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ase7.回憶交錯的燈箱(8)
“……唐沢哥?”
彈幕上飄過的字眼讓唐沢裕思緒一飄,回過神時,就發現柯南正努力地擰身看向他。
他溫和地笑了笑:“沒事。”
與此同時,唐沢裕向前傾身,握住鼠標的右手,手腕微微一抖,進度條精準地回退到了兩分鍾以前。
“朱蒂追上去的時候,”他說,“這個‘赤井秀一’的步伐明顯加快了。”
回退的畫麵裏,速度的變化更為明顯。
這天應該是FBI的某場聚會,一群人說說笑笑著通過路口。盡頭的紅綠燈處,傷疤赤井就站在那裏,他從鴨舌帽下往人群瞥了一眼,確信自己被朱蒂看到,才轉身匆匆往街道上走。
隻是他也沒想到朱蒂的反應會那麽大——沒等FBI的其他人反應過來,她已經箭一般從隊伍裏射了出去,臉上的表情幾近崩潰。
從大聲的呼喚和追逐來看,那時候的朱蒂已經可以稱得上不管不顧了,傷疤赤井也明顯被這副架勢震撼到,走路的姿態沒有變化,速度卻明顯提快不少。
為了甩掉朱蒂,他的軌跡在街道上繞出了一個彎折的z字。
可怎樣的障礙和人群都沒有阻擋住朱蒂的決心,傷疤赤井被她追著足足跑過了三條街。
波本被追得這麽狼狽,唐沢裕不介意再給他添一把火。
“你認為這是貝爾摩德?”他說,“我倒覺得不一定。你看,”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一敲,屏幕反複地回放起這一段畫麵。
“朱蒂的速度已經接近於小跑了,就算這樣也沒有追上,這個人的速度已經算在競走,這種狀態下,他很難完美地偽裝好自己的走姿。”
“可是從視頻裏看,即使這樣,他的姿態也依然是個男人。”
如果這個‘赤井秀一’是貝爾摩德,那她不僅要觀察路況,時刻尋找甩脫朱蒂的時機,還要讓自己的背影保持正常的行走模樣,不被追逐的朱蒂發現破綻。
一心二用的情況下,無論是誰,都很難再分心兼顧好最為微妙和根深蒂固的走姿。
唐沢裕說:“這個人是男性,這一點可以確定。大概是另一個組織成員,拜托貝爾摩德把自己化裝成這樣的。”
柯南點了點頭,思索片刻,他也認同了唐沢裕的判斷。
“另一個組織的成員……”柯南喃喃道,“會不會是那個‘蘇格蘭’?”
話音剛落,他餘光就看見唐沢裕的眼神不易察覺地黯了黯。柯南立刻轉移話題:“唐沢哥,這裏能不能調取實時的路口監控?”
“啊,”唐沢裕一頓:“等等。”
他將屏幕切換到另一窗口。
看柯南的架勢,大概率是要追蹤傷疤赤井甩脫朱蒂以後的行動軌跡。在他工作的時候,唐沢裕終於有空繼續看向漫畫。
……
彈幕的內容讓他的心髒都短暫地停了跳,冷靜下來的唐沢裕看向內容,才發現這隻是漫畫用上帝視角,插敘的昨晚發生的事。
酒吧裏燈光昏暗,隻有櫃台前打上了幾盞射燈。
木質的吧台和調酒櫃都有幾分眼熟,唐沢裕認出那就是自己之前去過的地方,這裏大概是組織的一個固定的聚會地點。
畫麵稍遠一點的地方坐著伏特加,他弓著身,大半的重心都撐在吧台上,細窄的高腳椅麵承托不住他龐大的身軀,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頭笨重的棕熊。
棕熊仰頭悶了口酒,轉頭問:“大哥,明天的行動為什麽臨時取消了?”
琴酒站在畫麵的近景處,露出線條鋒利的下頷。
不等他開口,吧台的黑暗處首先伸出了一隻膚色深棕的手,調酒師將玻璃杯放在吧台上,接話道:“因為要去的人是我。”
琴酒淡淡地抬眼道:“……波本。”
這個著名的神秘主義者,降穀零在吧台後微笑。
他以波本的形象在組織露麵時,慣常的搭配是白襯衫、黑馬甲與寶石領結,這的確是一套情報販子的行頭,可現在要無縫上任酒保,倒也沒什麽違和感。
波本笑道:“您的金湯力。”
琴酒沒有碰那個玻璃杯,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嗤笑。
“你什麽時候連酒保的活都幹了?”
