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冰冷的病房中,李溫水麵無表情地躺著,右手掛著輸液瓶。
冰涼的**順著輸液管流入血管,涼意遍布全身。
短短一天,他就被紮了四針。
楚惟坐在他身邊,滿臉擔憂:“溫水,你沒事吧?你怎麽了?”
“我沒事。”李溫水聲音虛弱,即使心裏有無數話想說,無數情緒沒處發泄,他仍舊緊緊抿著唇,不講。
不講就不會露出脆弱,不講就不會痛,不講就看起來無事發生。
楚惟看出李溫水不想提,也就不再多問。他在李溫水身邊坐了一會兒,又起身出門了。
李溫水扭頭望著窗外,冬天萬物凋零,樹木光禿禿的。
鳥兒可以成群結隊的南飛去溫暖的地方,他可以去哪呢?
他閉上眼睛,梁瑾輕慢的眼神曆曆在目。
之前光顧著憤怒了,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感受其他的情緒,現在靜下來了,一個人,從心尖傳來的痛感蔓延全身。
李溫水蜷縮起身體,將自己蜷成了一個一個圓滾滾的刺蝟。
他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而在梁瑾身邊,梁瑾從沒給過他安全感。他始終認為,不被梁瑾承認,是因為梁瑾還不夠喜歡自己。
所以為了讓梁瑾多喜歡自己一點,他心甘情願的付出,他沒談過好的戀愛,也不知道該怎麽正確的戀愛,沒人告訴過他。
而他什麽也沒有,沒有錢,不能送給對方金錢上的禮物,他有的隻是一腔熱切的感情。
他那麽努力,可到頭來隻是高位者一場戲耍他的遊戲。
如今他終於明白,在一起大半年,為什麽梁瑾對他的惶恐、不安、困苦視而不見,因為從一開始,對方就把他的真心當玩意兒。
他以他無措、可憐的反應,取樂。
李溫水咬緊唇瓣,想到這裏,心髒仿佛要被撕裂。
身體的疼不算什麽,心上的疼無時無刻牽動著他的神經,讓他想要消解忘卻都不可能。
他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身上像是壓著一塊巨石,足有千斤重。
多年來他一個人走過坎坷,他覺得自己足夠堅強,沒有什麽是不能扛下來的。
他好累啊,他真的要直不起脊背了。
所以他想要有個人依靠,他努力地從泥潭裏伸出手臂,他想有人拉他一把。
他無數次妄想過那個人是梁瑾。
可梁瑾從未抓住過他的手。
李溫水心髒一抽一抽的,喜歡梁瑾真的太累了,他再也不要喜歡梁瑾了。
輸液的手突然感覺到溫熱,李溫水轉過頭,楚惟雙手托著熱水袋輕輕貼在他冰涼的手臂上。
楚惟的聲音溫溫柔柔,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溫水我看你手太涼了,輸液的時候要有東西暖一下才行,就擅自做主買來了暖水袋,你不會不高興吧?”
怎麽會不高興呢?
