，保暖是最重要的，俄國人的船出動了，中國人的船好像也出動了，那我們的船肯定不能也待在港口裏，中國人和俄國人在這樣的天氣都能在海上行動，難道我們不列顛的船做不到嗎？”
“可是在這樣的天氣裏，我們的巡航有什麽作用？我敢保證，就算中國人和俄國人船就在我們旁邊我們也看不到他們。”史蒂芬給自己的手哈了哈氣，站在桅杆上的桅盤中，負責進行了望以及負責掛信號旗的他們在這樣的天氣裏每隔一陣子就要動一動信號鎖具，否則可能等到要用的時候，信號鎖具就會被帶著潮濕空氣的海風凍成了一團冰坨子，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們不能戴手套，雙手交叉插在袖口裏麵取暖，時不時地抽出來哈上一口熱氣再跺跺腳，就算是他們現在所有的取暖措施了。
“鬼知道，起碼在我們一開始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麽大的霧，要怪就怪那些該死的斯拉夫人和黃皮鬼吧，在這樣的天氣還跑出來。”
兩個水兵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打發著時間，抱怨著海軍部，抱怨著鬼天氣，又或者抱怨著該死的俄國人和中國人，搭載他們的這艘大英帝國的紫石英號二等巡洋艦正在孤獨的在一片濃霧當中航行，雖然隻是一艘普通的平平無奇的二等巡洋艦，但是隻要掛上了聖喬治旗之後，即便是這樣一艘小船，也敢跑到別人家的家門口，肆無忌憚的以最猖狂的姿態橫行霸道——甚至在他們的眼中，這裏不是你的家門口，而是他們的後花園。
世界警察的生活總是這樣簡單，平凡且枯燥的，而大英帝國作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海權國家和目前唯一的世界性帝國，自然是把每一塊海域都看作是自己的後花園，大英帝國不計其數的巡洋艦遊弋在全球5洋七海的海麵上，像巡視自己家的莊園一樣巡視著地球，並且把所有的其他國家的海軍都視作是出現在自己莊園裏麵的小偷。
任何一個國家和大英帝國發生戰爭的話，都會體會到這種全麵性的存在和數量上的壓製，小偷出來偷點東西，遲早會被警察抓住，然後痛打一頓。
但是在和平時期的話，小偷就像一個不去偷東西，但是總喜歡在你莊園裏麵亂竄的小賊，作為警察，你拿沒有犯罪的小賊是沒什麽辦法的，小賊出現的時候你就要盯著他，不同的是小賊可以決定自己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來作案，但是警察不一樣，隻要小賊出動了，哪怕你之前在被窩裏麵睡大覺，你現在都必須出去盯著。
這大概就是世界霸主的苦惱吧。
“前方海麵發現情況！”兩個人正在閑聊的時候，老兵的眼睛突然發現了前方海麵上出現的一個黑色的殘影，在這樣的能見度下能夠看到東西，說明它離你已經足夠近了，那個黑乎乎的漂浮在水麵上的東西，讓這個老兵一下子身體像觸了電一樣警覺起來——作為一名參加過克裏米亞戰爭的老兵，他當然知道水雷是什麽東西。
這個時代的軍艦雖然有水密艙這種東西，但是基本上並不怎麽靠譜，英國皇家海軍第1艘采用細分小水密隔艙的巡洋艦，已經要等到1890年以後了，在此之前英國海軍自用的巡洋艦以及整個19世紀末英國人出口的巡洋艦，全部都是豪放的大水密隔艙，所以你能夠看到所有的阿姆斯特朗巡洋艦，不要說吃顆水雷了，被撞角撞一下或者觸一下礁，馬上很快就失去浮力沉掉了。
（所以說當時阿姆斯特朗巡洋艦真的不愧是一款專業的出口型巡洋艦，中國和日本買的阿姆斯特朗巡洋艦的武器配置還算正常，南美洲那幾個國家啊，3000多噸的噸位就能夠達到吉野的火力，至於像名聲在外多次在各種小說當中出場過的白朗古·恩卡拉達號，比吉野大不了多少的身板，兩門8寸炮，10門6寸炮，還能跑快23節，你說說是在什麽地方做的簡配啊？總之這個時代的阿姆斯特朗巡洋艦堪稱海上帕薩特，水下的這個東西就像a柱一樣，你不撞一下，永遠不知道有什麽鬼。）