“經費嘛倒是不缺,都是組織報銷。”波本雙掌相抵,笑眯眯彎腰靠上吧台,“至於其他的,那可就說不定了。”
金湯力是以琴酒為基酒的一種雞尾酒,加上適量的冰鎮湯力水與六分之一個切瓣酸橙,波本的目光在杯中的球型冰塊上停頓片刻:“比如這杯金湯力。——你不覺得還差點雪莉酒嗎?”
琴酒當然聽得出波本話裏的意有所指,墨綠的眸子冷然瞥來一眼。
波本的臉上卻毫無懼色,杯盤的碰撞叮咚,他頂著琴酒的目光,又給自己調了杯花花公子。它由各30ml的波本威士忌、金巴利苦酒和法式甜味美思混合而成,味美思正是指貝爾摩德。
“和那個女人合作,”琴酒說,“你是在找雪莉,還是想確認赤井秀一的死活?”
話音剛落,鑷子夾起的冰塊頓時迸發出一陣脆響!
波本手上一緊,隨後才抬眸假笑道:“這就不管你的事了,Gin。”
“我該提醒你,赤井秀一是死在基爾眼前的。”
“……不。”波本道。
說到這裏,他灰藍的眸子陡然陰沉下來,唇角的笑容刹那間帶上了刀尖舔血之人獨有的血腥氣,他說:“我不信。”
冰塊叮當一聲,落進淺紅的酒液中,波本抿了一口酒。
“萊伊——黑麥威士忌那個叛徒,隻能死在我手裏。”他語調陰冷,“就算他成了亡靈,我也要把他從地獄的盡頭拖出來。”
原本吧台的調酒師是一個很識時務的白發老人,現在也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酒吧人跡寥寥,昏黃射燈的扇形光暈,隻照出他們三人的身影。
波本的半張臉,於是都隱沒在自上而下的陰影中,隻有唇角掛著縷胸有成竹的笑。那雙下垂眼本該帶著天生的慵懶與柔和,可在這樣的光影下,灰藍的眸子都帶上一絲邪氣。
【我悟了我悟了!原版劇情就借琴爺的**代過,波本一直揚言能殺死赤井的隻有他,老賊是把這段劇情給畫出來了啊!】
【就算重複了我也要說,老賊賽高!重置版賽高!!!】
【哈哈哈琴酒以前就說過,“我可不想瞻仰他那副冷笑的嘴臉”,現在我終於懂了,你們神秘主義者的機鋒真的好煩哦】
的確,原版中一帶而過的劇情,卻被重置版詳細地畫了出來。
唐沢裕想,這應該是他的原因。
原版波本的登場之初,就已經確定了日後轉紅的走向,自然不可能刻畫太多他身上的陰暗麵;而到了重置版這裏,為了讓劇情更吊人胃口、懸念更足,漫畫自然不會在他黑方的身份上吝嗇筆墨。
這段插敘的主要目的,是在立波本的人設。琴酒開口的次數不多,總體觀感上,他的氣場居然被波本微妙地壓了下去。
可一旦想到琴酒知道降穀零的臥底身份,再回看時,感覺立刻就不同了。
琴酒墨綠的眼眸裏除了不置可否的淡然,應該還有另一種感覺,就是“屍體在說話”。比起將談話的主動權交給波本,他更像懶得與臥底打機鋒,就像小醜在舞台上表演時,觀眾也是不會下場的。唐沢裕被這個比喻逗笑了。
……
可與此同時,這段與原版並不相同的劇情,也同樣打亂了唐沢裕的步調。
隻有等漫畫的劇情走到主線,他才能知道琴酒到底在哪。
原本波本假扮成赤井秀一,試探FBI眾人的反應這裏,是有一段琴酒在出口處架狙伏擊“死而複生”的赤井秀一的烏龍的。這是為了突顯波本的神秘,連琴酒都不知道他的行動和計劃。
可波本既然已經與琴酒發生過交談,就意味著原本的烏龍就這樣被蝴蝶掉了!
