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去吃火鍋
宋聆秋買好東西，讓導購打包送到了酒店前台。
去奶茶店找張秀英和薑懷夕的時候，路過公共休息區域，忽然就被眼前的畫麵吸引住，腳步難以動彈。
就在距離她不遠處的休息處，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奶奶手上拿著一支冰激淩，她看起來很高興，拿著冰激淩迫不及待地往嘴裏送。
剛吃了一口，宋聆秋就見她身邊一位中年女人湊過來，一臉寵溺地說：“媽，隻能吃三口，吃完三口就不能吃了啊，吃多了你肚子要疼的，對你的胃不好。”
女人說完這話，笑眯眯地用指腹擦去老人嘴角殘留的冰激淩，並且用手托在媽媽的手下，擔心冰激淩融化會掉在她身上。
老奶奶笑的很開心，點著頭又舔了一口冰激淩。
女兒一邊擦著她沾在臉上的冰激淩，一邊用手比劃著：“還有最後一口啊，您可不許耍賴啊。”
老奶奶似乎笑得更開心了，她吃完第三口冰激淩，乖巧地把剩下的冰激淩給了女兒。
女兒笑得特別開心，豎起大拇指誇她，又用腦袋親昵地抵了抵她的頸窩：“真棒，下次獎勵你多吃一口好不好？”
媽媽隻點頭，雖然沒有說話，但看得出來她特別開心特別幸福。
那位女兒吃完剩下的冰激淩，牽著她的媽媽離開，有人小心翼翼地拍下她們的身影，大家的竊竊私語中，宋聆秋久久回不過神來。
就好像她心裏空了很久的一塊地方被人憑空扔進幾顆還沒有熟透的檸檬，又酸又澀。
明明她和張秀英也有過比這還要親密的時光，如今卻隻隔著數十年的埋怨和討厭。
她明明想過，要把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給張秀英。
她回過神來，收斂情緒，繼續去找張秀英和薑懷夕。
張秀英手裏還巴巴地拿著給她買的咖啡，見她來了又不好太過親近，臉上的笑意瞬間散了幾分，略微有點扭捏：“給你也買了一杯，你喝吧。”
宋聆秋掃了一眼，脫口而出：“我隻喝手磨的。”
張秀英沒明白過來：“你說什麽？”
“沒什麽。”
宋聆秋從她手裏拿過咖啡吸了一口，倒也清醒了幾分：“走吧，去吃飯，我剛打了電話，下午三點的時候車子就會修好。”
薑懷夕看了看時間，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宋聆秋帶著她倆走：“你們有什麽忌口的東西嗎，我定了牛排，如果你們……”
餘光沒看到張秀英，她停下腳步向後看去，見張秀英小跑著跟上來。
“你們年輕人走得太快了，我有點跟不上，沒事，走吧，你們剛剛說什麽？”
薑懷夕和宋聆秋的步子同時慢了下來。
也不知道張秀英是平衡力不好還是怎麽的，每次上電梯都要晃一下，在她又跌了一下的時候宋聆秋下意識去扶她。
手捏住她胳膊的時候，宋聆秋忽然就想，她的胳膊怎麽細成這樣了？
她怎麽輕飄飄的？
她胳膊上怎麽一點肉都沒有？
張秀英毫無察覺地笑了笑：“這東西太晃了，我眼暈。”
她抽回胳膊又問：“你們剛才問什麽？”
“我定了牛排，你們倆有忌口的嗎。”宋聆秋重複了一遍。
薑懷夕無所謂：“我沒事。”
張秀英臉色變了變，笑得有點勉強：“這東西我也吃不慣，要不你們去吃吧，我隨便找個小店，吃個快餐就行了，反正都頂飽。”
等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宋聆秋才恍然想起來，張秀英不吃牛肉。
外婆去世之前尤其想吃一口土豆牛肉煲。
張秀英一邊哭一邊燉牛肉，花了足足一整天的時間才燉了一鍋軟軟爛爛的牛肉。
因為連日照顧家裏又要照顧病重的外婆，那天張秀英沒熬住睡了一會兒。
等她醒來的時候屋子裏滿是酒味，而她燉給外婆的那鍋牛肉已經被康誌強吃的一滴不剩。
宋聆秋從學校回來的時候張秀英急匆匆跑了出去，連鞋子都穿錯了。
她緊隨其後跑到醫院的時候，外婆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最後時刻，她仿佛回光返照，就那麽握著張秀英的手，斷斷續續地說：“真……真想吃我閨女……燉……的牛肉呀……明天給媽燉牛肉好不？”
張秀英泣不成聲。
外婆終究沒有吃上她的女兒張秀英燉給她的牛肉。
從那之後，張秀英就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
那時候她還是殯儀館的員工，有那些同事在，外婆的喪事她沒讓任何人插手，沉默寡言地熬了一周。
那時候宋聆秋陪在她身邊，外婆的遺體推進火化爐的時候，張秀英的腦袋靠在她肩膀輕聲說：“我媽媽一定很疼吧，她帶著遺憾走的。”
送走外婆的那一天，張秀英和康誌強打了宋聆秋長大以來最嚴重的一架。
那一次康誌強被打得半個月沒下得來床，嚴重到他甚至報警了。
大概是那時候的張秀英看起來太可憐了，民警看著兩個人身上的傷，將其定性為家庭矛盾，隻是教育了她一頓就走了。
外婆走後，張秀英再也沒有吃過牛肉。
宋聆秋忽然無比地懊惱，她歉疚，無措，卻又不知道該怎麽給張秀英解釋。
“沒事沒事，你們就去吃嘛，我去吃那個麵就好了嘛。”
張秀英似乎察覺到她的窘迫，隨手一指一家拉麵店：“吃完了我就在門口等你們啊。”
下了電梯，三個人停了下來，薑懷夕說：“我陪你吃麵也行。”
張秀英剛要拒絕，宋聆秋就拉起張秀英的胳膊往前走：“吃什麽麵，吃火鍋。”
“你不是想吃那個，那個什麽牛肉嗎？”
宋聆秋依舊沒放開她的手：“我就是隨口一問，還沒定。”
張秀英最喜歡吃火鍋，很少有人知道。
往常家裏吃火鍋都是張秀英一個人忙碌，真到了下鍋煮菜的時候，她往往是最後一個過來的，還沒吃兩口，肉菜就被康誌強和康明宇吃光了。
她很快又有各種雜事要幹，通常都是應付兩口就開始收拾了，就算到最後有時間慢慢吃，也沒有什麽好吃的菜了。
直到有一次兩個人躺在**，張秀英半夢半醒間嘟囔著說：“火鍋慢慢吃，吃累了休息會兒，緩過來再吃，旁邊放兩罐冰鎮的啤酒，看著電視吃火鍋，沒有煩人的那些事兒，那得多舒服呀。”
也不知道她後來有沒有過上那樣快活的日子。
三個人進了一家火鍋店，宋聆秋才鬆開了張秀英的胳膊。
服務員領著人到了座位上，宋聆秋沒入座，拿著手機說：“我接個電話，你們點菜，想吃多少點多少，別搞給我省錢那一套，我很不喜歡。”
她離開後，薑懷夕問張秀英：“她這個性格，真是你養出來的麽？”
張秀英失笑，又掩蓋不住的歉疚，隻說：“她呀，刀子嘴豆腐心，說話硬邦邦的，其實比誰都心軟，行了，點菜吧，就聽她的，想點什麽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