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李溫水扭過頭:“我們有什麽好說的?”
他抱著手臂,冷眼睨著李櫟彥,即使不情願卻還是停下了腳步。
李櫟彥看了吳冬雅一眼,雖然不想兒子接觸討厭的繼子,但都這種時候了她當然要順著兒子。她起身繞到李群身邊,朝李群使個眼色,李群哼了一聲:“你跟這小兔崽子能聊……”
吳冬雅掐著李群手臂肉把人領向門外,路過李溫水時李群低聲威脅:“你要是敢對小彥說什麽過分的話,我繞不了你!”
同樣是自己的兒子,天差地別的對待。
李溫水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對待,冷著一顆心,不屑回擊:“我不認為一個吃軟飯的窩囊廢能把我怎麽樣。”
李群又一次被李溫水氣得怒上心頭,嘴巴又想罵人就被吳冬雅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李溫水靠在病房門口,望著骨瘦如柴的李櫟彥等他開口。
“哥,今天梁瑾訂婚宴上的事我聽說了。”
李溫水一愣,這是他不想被人提起的,尤其是同樣喜歡梁瑾的李櫟彥,雖然他知道瞞不住,可李溫水一個各方麵都要在李櫟彥麵前爭口氣的人,他隻覺得顏麵無存。
他抱起手臂做出防禦姿態,讓自己看得沒那麽丟臉:“聽說就聽說唄,如果找我就是為了說廢話,我就走了。”
“哥,你們是在一起了吧?”李櫟彥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妒意,“為什麽你總是能搶走我喜歡的人?顧盛是,梁瑾也是,你知道我是什麽心情嗎?”
李溫水皺眉:“我管你什麽心情,人家不喜歡你,喜歡我,怎麽能叫我搶你的?再說了,李櫟彥你明天就要進手術室了,現在這兒和我談男人?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輕,腦子病。”
李溫水想如果他是李櫟彥,明天手術成功率未知,現在僅剩的時光裏一定會盡可能的做一點自己想做的事,多陪伴陪伴家人,再多看看繁華光鮮的京市,而不是如此離譜的和他說別的男人。
李櫟彥抿住唇,李溫水一定不知道他對他所有的敵意都源於嫉妒,他嫉妒他春心萌動時喜歡的人都喜歡李溫水,嫉妒李溫水成績永遠壓在他頭上,班級同學會私下對比他們,說李櫟彥上了那麽多金牌補習班,還不如沒上過補習班的李溫水呢。
說他們兄弟二人成績差那麽多,肯定是生母的問題。不僅說他不如李溫水,還要說他母親不如李溫水的母親。
他對李溫水的芥蒂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不過梁瑾訂婚了,以我對你性格的了解,你們一定分手了吧。”李櫟彥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李溫水覺得李櫟彥不可理喻,轉身就要走,一條腿剛邁出門,李櫟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分手是對的,你們不合適,他那樣的人太薄情了,而你重情重義他隻會傷害你,你應該找一個與你一樣重感情,身份差距不大的人,這樣你才不會受傷。”
李溫水腳步一頓,筆挺的脊背對著李櫟彥:“我一點也不重感情,你應該對我有什麽誤會。”
“我要是死了,你肯定會難過的。”
李溫水邁開大步,走回自己的病房。
這一晚李溫水失眠了,這幾天太多事壓著他,尤其是一個人獨處時,覺得胸口仿佛壓著沉甸甸的大石頭,渾身更是酸疼難耐,一整晚輾轉反側。
上午十點,李櫟彥從手術室推出來,李溫水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攥著李群手臂喜極而泣的吳冬雅,離開醫院。
……
高等學府大門口,學生人來人往。
李溫水身穿長款黑色羽絨服,寬大的衣服將他從頭裹到腳,隻露出一張素白巴掌大的小臉。
他神態疲憊,黑眼圈嚴重,瘦弱的身軀站在寒風中,微長有些遮眼的黑發被寒風吹得淩亂飛舞。
李溫水始終盯著校門內,視線裏漸漸出現在了他今天等的男人。
張喻聞身形高大步伐穩健,與寒風搖搖晃晃的李溫水形成了鮮明的身材對比。
他來到李溫水麵前,聲音溫和:“不好意思下課有點晚了,外麵冷,有事的話我們去咖啡廳談?”