從來沒有人在他輸液的時候,給他暖手。
李溫水鼻子發酸,眼淚快要鑽出來,他趕緊扭開頭不想楚惟看到他不堅強的模樣。
楚惟沉默了一下,好半天鼓起勇氣說:“溫水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要是難過可以哭出來的,其實很多事情都會過去的。”
李溫水把臉埋進了被子裏,不吭聲。
楚惟看著李溫水由於太冷而呈現青白色的手臂漸漸回暖,他摸了一下鼻子,小聲說:“我有陣子也很難受,我要帶著弟弟,周齊也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因為我不敢見人也不會太會說話,自理能力也很差,雖然周齊給了我很多錢,但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他停頓一下,說了太多話讓他不是很習慣,有點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說,但看到現在的李溫水,他覺得就像看到了曾經無助的自己。
他不想李溫水這樣,便又繼續說:“擺攤是我向自己未來的人生邁開的第一步,第一天去我什麽也不會,也很害怕,有人要買我的東西我連話都說不好。然後我看到了你,你是那麽厲害,能說會道,遊刃有餘的和顧客打交道,碰到很凶的顧客他也敢凶回去,你的眼神是那麽的堅韌,是你帶動了我,也給了我勇氣,是你讓我覺得與人打交道並不是一件難事。”
楚惟說著,另一隻手拍了一下李溫水的肩膀,語氣很認真很認真的說:“溫水,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也幫不了你太多,我隻希望我今天的話也能像你當初給我勇氣一樣,也給你勇氣。”
楚惟發現自己手下的肩膀輕輕顫抖起來,而後一隻手從被子一角鑽了出來,緩緩的搭上了楚惟的手。
這是李溫水給楚惟的回應,亦或者感謝。
感謝在他最痛苦的今天,楚惟願意陪伴他。
被子裏的李溫水無聲的,淚流滿麵。
……
梁瑾來到病房時,訂婚宴已經結束了,李溫水隻是這場豪門聯姻的一個小節目,小插曲,無異於蜉蝣撼樹,並不會影響最終結果。
楚惟聽到門口聲響,見到了梁瑾。
他認得梁瑾,周齊的發小。一個清俊的,高傲的,遊戲人間的富少爺。
梁瑾不像裴致,裴致對他態度不好,有時會故意欺負他。梁瑾不會,梁瑾對他溫和,眼裏帶笑如沐春風,也很紳士,更不會欺負人。
但他覺得這樣的人比裴致更可怕,對誰都好,那其實就是對誰都不好。
周齊告訴過他,要離梁瑾遠一點,他說梁瑾很容易迷惑人,讓對方以為梁瑾對他的好是特別的,而到最後發現梁瑾對別人也這樣,那期待就會破碎。
周齊說梁瑾是很薄情的,和他在一起的人分手時都傷心欲絕但又對他的好念念不忘。
楚惟那時候不是很明白這是什麽樣的感受,和周齊分開後他明白了一點,一份讓人念念不忘的感情,不隻有完美甜蜜的感情,還有甜蜜與痛苦交織的感情,如同包裹了蜜糖的毒藥,開始把人甜的暈頭轉向,以至於根本沒發現這傷人劇毒。
周齊就是這樣,對他那麽好,讓他完全依賴他,把他養成了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最後卻告訴他,他隻是一個替身,讓他搬出去。
梁瑾走進來,他停在楚惟身邊,微笑道:“我有話和他談。”
楚惟感覺到李溫水的身體突然劇烈抖了一下。
他看了眼梁瑾,一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麽。
原來是梁瑾把李溫水欺負了。
溫水那麽好的一個人,他們這群人,真是太壞了。
他突然慶幸還好今天自己被周齊以散心理由強行拉去了訂婚宴,不然此刻的溫水隻有一個人,那該多難受多絕望啊。
他雖然在這裏也起不到什麽作用,但至少能陪一下溫水。
周齊這時候過來,把坐在床邊磨蹭不走的楚惟拽了出去,順帶關上了門。
一時間,偌大的病房裏,隻剩下全身縮在被子裏的李溫水和雙手插在口袋裏,眼裏情緒不明的梁瑾。
屋內靜悄悄的,安靜地有些可怕。
梁瑾垂眸,目光落在李溫水輸液的手上,李溫水的手臂蒼白如雪,瘦的骨頭突出來,仿佛一折就斷。
李溫水什麽時候這麽瘦了呢?
因為不好好吃飯嗎?
突然凹陷的床墊讓李溫水知道梁瑾坐下來了,他咬緊牙關,渾身緊繃,藏在被子裏的那隻手迅速擦幹臉上的眼淚。
梁瑾目光仍沒有從李溫水手臂離開,纖細的手臂上,有好幾個青紫的印子,不像是磕碰的。
他抬起手撫摸上蒼白肌膚上的針孔,開口問:“怎麽弄的?”
