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想過我嗎
宋聆秋回去的時候，張秀英和薑懷夕已經點好了菜，就連蘸碟都給她弄好了。
這些年來，宋聆秋已經很少吃火鍋這一類需要幾個人在一起吃才有意思的東西了。
在她心裏，餃子，火鍋，這兩種東西隻有跟最親近的人一起吃才有味道。
她孑然一身，吃什麽都覺得沒意思。
所以當她看到桌子上料碟的時候有點恍惚，甚至連她自己都有點忘了自己以前吃火鍋的時候最喜歡在裏麵放很多芹菜碎。
她也喜歡吃火鍋，在她二十多歲之前。
但那個時候的她，更喜歡和張秀英一起吃火鍋。
張秀英點的鴛鴦鍋，莫名其妙地囑咐了她一句：“你吃不了辣的啊，我要了有營養的鍋底。”
宋聆秋坐了下來，沒什麽好聲氣：“管好你自己。”
張秀英也不生氣，自顧自吃起自己的了。
一頓飯也就張秀英話多一點，薑懷夕和宋聆秋都沒怎麽說話。
到了後麵張秀英也不說了，別的桌子上歡聲笑語，她們這張桌子上沉默無聲，不知道她們自己怎麽樣，反正薑懷夕覺得，外人看來應該覺得挺尷尬的。
但薑懷夕還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陳酌頌給他發消息說自己先走了。
“酒店樓下的粥你吃了嗎，味道還好嗎？”
“薑懷夕，如果我們有緣，我們還會相見。”
薑懷夕的手放在對話框，過了很久都沒打出一個字來。
粥我吃了，很好吃。
我們不會再見了。
所以就算她們待會回去，她也不用尷尬地麵對陳酌頌。
既然大家是終究走向陌路的兩個人，那就不要浪費別人的時間。
***
有張秀英在，她這個怕浪費那個怕多點，桌上的菜是一點都沒剩。
宋聆秋去結賬，在等對方核算賬單的時候側頭一看，看到店裏的自助冰激淩機。
她突然想去尋找張秀英的身影，轉了一圈，見她一個人站在外麵，有點新奇，有點茫然，還帶著一點局促。
宋聆秋想，她明明那麽討厭，可看起來為什麽總是可憐兮兮的呢。
前台開口讓她掃碼，宋聆秋付了款，忽然走到了自助冰激淩處，打了一個冰激淩出去。
“給。”
她出去把冰激淩遞給張秀英，聲音冷冷的：“店員非要送的，我不喜歡吃甜的，你吃吧。”
張秀英受寵若驚：“啊，那……那要不給小薑留著，她年紀小……”
“你愛吃不吃。”
宋聆秋不由分說把冰激淩塞到她手裏：“隨你，反正也快化了，你等得住就留著吧。”
張秀英一看冰激淩，哎喲一聲，趕緊舔了一口：“那……那我還是趕緊吃了吧，別到最後浪費了，花錢買的呢。”
宋聆秋見她這樣子，心裏五味雜陳。
薑懷夕從洗手間出來，遠遠就看到宋聆秋給張秀英遞冰激淩，她看著這個場景忽然就想起了外公。
家裏雖然就兩個人，但得靠著他一個人來養活，她從小就知道很多東西別人可以有，但她不可以，隻要不是非要不可的東西，她從不找外公要。
但他從來不會讓她受委屈，小孩子中流行的零食，筆記本，衣服鞋子，甚至是他不懂的肯德基麥當勞，隻要別人有的，他都會盡自己的全力讓她也有。
“外公得讓我們懷夕知道……”
他總是那麽慈祥地看著她，然後一口也不吃：“我們懷夕想要的外公都能給，別人有的你也有，我們懷夕，從來不用羨慕別人啊。”
薑懷夕從來沒有羨慕過別人，在外公活著的時候。
可在這之後，她羨慕所有身邊還有個那樣老人的人。
她好羨慕宋聆秋。
她沒再停留，出去示意了宋聆秋一聲，假裝打電話，走在了她們後麵。
為了防止張秀英再出問題，這次下電梯的時候，宋聆秋率先抓住了張秀英的胳膊。