“不用了,”李溫水抓過張喻聞的手,在張喻聞差詫異的目光中掏出一張銀行卡拍到他手上,“卡裏正好九十二萬,一分不少,欠你的錢還給你,密碼六個一。”
李溫水抽回手,冰涼的雙手插入口袋尋找溫暖,他直視張喻聞:“往後你不要再接觸我妹妹,如果你對溫晴沒有一點多餘的心思,我一定會很感謝你伸出的援手,可你打我妹的主意這不行。”
他後退一步,語氣充滿了威脅意味:“你是大學老師,我妹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學生,如果你還糾纏,我就會把你騷擾女學生的事跡曝光到校園論壇。”
對於一個為人師表的老師來說,李溫水使出了最狠的一種威脅。
張喻聞注視著麵前的李溫水,對方明明麵色蒼白如紙,瘦弱地一推就倒,眼神卻淩厲地仿佛他隻要說一句不,對方就會撲上來揍他。
他明白李溫水護妹心切,是一個好哥哥,也為李溫晴有這樣的哥哥感到欣慰,但於他來說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張喻聞沉默片刻,微微歎息:“好,我不會接觸溫晴了。”
李溫水沒想到張喻聞答應的這麽痛快,他還以為又要和他多周旋幾次,多浪費幾次口舌。
“那好,希望你能記住你說的話。”麵對看似儒雅的老師,李溫水是一點好臉色也不敢給他,生怕自己震懾不住對方。
雖說他背著李溫晴捐獻骨髓換了一百萬,希望妹妹不會怪他,即使怪他他也必須這樣做。
他不能讓李溫水掉入火坑,李溫晴往後會有更好人生等著她,而不是給嫁給一個二婚男人。
張喻聞轉身往回走,路過圖書館時停了下來。
少女剛從圖書館出來,長發飄飄,穿著白色羽絨服,麵色紅潤。李溫晴與身邊室友告別,緩緩走向張喻聞,二人故意保持一段距離,慢悠悠往走去。
“還合身吧?”張喻聞問。
那天他路過服裝店看到這件羽絨服,覺得會適合李溫晴,就買來送給她了。
“很合身,謝謝。”
二人在一起時話不多,很多話題都是張喻聞開頭,李溫晴能答就答一下,不能答便低著頭不吭聲。
天空突然飄起小雪,李溫晴漆黑的長發沾染上冰涼的雪花。
“戴上帽子。”張喻聞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直捂著怕涼的暖手寶遞給李溫晴。
李溫晴接過暖手寶,低聲道:“謝謝。”
相處這麽多天,李溫晴還是一副和他不太熟絡的模樣。
張喻聞坦然接納李溫晴對他的一切反應,二人安靜地走了一會兒,張喻聞緩緩開口:“溫晴,在你心裏我是一個變態吧?”
“啊?”
冷不丁的一句問話李溫晴沒反應過來,眼中滿是茫然。
張喻聞微笑中露出些許自嘲:“其實我也覺得喜歡自己的學生很不光明磊落,你覺得我是變態也沒關係。”
李溫晴不明白張喻聞怎麽突然這麽說,她想了一下這段時間張喻聞對她的所作所為,就像一個長輩一樣從沒有僭越行為,認真回應道:“張老師你很好,我也沒有那麽想你,一直把你當尊敬的老師。”
在聽到“尊敬的老師”時,張喻聞溫雅一笑,他安靜半響後開口:“我從小到大都在父母的安排中成長,沒有自己的選擇權,我按部就班地讀研讀博,又被安排與一個不喜歡的人結婚生子,我以為這就是我的人生了。”
李溫晴怔怔地聽著,不知該作何反應。
“我前妻說我是一個無趣的人,孩子剛一歲就和我提出了離婚,她把孩子留給了我,就又嫁給了一個小她五歲的丈夫。”
李溫晴:……張老師這是被綠了吧?