梁瑾指腹炙熱,李溫水冰冷肌膚的一下子無法適應來自於梁瑾體溫的熱度,他像是被紮了一下,也顧不得還在輸液就要抽回手。
緊接著他的手腕被梁瑾攥住,梁瑾皺眉:“別亂動,你還在輸液。”
“用不著你管!”李溫水銳利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
李溫水不是安靜的人,他的拒絕永遠劇烈而直白,他又倔強,一旦下定決心,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這是第一次,梁瑾在那個討好他,一直對他主動,對他任何要求都不會拒絕的李溫水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拒絕。
這樣的落差感讓梁少爺很不習慣。
護士在這時拿著藥進來,之前吊瓶裏的藥快沒了,她又給李溫水換了一瓶新的。
她瞄了一眼拉著李溫水手的梁瑾,在心裏疑惑二人的關係,她將驗血報告放在**,說道:“李溫水你剛才抽血化驗的報告出來了,你現在身體各項指標都不好,你最近還生過其他的病嗎?”
梁瑾撿起報告瞄了一眼,目光移向李溫水。
“沒有。”李溫水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護士道:“明天可以來做胃鏡了。”
“嗯。”
護士走後,病房重新歸於寂靜。
輸液瓶管中,藥水一滴一滴緩慢的往下滴,病**的李溫水看起來脆弱單薄,就像雪花,一碰就化了。
這樣的李溫水讓梁瑾心疼,讓他想要把人養的健康一點。
梁瑾指腹輕輕摩挲李溫水手背:“寶寶別鬧脾氣了,過兩天去旅遊,你想買什麽我給你買。你不是喜歡我的車嗎?去考個駕照,我把車送你怎麽樣?”
梁瑾早就違反了賭約,他送李溫水的禮物價值越來越高,也習慣了隻要送李溫水禮物,李溫水就能被哄回來的方式。
李溫水沒想到梁瑾還在覺得他是鬧脾氣,也是,高傲慣了的大少爺又怎麽會反思自己呢?
“梁瑾,”李溫水聲音冷硬,“我問你,你愛我嗎?你會為了我取消婚約嗎?”
“這重要嗎?”梁瑾風流人間,又怎麽會不明白李溫水在乎的是什麽,既然聊到這裏,他幹脆坦然:“我說過我的婚姻不重要,這隻是生意,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他突然掀開李溫水的被子,李溫水頭發被汗水打濕,微腫的杏眼裏有埋怨有委屈。
梁瑾俯下身盯著李溫水的眼睛:“至於愛,至少我是喜歡你的,否則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哄著你,你覺得是為什麽?”
那個曾經明確拒絕過他喜歡的梁瑾,現在說了喜歡他。
李溫水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梁瑾對他的喜歡,就像對小貓小狗對一個新鮮的玩具,高興就哄他一下,不高興就怠慢他,他反抗就會訓斥他。
梁瑾確實是喜歡他的,對他身體的喜歡,對他做飯的喜歡,對他溫順時的喜歡,也可能是對他露出可憐樣子的喜歡。
是喜歡,不是愛,喜歡是占有,是得到,是不尊重。
所以梁瑾可以喜歡他的同時,也傷害他,瞧不起他。
李溫水眼裏傷心的情緒已經到了無法掩蓋的地步,他別開頭不願意再看梁瑾。
梁瑾強行扳過他的臉,緩緩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麽,往後我可以承認你。但婚姻我不會取消,這東西在我看來本就不用在意。而當下,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好好在一起快樂就行了。寶寶,我說過的,過程比結果重要。”
李溫水聽明白了,梁瑾什麽都明白,也知道他想要什麽。
比起那些想不明白感情的渣男,梁瑾想的明明白白呢,梁瑾喜歡他但不願意為他改變。
其實也是,哪有誰規定喜歡對方就一定要為對方改變,為對方改變的是戀愛腦,而梁瑾分明不會是戀愛腦,他是清晰明白高高在上的利己者。
李溫水用力推開梁瑾的手,提高音量:“別叫我寶寶了!都已經分手了不是嗎!梁瑾我和你的觀念不同,也許對於你們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來說,婚姻隻是利益工具,結了婚各玩各的。但我不是,我不能接受我的男朋友和別人結婚,我需要的是長久穩定被認同的感情,既然你給不了我,我們就算了。可能你的想法在你們圈子裏很普遍,但我也沒錯,我們說服不了彼此,我們觀念不和,我們不合適!”