【我就知道有唐沢裕等於有主線,下麵的劇情是不是就是琴酒狙變裝成赤井秀一的波本的那段了?蒼蠅搓手期待.jpg】
【大膽一點姐妹們,之前琴爺狙阿卡伊不就成功了嗎,說不定這次也真能狙到波本呢?琴爺你聽我說,一槍下去是真不虧,反正這一隻也是臥底哈哈哈】
【我順著ls的想法腦補了一下,深棕的皮膚上,顴骨盤踞的一道淡白傷口……嘿嘿,嘿嘿……】
【好家夥,你們是全都不要褲子了嗎?那我也(脫)】
【???】
【等等為什麽你們就那麽確定了啊爾康手!現在這個透子是紅是黑不還搞不清楚嗎?而且他的代號也未必是波本啊!假如重置版他是蘇格蘭呢!(瘋狂搖晃)】
【……是哦,想到這裏一下子就萎掉了呢,強顏歡笑.jpg】
【等等,不對,你們給我仔細看劇情!波本這段話的意思不就是他要扮成赤井秀一試探FBI嗎?因為事先和琴酒通過氣,所以琴酒壓根不會去狙他好吧!】
【什,原來他們在說這個?愣住】
【阿巴阿巴,感謝ls姐妹解惑,我能說自己其實完全沒看懂嗎?酒廠人均謎語人啊】
【同沒看懂+1,我懺悔,我光顧著舔顏去了(捂臉)】
唐沢裕:“……”
琴酒在主線的出場次數並不多,蝴蝶掉一段就少一次。
其實就算波本沒有找上琴酒,後者知道赤井秀一的真實情況,也不會沒事給自己添堵,所以這段原版的烏龍劇情,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在重置版重新上演。
可他還是不爽。
所以——下一次見麵的機會,難不成真的要等到列車篇嗎?!
……
這時小偵探已經完成了對傷疤赤井的軌跡追溯,六個窗口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屏幕上,傷疤赤井的行動軌跡一覽無餘。
他從路邊的一輛白色馬自達上下來,很謹慎地與這群FBI保持距離,沒有在眾人的周圍大搖大擺,而是極耐心地等待著每個人落單的時候,才在他們的視線盡頭猛然一晃。
不遠不近的位置,既能觀察到他們見到自己以後的反應,又不會被反應過來的FBI追上。
直到遇上朱蒂,這樣小心謹慎的遊擊戰術才終於翻了車。傷疤赤井在女老師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勢麵前層層潰敗,被足足追過了三條街,才在下一個路口矮身鑽進了米花銀行。可追丟了傷疤赤井的朱蒂非但沒有氣餒,反而變本加厲地守在路口,從她這個位置,街道上經過的所有人都能一覽無餘。
銀行的大門就正對著她,傷疤赤井躲進去以後,也沒有辦法從裏麵出來。
唐沢裕哼笑一聲:“……所以這是在比耐心?”
看是米花銀行先下班清人,還是朱蒂先放棄離開。
他還沒從蝴蝶掉一次機會的鬱悶裏走出來,麵色與音色都不虞。柯南也同樣神色凝重:他將進度條往前拉了兩分鍾,米花銀行的門口經過了幾個吵吵鬧鬧的矮小影子。
少年偵探團的三人,居然也恰好在這時候到了米花銀行!
監控上方的時間標顯示,這是十分鍾之前剛剛發生的事,柯南立刻用偵探團徽章聯係他們,得到的消息是米花銀行裏沒有異常。
“柯南!是不是又有案子發生了?”光彥興奮地說,“需要我們幫你遠程找線索嗎?”
柯南頭疼地切斷通訊。
雖然米花銀行裏沒出事,可他還是本能地覺得不放心,於是轉過頭說:“唐沢哥……”
……我們要不要去一趟米花銀行?
小偵探的一句話沒有問完,在他身後的唐沢裕,手上哢哢地轉起了一個手銬。見柯南放下徽章,唐沢裕輕輕地歪了歪頭,笑了笑。
“結束了?”他輕飄飄地說,“我們走。”
柯南用驚悚的眼神盯著他鎖上監控室的門,把鑰匙還給交通部,緊接著拐進搜查一課,在後腰別上了一把槍。
不知道為什麽,唐沢裕的表情看起來殺氣騰騰,這讓跟在他身後的柯南不敢說話。
直到回到了摩托車後座,他才小心翼翼地問:“唐沢哥,我們這是去米花銀行吧?”
……我覺得你像個搶銀行的。
唐沢裕嗯了一聲:“坐好。”
他當然是去會會那個“傷疤赤井”,降穀零的。
被朱蒂堵在銀行裏的波本,自然沒有大門以外的方式離開,半小時以後銀行下班,被甕中捉鱉的人就該是他了。
所以,在隱蔽的角落觀察朱蒂十分鍾,確認她沒有要走的跡象以後,留給降穀零的選擇就隻有一個——
撕掉赤井秀一的偽裝,以自己的本來麵目離開。
身處紅方的正義警官,見到了他懷疑背叛的臥底同期。為了任務能順利進行,貝爾摩德一定等在附近,波本不會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
摩托車轟然發動,呼嘯而過的狂風中,唐沢裕嘴角的笑意加深。
——在這個米花銀行裏,又會發生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