張喻聞語氣平靜:“家裏在我離婚後又安排我相親,我在照片裏看到了你,當時沒想到你這麽小,但你是我唯一想要見一見的人。”
李溫晴雙手無措的交纏一起,咬了下唇瓣問道:“張老師,你為什麽不反抗你父母的安排呢?”
“我以前認為他們是正確的,人就該走向正確的路,所以我沒有反抗,但我失敗的婚姻告訴我這樣並不正確。”
張喻聞停下來,平和的餘光落在李溫晴臉上產生一絲波動:“第一眼見到你,你眼睛裏有著堅毅倔強,那是我第一次有了心動的感覺。”
李溫晴無措地低下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年長者的愛意是克製的,溫和的,如涓涓細流緩慢包裹起對方。
張喻聞麵龐英俊,氣質穩重,漫天飛雪中他狹長的眼眸壓製住所有的情感:“我這個年紀,情況,對於你來說是委屈你了。我也不想你哥哥為難你,明天開始我會做回一個讓你尊敬的老師。”
李溫晴低頭盯著地麵看,一會兒又盯著鞋尖看。
張喻聞不指望李溫晴給他什麽反應,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沒接觸過他這樣的人,要是有反應才奇怪。
他注視著她,口袋裏的手微微捏緊:“往後你要是在學校碰到困難還可以找我,至於結婚,我不打算再結婚了,我準備反抗,去過我想要的人生。”
李溫晴抬頭看向張喻聞,她想說些什麽,可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張喻聞是有話藏在心裏,他想說他可以一直等,等她畢業,等她明白經曆更多的事,再來判斷他是一個怎樣的人,能否再給他一個機會。
但他終究是沒說,何必留下這樣的話讓李溫晴愧疚呢?
張喻聞抬手為李溫晴戴上重新被冷風吹落的帽子,柔順冰涼的黑發風中纏繞上他指尖,他微微一怔又很快抽手:“你哥哥把錢還給我了,你不用再遷就我了。”話音落,他轉身離開。
李溫晴愣在原地,突然反應過來撥打哥哥的電話,哥哥還錢了?他哪裏來的錢!
然而對方遲遲沒有接聽。
……
李溫水離開學校後漫無目的的走著,錢還完了,妹妹不用不用進火坑了,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喜悅,肩頭依舊很重,明明麻煩事都解決了,為什麽就是不覺得輕鬆呢?
李溫水坐上公交,窗外滿天飛雪,他站在窗口注視著銀光素裹的城市,一顆心空落落的。
公交車停下,李溫水沉默著下車,狹窄的胡同口堆積厚厚的積雪,往年這個時候積雪上會有自行車壓過的軌跡,這次沒有了,上麵隻有零星幾個腳印。
他緩緩走進胡同,一個月前前還有煙火氣聳立的房租,如今隻是一片廢棄的磚瓦。
李溫水停在自己住了幾年的房屋前,大雪掩蓋了廢墟,他甚至已經不能準確找到大門入口。
他有些發愣,雙手無措地捏著口袋。
一片廢墟中,唯一還剩下一處小院落,院落大門在這時被推開,女人背著碩大的背包,牽著女孩的手走向胡同外。
雪中視線模糊不清,路過李溫水時她才看清對方,驚訝的叫道:“溫水啊,你怎麽回來了?”
李溫水這才回過神,女人是他的鄰居,以前沒少接濟他和溫晴,他清了清嗓子:“湊巧路過,陳姨你這是去哪兒?”