梁瑾直起身體注視著李溫水,李溫水是他見過最倔的一個,換成別人他這樣說,對方求之不得。
李溫水注意到吊瓶裏已經沒藥了,他翻個身,一單手操作幹脆利落的拔下針頭,手背針孔回血了,染紅了止血帶。
他聲嘲諷道:“再說了,我們的關係不就始於你的賭局嗎?你覺得我是為了錢,我虛榮,我上不了台麵,那麽瞧不起我,真的沒必要委屈你的,是吧?尊貴的梁少爺。”
李溫水話說到這種程度這份關係已經破裂的徹底無法挽回,向來都是梁瑾玩膩了甩人,今天是第一次被人甩。
“況且,梁瑾你還記得我們約定協議那天,你怎麽說的嗎,你說我想分手了你就說,你不會糾纏我。”李溫水一旦打開話門,說話就像蹦豆子似的。
這回李溫水真的下定決心了,送他禮物也不能挽回他。
就像李溫水說的,梁瑾對於感情結束並不執著,更不會像戀愛腦似的要死要活的糾纏,既然李溫水非要結束,他也沒有堅持的必要了。
他是喜歡李溫水,可他同樣認為喜歡並非不能結束,喜歡隻會隨著時間減淡,他也不是非李溫水不可。
“好,”梁瑾抬起手腕看向手表,之前哄李溫水時眉宇間露出的幾分眷戀在他臉上消失的一幹二淨,他仍然是那位體麵遊刃有餘的公子哥,“那我先走了,你什麽時候有空就回來取你的行李,我一直給你留著。”
雖然李溫水早就料到梁瑾會這麽說,可對方突然灑脫的抽身,還是讓李溫水心如刀絞。
原來從頭到尾,在意的人,抽身出來還會痛苦的人隻是他。
他不服氣,他也想傷害梁瑾,讓梁瑾感受一下他的苦,可梁瑾薄情至此,又怎麽會受傷?
李溫水眼底更紅了,他吸了吸發酸的鼻子,決絕的開口:“不用改天,就今天,我現在就去取東西搬出來。”
反正早晚都要搬出來,那也不是他的家,還不如早點搬完,亂刀斬亂麻他能痛得輕一點。
他現在後悔當初搬進梁瑾家了,搬進去時他有多期望,現在就有多失望。
渴望別人給他家,這本身就是妄想。
明明前兩次感情都失敗的那麽徹底,可他怎麽就是不長記性!
李溫水扶著床頭艱難站起來,梁瑾雙手插兜笑眸滿是疏淡,見李溫水實在站不穩,還是伸出了手扶住他的腰,平靜開口:“坐我車回去。”
李溫水猛然拿開梁瑾的手,執拗地一個人往前走,但他沒有拒絕梁瑾開車送他:“行,省車費了。”
……
周齊站在走廊抽煙陪著楚惟,走廊太冷他勸楚惟回去,楚惟也不走,他隻好脫下外套披在楚惟身上。
病房門在這時被推開,李溫水抖著兩條腿走了出去,梁瑾跟在身後。
周齊在梁瑾臉上看不出什麽,談了那麽半天也不知道和沒和好,他問道:“怎麽樣了。”
“分了。”
梁瑾抬手,指了下周齊手裏。
周齊猜到會分,他本以為李溫水會不一樣,因為梁瑾對李溫水真的很偏愛,那偏愛遠遠超過了梁瑾身邊有過的人,看來他真的小看梁瑾了,梁瑾果然沒有心。
周齊把手裏的煙盒遞了過去,梁瑾抽出一根叼在嘴裏,邊走邊點燃。
冬天的京市黑天很早,剛是傍晚太陽就已經完全落下了。
梁瑾吸一口煙,亮起的火光短暫的照亮他清俊的麵龐。
他微揚著下巴,煙霧從淡紅的薄唇緩慢溢出,漆黑的眸子被煙霧籠罩朦朧又不清晰。
李溫水比梁瑾走的快,他提前站在了車前。
“滴滴——”兩聲,轎車鎖開。
李溫水熟練的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沒一會兒另一個車門打開,梁瑾叼著煙進來。
煙霧在車內蔓延,李溫水被嗆得直咳嗽。
車窗打開,梁瑾夾煙的左手探向車窗外,他隨即又吸了一口後,將煙掐滅扔掉。
煙霧散去,轎車開動。
李溫水緊靠右側,與梁瑾拉出一個盡可能遙遠的距離。
車裏靜悄悄的,前天還在**親密無間、赤'裸交纏的二人的,現在就仿佛不認識一般。
他們之間仿佛隔著一道堅硬厚實的高牆,再也無法逾越。
……
回到家中,還不知情菲傭熱情迎接他們:“少爺,溫水你們回來了,今天晚飯也好了。”
梁瑾脫下外套遞給菲傭,李溫水沒脫外套。
菲傭不明所以,李溫水這是一會兒還出門嗎?溫水從沒這麽晚出過門,是有什麽急事嗎?