張秀英一驚，但也沒有抽開胳膊，一手拿著冰激淩，一手僵硬地被她抓著。
下電梯的時候，沒吃完的冰激淩已經融化了，好幾滴都滴在了她的手上。
宋聆秋放開她，忽然問了一句：“張秀英，你這些年想過我嗎？”
張秀英胳膊一顫，匆忙甩開她的胳膊，著急忙慌地去舔手上的冰激淩：“什麽，聆秋你說什麽？”
宋聆秋拿出紙巾擦了她袖口的冰激淩漬，又問了一句：“我說，張秀英，你這些年想過我嗎？”
想過嗎，日日夜夜地想，想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她，最開始的那些年，她在她學校門口等過她，在她校園裏的小路上注視過她，知道她過的還不錯才消停了兩年。
後來她畢業，工作，她又在她工作的路上偷偷看。
還悄悄幫她打跑過幾個流氓呢。
後來她有了名氣，她就可以在手機上看到她了。
“我想你做什麽呀。”她言不由衷：“離了我你過得好得很，我沒什麽可想的。”
宋聆秋沒再說話，轉身往外走。
直到回酒店退房，再到去4S店裏開車，宋聆秋都沒再跟張秀英說過半句話。
薑懷夕不明白這母女倆到底是怎麽個情況，隻是自覺的去開車，剛拉開車門，張秀英就把人拉住：“你受傷了怎麽開車？”
薑懷夕聳了聳肩：“不然呢？”
張秀英從挎包裏掏出個東西，一臉激動：“我來！”
薑懷夕和宋聆秋一起看過去，都沒想到張秀英手裏拿著的是一本駕駛證。
薑懷夕素來不喜形於色，但看到這張駕駛證的時候她還是驚了一下。
“怎麽，不允許我老太婆會開車？”
張秀英表情有點傲嬌了：“我年輕的時候可是跑過大卡車的呢，開個小汽車怎麽了？上車！今天讓你們看看我的技術。”
宋聆秋先拿過她的駕照，如假包換的就是張秀英。
薑懷夕也沒忍住看了一眼。
“對了。”
張秀英的目光在薑懷夕和宋聆秋身上轉了一圈，最終停在薑懷夕身上：“小薑，關於這個導航我不太懂，你做前麵，有什麽事情我們也好照應一下啊。”
薑懷夕看向宋聆秋，她依舊冷冷淡淡的樣子，已經拉開車門上去了。
上車之前，薑懷夕心裏默念，老天爺，接下來的路你真的不要再出幺蛾子了。
好在張秀英開車超出薑懷夕和宋聆秋的預想。
她的車子開得非常好。
當然，一開始的時候，太久不開車的張秀英在熟悉的那段時間，無論是前排的薑懷夕還是後排的宋聆秋都出了幾層冷汗。
宋聆秋是一忍再忍，掐著自己的胳膊才控製自己沒有說話。
察覺到車子猛地平穩下來的時候，車裏同時響起三個人長長地呼氣聲。
氣氛忽然就又沉默了下來。
半晌後，張秀英先笑了起來，而後薑懷夕也沒忍住笑了，直到最後，宋聆秋也忍無可忍地笑了笑。
笑完了，張秀英才說：“這麽好的車子，這麽長的路程，路上可不能浪費了，小薑姑娘，你放點適合車裏聽的歌好不啦，不然也太浪費光陰啦，你總不能總是自己偷偷聽吧？”
薑懷夕不好解釋自己耳機裏的秘密，拿出手機，連接了藍牙，找了個適合開車時候聽的歌單。
接下來的路程，雖然車裏三個人都沒怎麽說話，偶爾也隻是薑懷夕提醒張秀英路況的聲音，但三個人似乎都覺得車裏的氣氛沒有昨天那麽生硬了。
宋聆秋坐在後麵發著呆，她聽著張秀英偶爾看到好看的風景而激動得叫她們看的聲音，忽然間意識到，如果一開始支撐她接受這趟莫名其妙的旅程是因為沈素卿……
但在看到張秀英的那一刻，無論她的身體作出了什麽樣的選擇，她內心深處，是因為張秀英在，所以她才沒有任何懷疑地踏上了這趟旅程。
她借著拍外麵風景的機會，偷偷拍了一張張秀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