“我今天也要搬走了,房子已經找好了,”女人望著遠方,長長歎口氣,“往後就沒有平房區了,你說我也是奇怪,以前啊無數次想搬離這種破地方,可今天真不得不搬走了,我還挺舍不得的。”
李溫水眨眨幹澀地眼睛,喉嚨發癢。
女人笑了一下,拍拍李溫水的肩膀:“但我想啊,我不是舍不得這個地方,我是舍不得這裏的老鄰居,大家住在一起五年十年了,家家戶戶有個難處都互相扶持一下,溫水你剛來時也就十幾歲,現在也是個大人了。”她停頓一下,感歎道,“往後呢,大家各奔東西,京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想再見就難嘍。”
“是啊。”李溫水垂著眼,聲音很低。
“哎,不說了,我該走了,囡囡和溫水哥哥再見。”
女人牽著小女孩往外走,小女孩邊走邊回頭用力朝李溫水揮手:“溫水哥哥再見,再見哦——”
小女孩的聲音在風中天真又真切,一聲聲刺痛了李溫水風聲鼓動的耳膜。
該解決的事情都解決完了,李溫水一直強撐的那根弦斷了。
他注視著眼前的廢墟,巨大的悲傷從心底溢出,眼淚洶湧而出,喉嚨緊得發疼,拚命壓製的聲音無法控製地溢出。
李溫水站在原地,雙手無力垂著,肩膀抖個不停,放聲大哭。
他像個迷失回家路的孩子,不知身在何處,不知何去何從,不知前路在哪。
……
天色漸晚,李溫水雙眼紅腫混混沌沌的走到一家旅館前,他拖著無比沉重的身軀開了一間單人間,進到房間裏衣服鞋子通通沒脫,一頭載到**再也沒起來。
他太累了,累的不想睜開眼睛。他睡了一覺又一覺,不管白天黑色,偶爾醒了,短暫的清醒了一下又繼續睡。
他做了許多夢,夢到了母親,夢到了梁瑾,從小到大經曆的一切,如同走馬燈一般。
李溫水睡了整整兩天,他是在第三天早上醒來的。
也許是終於睡足了,李溫水蒼白的臉上有了一點血色,肚子從他醒來就叫個不停。
好餓。
李溫水打開房門走出旅館,旅館外早餐鋪子熱鬧非凡。
咕嘟咕嘟冒泡的豆漿,炸得金光滋啦一聲的油條,熱氣騰騰圓鼓鼓的包子,香氣四溢。
李溫停到包子鋪前,一縷光穿過光禿的枝丫落在他臉上。
他抬起頭,抬手遮住眼睛,眼眸半眯著看去。
這束光明亮、溫暖、柔和。仿佛在輕撫他的麵龐。
像是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匯聚入李溫水疲憊不堪的心髒,他微微弓起的脊背漸漸挺直。
李溫水忽然覺得肩頭前所未有的輕鬆,曾經壓他喘不過氣的擔子似乎不見了,這一刻的太陽仿佛為李溫水而耀眼。
手機鈴聲響起,李溫水接起電話,裏麵傳來李溫晴緊張哭泣的聲音:“哥!你去哪了!我給你打了兩天電話你都不接,我都報警了!”
李溫水笑著對老板指了指包子,手上比了一個數字“2”,他杏眼明亮,語氣輕快:“我手機關機了,早上剛開機,沒事呀,就是睡了一覺,沒聽到你的電話,我在買早餐呢,你吃沒吃早餐哥買給你。”
李溫晴聲音哽咽:“哥,你怎麽一聲不吭就去捐獻骨髓了?”
“這也沒什麽,你看我好好的呢,而且李櫟彥也需要我的骨髓不是嗎?”
李溫晴哭聲更大了:“那也不行,你怎麽可以做這種傷害自己的事!”
“好了,別哭了我真的沒事了,”李溫水交了錢接過包子,也不顧還在外麵,邊走邊吃含糊不清的說,“晴晴,我睡了一個好長了好長的覺,睡得渾身都很舒服。”
電話那邊李溫晴依舊哽咽,李溫水踏上公交車。
……
李溫水從小到大經曆過太多挫折,他的心態調節能力要比一般人強上許多。
現在的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想著接下來的出路。
甜品店肯定是要開的,但是不能去梁瑾為他找的那家店了,店主是看著梁瑾的麵子才給你簽後付租金的租賃合同的,現在他和梁瑾沒關係了,一來他沒有享受優惠的理由了,二來他不想再和梁瑾扯上一點關係。
他要重新找新的店麵,不過當務之急是先找個住處。
李溫水撥通債務公司負責人的電話:“我的房子,你們是不是該還給我了?”