梁瑾道:“吃了飯再走吧?”
“不用了,我不餓。”李溫水現在多吃一口飯都會胃疼,再說現在這個情況,也沒心情吃。
梁瑾不再說話,看著李溫水徑直上了二樓。
李溫水從窗外搬出行李箱,其實他的一部分行李都在住院那天裝好了,本來想著是和梁瑾旅行用的,現在也用不上了。
他將行李箱中屬於梁瑾的東西扔出來,又去衣櫃找自己剩下的衣服,很快一個二十斤容量的大行李箱都塞不下了。但他還有更多的東西沒裝,和梁瑾住了不過兩三個月,竟然買了這麽多東西嗎?
李溫水是個不會在不是他自己家的地方購置太多東西的,他怕離開時帶著麻煩,可住在梁瑾家他竟然不知不覺東西多到遠遠超過了在小平房。
這其中他心底深處的期許依賴有多少不言而喻。
李溫水深吸口氣,眼角微紅,每裝一樣東西,他的手就不可抑製的顫抖。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要不就扔在這吧,他什麽也不要了,可很快他又否決了這個看似瀟灑的想法。
他沒有錢,他瀟灑不了,李群還沒打給他一百萬,而梁瑾送他的這些衣服鞋子包,賣二手店也能賣不少錢了。
他總不能陪梁瑾睡兩三個月,天天晚上被'幹,還要伺候梁瑾洗衣做飯到最後什麽也沒撈到吧?
那他自己都要罵自己冤大頭了。
梁瑾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門口,他抱著手臂看李溫水裝行李,眼眸半垂著,時而眨一下,默不作聲。
他一個行李箱沒裝下,就又拿了一個梁瑾的行李箱裝,反正他在梁瑾眼裏就這德行,臨了分手了也不用裝什麽清高。
他拿了就拿了,梁瑾能把他怎樣。
李溫水就又塞滿了一個行李箱,他托著兩個行李箱坐電梯往樓下去,瘦弱的身軀被行李箱墜得搖搖晃晃。
菲傭有點懵:“這是什麽了啊?”