突然拉響了警報，讓整條船上都精神了起來，剁手迅速的把船打向一邊，但是在這個距離上，船舵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了——你以為是wows呢？
在桅杆上麵的兩個嘹望兵甚至都已經聽到了下麵艦橋上艦長歇斯底裏的大吼，雖然船頭已經開始向右方偏移，但是左弦最終還是不可控製地撞了上去。
嘭。
輕輕的一聲，那東西被撞開了，聲音很輕，可以聽得出那東西沒有什麽分量，好像是空心的，這個時候有人從側舷探出了腦袋向下麵看去，才發現那個東西是上麵蓋了一張布的一個救生圈，在大霧天裏看起來就像是一顆漂浮在海上的水雷一樣，這個時候前方的海麵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漂浮物，救生圈、木板、斷裂的救生艇，以及漂浮在海上的幾具死屍。
從這幾具凍得已經發白的屍體上所穿著的軍服可以很輕鬆的判斷出來，這些屍體都是俄國海軍的水兵，很快，一個穿著軍官服的俄國海軍的軍官也出現在了海麵上。
上帝！這裏之前發生了什麽？
中國人和俄國人打起來了嗎？
雖然我們都知道你們中國人和俄國人之間的關係不好，但是你們中國人還真在海上一言不合就開打啊。
英國人第一時間覺得這是大明又在海上，一言不合把俄國人給打了，畢竟這種事情大明是有前科的，前幾年在朝鮮海峽和日本人一言不合打的那一場就不說了，在各國海軍當中，大明海軍以海上無限製反擊而聞名——大明海軍在海上發生衝突的時候和許多國家的通常做法並不一樣，首先並不像有的流氓國家那樣先開火然後倒打一耙（指美帝），其次也不像有的國家那樣必須要看見敵人的火光然後才能開火（這個就不用多說了吧），而是有可能會把任何帶有衝突性和挑釁性質的行為視作是對自己的侵犯而進行開火還擊。
有可能是因為你的船對大明進行了撞擊，然後他們開火打了你；
也有可能是因為你的船阻撓了他們的航線，然後他們打了你；
甚至有可能是因為你向他們豎了中指，所以他們打了你。
不過大明海軍也不是瘋子，他們打你還有一個更根本的基礎——那就是他們覺得打得過你，像當初在日本東京灣前，覺得打不過英國人，那自然就撤了，換句話說，如果當初出來當和事佬的不是英國，而是比如說美國這樣的新大陸國家，恐怕大明當時會連著美國人和日本一起打。
這個時候前方的海麵上終於有了動靜，因為透過大霧隱約能夠看到有燈光從霧中掃過，幾個更加高大的陰影也出現在了前方，紫石英號巡洋艦拉響了汽笛，在看不見對方無法發送旗語的情況下聲音是最好的通訊手段。
現在的海上出現了殘骸和屍體，英國人甚至已經覺得這是中國人和俄國人已經在海上交戰結束之後的戰場，不趕緊表明身份的話，萬一被雙方當成是敵對的一方，一通炮彈打過來怎麽辦？雖然我皇家海軍天下第一，但是這種白挨打的事情能不被打，當然不被打的好。
這邊汽笛拉響之後，那邊很快也有兩聲悠長的氣笛聲回應，紫石英號繼續向前低速駛去，終於，紫石英號接近到了可以目視的距離——現在的霧氣比剛才好像要淡了一些，因為現在似乎有點起風了，紫石英號上麵的英國人很快發現了一艘正在打撈落水人員的俄國巡洋，然而讓英國人感到驚異的是，在遠處還有一艘白色船體的明國海關執法船也在打撈落水人員，中國人和俄國人似乎並沒有像他們想的那樣打起來，而是在一起營救落水人員。
這是什麽情況？
而在這時候，在“破軍星”號海關執法船上，聞人牧正一臉憂鬱地抽著煙：“老子就是輕輕的刮了你一下，這個毛子的船怎麽就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