二十分鍾後,李溫水站在一處院落前。
這是京市另外一片經濟較為落後的區域,有許多獨立的平房院落,是外公的家。
當初貸款機構肯借給他大額貸款的唯一條件是要暫用外公的房子。貸款機構的老板是個有點地方勢力的地頭蛇,看中了外公房子做麻將館。
外公去世後,他就被趕了出去,聽說後來開麻將館的事被警察發現了,麻將館被抄,外公的房子就一直空到現在。
李溫水推開鏽跡斑駁的大門,滿院積雪。
他真的好多年沒回來了,如今清了債務,外公的房子回來,這裏是他和溫晴名正言順,真正的家。
外公的房子比之前租的小平房還大了一倍不止,大概七十平,兩室一廳一廚,室內沒有衛生間,衛生間建在院內。
李溫水不挑,他覺得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反正現在一身輕鬆,生活會慢慢變好的。
接下來的一天裏,李溫水都在打掃房子,清理院子裏的雪,瘦弱單薄的身軀仿佛隱藏著巨大力量,他眼神樂觀堅毅,又是那個打不到的李溫水了。
第一天李溫水清理幹淨房子,第二天他把行李運回家。
兩大行李箱的東西李溫水拎著實在不輕鬆,他氣喘籲籲坐在椅子上歇了一會兒,而後蹲下打開皮箱,挑一些用不上的東西出來買。
昂貴的好看的衣服、褲子、鞋,李溫水是肯定不會賣的,那可是他見人的門麵。
收拾到最後能賣的:一件梁瑾的西服外套、三件他不怎麽喜歡了的大牌褲子以及他離開時從梁瑾家順走的行李箱。
他本來不抱著能賣太多錢的希望,結果二手店主一看到梁瑾的皮箱眼睛就亮了,他說這是去年某高奢品牌全球獨三份的皮箱,即使是二手也能賣二十萬。
李溫水倒抽一口氣,一個不起眼的行李箱竟然這麽值錢的嗎?
他斬釘截鐵:“賣!”
李溫水美美入賬二十萬,回去的路上他算了算身上全部的錢,李群給的一百萬還給張喻聞九十二萬,還剩八萬。他原本準備開店的存款有二十幾萬,再算上這二十萬,他卡裏現在有五十萬!
不過李溫水也沒有高興的太早,京市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到時候付了店麵租金和進貨後,估計也不剩什麽錢了。
隨後李溫水又用了一天布置家裏,購買家具。
平房取暖的方式是煤炭取暖,雖然要按時燒煤麻煩一點,李溫水倒也習慣了。
這天下午閑置太落灰的小院落終於有家的感覺了,隨後他把李溫晴從學校接出來參觀他們的新家。
李溫晴看著瘦弱的哥哥,麵露擔憂:“哥你的身體真沒事了嗎?還是我來做飯吧。”
“我真沒事,你看我不是能蹦能跳的嗎,抽骨髓沒那麽可怕。”
李溫水神情充滿幹勁,笑盈盈地將過來幫忙的李溫晴按回到桌旁。
真的沒事嗎?
李溫晴憂心忡忡。
夜晚小屋裏暖烘烘的,李溫晴鑽進了被窩。
李溫水正在縫自己破洞的棉服,房間裏靜悄悄的。
李溫晴看著沙發上單薄安靜的李溫水,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哥哥看起來很孤獨。
“哥,太晚了,你早點睡覺別熬夜,”她想了想又問,“你和梁瑾哥哥怎麽樣了?”