另一個菲傭小聲說:“還看不出來嗎,溫水和少爺分手了。”
“啊……”菲傭愣愣的,怎麽就分手了,前兩天還好好的呢。
少爺還特意囑咐她溫水瘦了,把西洋參靈芝拿出來給溫水補補。
李溫水走到門口,梁瑾跟了上來:“去哪兒?我送你。”
“用不著,我有車。”
梁瑾瞄到門口壓了一層厚厚積雪的小三輪,從外麵看小三輪是整個別墅區內格格不入的存在。
梁瑾還被鄰居問過哪兒弄來的破爛。
李溫水渾寫著拒絕,傲慢的少爺還是不肯低下他高貴的頭顱,他站在門口,看著李溫水徒手拍掉車上的雪,手掌凍得通紅。
而後他將兩個大行李箱扔在車上,騎在車上,晃晃悠悠的駛出的門。
李溫水的身影,就這樣消失了別墅區。
梁瑾的手搭在門把上緊緊握住,最終沒有打開。
……
李溫水騎車離開別墅區,他的身體止不住發顫,那是一種蔓延全身的寒意。
富麗堂皇的別墅區,與平凡窮困的他,就像他一場浮華的夢,離開的那一刻,夢也隨之醒來。
李溫水,醒了,夢醒了。
他突然又很迷茫,京市這麽大,他不知道該載著一車行李去哪兒。
天空漆黑,道路兩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
李溫水最後騎回到了醫院,李群給他開的vip病房還在,應該還能讓他將就一晚,他打算明天再重新找新的住處。
他把行李箱藏到床下,拿出手機看。楚惟給他打過兩個電話林語陌三個電話,竟然還有一條未接電話是梁瑾的,五個小時之前,那時他胃病在醫院吊水。
李溫水痛快的拉黑梁瑾的號碼。
打開微信,網紅匿名吃瓜群裏,在討論他今日的壯舉。
雖然也有人在嘲笑他,但更多人說他膽子太大,那可是梁瑾啊,隻手遮天的梁家,不管李溫水是真的和梁瑾在一起了,還是暗戀梁瑾不願意他訂婚,他敢上台搶話筒就牛的不行。
李溫水不再看他們對自己的討論,習慣性地點開朋友圈,朋友圈裏的動態還是以往那些吃喝玩樂的內容,要說唯一有哪樣能刺激到李溫水。
那就是蘇格發了他新房的照片,寬敞明亮的二層複式,看來蘇格已經準備和經紀人同居了。
李溫水眨了眨自己酸澀的眼睛發了一會兒呆,而後點開自己的朋友圈,把那些與梁瑾有關的動態一一刪掉。
刪到最後一條時,是他那次死皮賴臉蹭去野營時拍的合照。
畫麵裏他靠在梁瑾身上,梁瑾扶著他的腰,即使那是一個腳滑的誤會,但照片裏的他看起來心情應該是雀躍的。
那時的自己眼睛偷瞄梁瑾,麵頰微紅。
李溫水盯著這張照片看了一會兒,眼前視線漸漸模糊,還是狠心按下了刪除。
而後他又返回微信,找到梁瑾的頭像,拉黑。
自此,他主動了斷與梁瑾的一切聯係。
心髒痛得仿佛被劈開兩半。
他少年的愛慕持續到今天畫上了句號,也許裴致沒說錯,如果他不是貪圖虛榮,就不會掉進圈套。
可就是貪圖了又怎麽樣,李溫水不想反思自己,無論他出於什麽目的開始,這段感情裏他並不是過錯方。
他又不是不努力,他隻是努力過了,成效甚微,想要圖個捷徑罷了。
圖不到就算了,反正他的人生就這樣不順的。
李溫水渾身攢著一股勁兒,讓現在的他還不能倒下。
他拖著虛弱的身軀走向另一邊病房,明天李櫟彥就要做骨髓移植手術了,這個時間的李群吳冬雅都陪在李櫟彥身邊。
真是一副有愛的一家三口畫麵。
李溫水揉了一下自己幹澀的雙眼,不識趣地推開門。
病房內三人一齊看向他。
李溫水開門見山:“李群,錢呢?”
在李群看來,李溫水就是個活生生的討債鬼。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抬手甩到了李溫水腳下,像是施舍乞丐:“密碼是小彥的生日。”
李溫水彎下酸麻的腰撿起來,拿出手機查了卡裏的錢,正好一百萬。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錢,說不出來心裏什麽滋味,但似乎不是開心。
“李群你少擺個臭臉給我看,這是我應得的,要不是我你兒子就沒命了。”
“哎!什麽沒命!呸呸呸!別亂說話!”吳冬雅趕緊製止李溫水這張說話難聽的嘴,明天才做手術,她忌諱在手術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李溫水轉身就走,李櫟彥的目光始終落在李溫水身上。
他突然叫道:“哥你等等,我有話想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