李溫水手上動作一停:“我和他分手了。”
“啊……”李溫晴猶豫著開口,“哥是不是因為我啊,我之前說過不能接受同性戀的話。”
李溫水想到他和梁瑾,有些失神,好半天才緩緩回應,聽不出什麽情緒:“不是因為你,是我和他不合適,身份地位不同,觀念不合,地位不平等。”
他現在想到梁瑾,心裏的波瀾沒有剛失戀那幾天那樣劇烈了,雖然偶爾深夜會想到梁瑾那高高在上的眼神而輾轉反側。
“晴晴,”李溫水看向妹妹苦口婆心,“地位不平等,那處於低位的就會受傷,我不讓接觸張喻聞不僅是因為他年齡大帶著孩子,你現在看著他對你不錯,時間長了三觀不合就會有更多的問題出現。”
當然他和梁瑾不隻是三觀不合,梁瑾是不在乎他,傷害他,欺騙他,以他取樂,更傷人也更無法原諒。
“所以,哥,梁瑾傷害你了嗎?”李溫晴連“梁瑾哥哥”都不叫了,直接叫大名。
李溫水沒說話,但李溫晴又怎麽能不知道哥哥沉默中表達的是何種情感,看來梁瑾真的傷到了他哥。
李溫晴永遠會站在李溫水的一邊,傷害她哥的她都在心裏記了小賬本。
……
早上起來,洗漱時李溫水意識到頭發真的長了,他搗鼓著頭發思考是學習潮人那一套把頭發紮起來,還是剪短呢?
他紮了一下嚐試,不是很習慣。所以今天去火鍋店辭職時,順路剪了一頭清爽利索的短發。
離開火鍋店,隻剩下最後一個地方沒去辭職了。
一個小時後,李溫水站在梁瑾大宅的門口。
距離上次訂婚宴已經過了一周,這一周他也沒來打理過盆栽,估計這個月的工資要扣了。
李溫水走進梁老爺子的院落,門口管家看到他時,明顯一愣。
李溫水道:“我來辭職的,還有把我這個月的工資結了吧。”
管家想起那天李溫水鬧訂婚宴的場景,點下頭:“我去和梁董匯報一下。”
李溫水走向溫室花房,敬業的修剪打理完最後一次植株,拎著噴壺出來時,餘光掃到周圍的人影,身體一僵。
梁瑾從大廳走出,同樣看到了站在花房門口的李溫水。
一周不見,李溫水身形依舊單薄,他剪了短發,穿著一件普通的沒有牌子的棉服,下巴微尖,臉上氣色恢複很好,唇紅齒白,杏眼柔圓明亮。妍姍艇
還是太瘦了,梁瑾想。
二人之間相隔一條過道,他們注視著彼此,誰也不先開口。
李溫水最先扭開頭,垂著眉眼忙碌著自己的事。
“瑾哥!你在這兒啊!”魏思博從門外跑進來一把摟住梁瑾手臂,梁瑾一隻手插在口袋裏,下巴微揚,對於魏思博親密的舉動毫不在意。
“瑾哥,家宴快開始了,走吧。”魏思博順著梁瑾的目光看到了背對他們的李溫水。
他心想,李溫水給梁家出了醜,怎麽還能在這兒?
“走吧。”梁瑾笑眸微彎,眉眼風流,灑脫的從李溫水身邊走過。
梁瑾出門後,李溫水轉過身瞄向門外,魏思博提醒了他,像梁瑾這樣的人,估計早就有新歡了吧。
李溫水在心裏冷笑,算了,有就有吧,反正和他沒關係了。
管家在這時出來把李溫水這個月的工資結給他,李溫水拿著錢出門。
走在園區中,李溫水又一次看到了梁瑾,這回魏思博沒在,梁瑾懷裏抱著一隻橘貓兒,他靠在長廊中,垂著眼眸,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緩慢撫過貓兒的脊背。
李溫水隻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他收回目光時,梁瑾抬眼餘光落在李溫水身上,他鬆開手任憑貓兒從他懷裏跳出。
……
李溫水坐公交去到了商業街,走街串巷的尋找適合的店麵。
他邊看邊撥通了楚惟的電話,對方很快接通,似乎沒想到李溫水會打給他,聲音充滿驚喜:“溫水,你、你現在怎麽樣了?身體好了嗎?心情好了嗎?”
“我好著呢。”
雖然身體狀態還是老樣子,醫生說除了養著也沒別的辦法,養身體急不來。
“楚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開店啊?”李溫水轉入另外一條街,向楚惟發出邀請。
“好、好啊。”對方痛快答應。
“你同意了就行,我現在找店麵呢,等我找到了給你消息。”
李溫水掛斷電話抬頭,人流湧動的街上,前方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眼中。
李溫水瞪大眼睛,捏緊手機追去。但他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女人坐車離開。
他氣喘籲籲停下,記下車牌號碼。
上一次不是他看錯,這次他萬般肯定,是媽媽。
媽媽真的在京市!
李溫水決定了,就在這條街上開甜品店。繁華商業街的店麵可不便宜,何況附近有學校,有寫字大樓,還有各大網紅媒體公司。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一個最低一年三十五萬的店門。
他打電話和楚惟說找到店麵的事,楚惟表示願意和李溫水一起分擔店麵費用,次日李溫水和楚惟倆人著整理店麵。
……
一月末,春節將近。商業街上多家門店都早早的掛上了大紅燈籠,年味十足。
李溫水騎著電三輪停在店門口,捧著紅燈籠、窗花走進屋。
往天這個時候楚惟會出來迎接他,今天楚惟沒有,推開門李溫水靈敏的聽覺聽到楚惟在後廚哭。
他連手裏的燈籠都沒空放一邊,小跑到後廚,隻見楚惟被按在牆上,他麵頰緋紅眼淚不停往下掉。
楚惟身後壓著一個欺負他的男人,李溫水也不管那人是誰,抄起懷裏的燈籠砸向他。
“咣——”地一聲,燈籠碎了,沒有男人的腦袋硬。
那人回過頭,捂著腦袋指著李溫水罵:“李溫水你有病啊,你砸我幹什麽?”
李溫水短暫怔愣兩秒,上前一步拉過楚惟塞到身後,無法理解周齊剛才的行為:“是你有病吧?青天白日的實施犯罪,別怪我報警。”
周齊皺眉,目光直勾勾盯著楚惟,話卻是對李溫水說的:“我和楚惟的事你少摻和,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李溫水這種大美人,放到往常再惹他,他也不至於說出這種話來,但楚惟是他的底線,誰也不能摻和他和楚惟的事。
李溫水心想,周齊來到他的店裏,欺負他朋友,現在又威脅他,他們這幫人怎麽一個比一個不要臉?
他火氣噌噌往外冒,又要開口楚惟嚇得拉住了李溫水,他不希望因為自己讓李溫水陷入險地。
“沒、溫水,我沒事的。”楚惟低著頭飛快抹了一下眼睛,周齊這陣子總是纏著他,讓他帶弟弟回家住,可他一想到周齊的白月光也在,心裏就難受,他不同意躲到店裏,沒想到周齊也跟來了,還要強吻他。
楚惟想不明白,為什麽要吻他,為什麽周齊要露出一副很在乎他的模樣,明明周齊愛的是別人,是因為在白月光那裏沒有得到愛,就又來找他替代發泄了嗎?
李溫水知道楚惟害怕的是什麽,他歎口氣,注意到楚惟手背上血紅的劃痕,急忙拉起來看:“怎麽弄的?”
接著李溫水就被推一邊兒去了,周齊小心翼翼抓著楚惟的手心疼的吹氣:“是我剛才不小心劃傷你了?”
他從口袋裏摸創口貼給楚惟貼上,低聲哄著:“是我不好,我剛才太衝動了。”
李溫水隻是大概聽楚惟說過一些他和周齊的事,大概就是周齊是個渣男傷了他,某種程度上,他和楚惟還算難兄難弟。
瞧著周齊一副細心嗬護的模樣,李溫水又見楚惟沒有特別排斥,也就不摻和了。他撿起地上的燈籠,本來是成雙成對的四個燈籠,現在摔壞了一個就剩三個,這都是什麽事啊。
倒黴!
為了圖個吉利,李溫水隻好重新全副武裝上自己,騎上電三輪重新再買一個燈籠。
賣燈籠的店距離他的店比較遠,也不在商業街,小三輪歪歪扭扭行駛上小路,李溫水停在商店門口。
他提著燈籠,掉頭轉彎,一輛飛馳而過的摩托車“嘭”地一下,李溫水三輪車被撞癟了,摩托車和摩托車上的人,人仰馬翻。
李溫水嚇了一跳,急忙跑過去查看地上男生的情況:“你沒事吧?”
他摸出手機要打120,地上的男生突然坐起來一把搶下李溫水的手機,他摘下安全帽額頭磕破了一個小口,齜牙咧嘴:“你他媽是不是瞎啊!後麵有車你還掉頭!”
男生看相貌應該是在讀高中,野性的同時一副無法無天的模樣。
李溫水覺得今天遇到的不講理的人真多:“我在正規自行車車道掉頭有什麽問題?是你騎車超速了。未成年、機車超速、撞壞別人的車,哪一條都夠讓警察來教育你的了。”
“你威脅我?”洛野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遇到敢這樣和他說話的人。
李溫水還不至於怕一個未成年,他拽著人拉到自己三輪車前,他唯一的代步工具就這樣被撞壞了。
“如果你不賠償,看我會不會報警。”
洛野甩開他,狠厲的眼眸盯著他,咬牙切齒:“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二人僵持中,一輛藍黑色轎車停在他們麵前。
洛野一見到過來的車,叫道:“表哥,有個瞎子用他破三輪車把我撞了!”
李溫水停在原地,告訴自己別怕,叫幫手了能怎麽樣,這附近有攝像頭,他正常推車,怎麽也不會是他全責。
車窗先是緩緩下落出一個縫隙,隨後車門打開,李溫水望過去,二人視線碰撞在一起。
李溫水抿緊薄唇微怔。
梁瑾目光掠過李溫水明明緊張卻故作輕鬆的神態,身體靠在車上,開口道:“怎麽了?”
算一算李溫水已經和梁瑾有大半個月沒見了,寒冬臘月,出門坐車的少爺一件淺灰色風衣,風衣腰帶隨意紮著,勾勒出他勁瘦的腰線。他雙手插在口袋裏,微彎的桃花眼流露出肆意淡然的目光,懶懶散散的,睥睨眾生。
洛野找梁瑾控訴李溫水:“我好好騎車,他突然轉彎把我撞了,摩托飛了我差點摔死。”
梁瑾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裏緩緩點燃,他最近煙癮有點大。
李溫水回過神,目光從梁瑾臉上移開:“我看你更瞎,小小年紀睜眼睛說瞎話,果然還是報警吧,把我手機給我!”
洛野跑到梁瑾身邊把李溫水的手機藏在身後。
梁瑾作為梁家接班人,在小輩裏不僅有權威,也深受小輩的信任依賴,洛嘉楠是這樣,洛野也是,一出事總想著找梁瑾擺平。
洛野是洛嘉楠的弟弟,除了學習上的事,全家人都寵著他,也堅定的認為梁瑾一定會護著他,畢竟梁瑾一向護短。
梁瑾緩緩吐出煙霧:“道歉。”
洛野指著李溫水:“聽見沒,我表哥讓你道歉!”
李溫水眼神淩厲地瞪向梁瑾,他是不可能道歉的。
梁瑾目光移到洛野臉上,似笑非笑的說:“我讓你道歉。”
“啊?”這回輪到洛野懵了,梁瑾怎麽讓他和一個外人道歉啊。
他不想道歉,想要頂嘴,但麵對梁瑾看似隨意實則散發出的巨大壓迫感,他咬了咬牙轉身對李溫水不情願的道歉:“對不起。”晏善亭
李溫水微微一愣,梁瑾目光看向他,二人又一次視線交織在一起。
梁瑾眼裏似乎有什麽在湧動,可同時也是陌生的,淡漠的,捉摸不透的。
李溫水轉身扶起地上的三輪車,三輪車損壞的很嚴重,車胎都歪了。現在這個狀況推都推不回去了,冷風呼嘯,李溫水搓了搓凍僵地手犯了難。
“放我車上吧。”平緩悅耳的聲音近在咫尺。
李溫水轉過頭,梁瑾站在他身後,二人距離很近,他聞到了淡淡的熟悉的屬於梁瑾專有的氣息。
梁瑾垂眸看著他,低聲問:“最近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