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Case7.回憶交錯的燈箱(1)

【抱歉,臨時接到案件,今晚來不了了。—工藤新一。】

“什麽啊……”小蘭喃喃道。

明明臨走前說好的。

其實那個寸頭的凶悍警官把新一從園遊會的現場帶走,毛利蘭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他將會失約的預感。

與新一相關的直覺,就是這麽的不講道理,永遠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就像在多羅碧加遊樂園,新一突然說自己有事,讓她一個人回去。

那時毛利蘭就沒來由覺得,這可能就是她見到新一的最後一眼。

她多希望自己的第六感不要這麽該死的精準,可事實永遠與希望背道而馳。自那以後的工藤新一從此來去匆匆,奔波於一樁又一樁她不了解的案子裏,因為保密的級別高,基本的電話聯絡都維持不了。

就像此前的無數次擦肩而過,這次舞台上的見麵也同樣絢爛又短暫。可五光十色的泡泡會破,多美好的夢也終究會醒,隻有她一個傻乎乎等在原處,為新一臨走前拋下的一句話,認真地挑選了最好看的一條裙子。

園遊會散場後,柯南說要和阿笠博士出門野營,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爸爸喝的爛醉,倒在沙發中鼾聲如雷。

毛利偵探事務所的二樓攏在一片黑暗中,毛利蘭就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著天邊的夕陽一點點沉下去,夜色一點點漫起來,路燈從遙遠處一路亮到樓底,照亮了無數晚歸人回程的路,卻獨獨沒映出本該走向自己的那個身影。

毛利蘭還沒有換下那條裙子,表演的妝都沒卸。

她兩手交疊著放上窗框,半張臉埋在臂彎裏,固執地舉著手機。

一直亮著的屏幕,就停留在工藤新一的簡訊界麵,像在等一個解釋,或者一個回應。

——而她等待的那個人,足足在沙發裏昏迷了近兩個小時。

等柯南從黑暗中再睜眼,時間已經是夜晚了。

……

入目是熟悉的工藤宅天花板,柯南沒反應過來,還當自己是工藤新一,急忙翻起身,腦袋砰地一聲,結結實實地磕在了一旁的扶手上。

同時響起的玻璃的碰撞聲,一隻手端著溫水,將它放在了柯南麵前的茶幾上。

柯南暈頭轉向地坐起來,一旁的唐沢裕說:“我們已經給毛利蘭發簡訊說過,你今晚去不了了,不用擔心。”

這是昏迷前的柯南最掛念的一件事,聞言他才稍微冷靜了一點,端起水喝了兩口。

牆上的時鍾平穩地走動著,已經是九點了。

“至少你沒有讓她白等。”唐沢裕說。

“……”柯南點點頭。

理智上他知道的確如此,可口中的白水卻泛著苦。

他今天原計劃結束了園遊會的表演,就和小蘭完完整整的說好一切,以工藤新一的身份告訴她自己會暫時去國外查案。

如果氣氛再好一點……直接莽上去告白也不是不可以。

因為基德的出現,計劃被一拖再拖,更由於藥效到期而直接夭折了。雖然知道是不可抗力因素,卻難免讓柯南感到泄氣。

男孩腦後的發尖都因心情的沮喪而耷拉下來,唐沢裕伸手揉了揉他腦袋,攤開手心,裏麵神奇地變出了柯南的眼鏡和蝴蝶結變聲器。

“給她個電話吧,”唐沢裕說,“雖然收到過簡訊了,可她應該想聽你親自說。”

柯南猶豫片刻,接過它們。

……

黑暗裏響起的鈴聲吵醒了毛利蘭,她揉了揉眼,才發現自己一直坐在毛利偵探事務所的二樓邊,居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手機的來電顯示,讓她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一個激靈。

新一?

不假思索地,小蘭接通電話。

“蘭,”工藤新一的聲音說,“我現在手頭有一個案子要調查,實在沒辦法趕回來,抱歉。”

“……”毛利蘭沒有出聲。拿著蝴蝶結變聲器的柯南心頭一緊,立刻連聲問:“蘭?”

電話那頭的語氣擔心有急切:“蘭?蘭!你沒事吧?假如遇到危險了不能說話,就敲兩下手機回答我!”

“噗,”小蘭終於破涕為笑,她連眼眶都紅了,伸手在上麵迅速地擦了擦:“我能有什麽事?”

柯南這才舒了口氣。

“不過你可是放了我鴿子啊,”毛利蘭說,她聲音短暫地顫了顫,喉嚨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隨即又馬上恢複成元氣滿滿的溫柔語調。

“——道歉的話,應該答應我一個條件吧?”

“條件?”柯南不解地重複一遍。

“下個禮拜日,你得陪我一起看午夜場電影。”

工藤宅太安靜,話筒裏的聲音能聽得一清二楚,一旁的唐沢裕比出口型:答—應—她。

“唉?等、”柯南一愣,手機都差點沒有拿穩,裏麵的聲音說:“晚上十點,米花電影城的大廳碰麵。”

“不是,我……”

毛利蘭說:“你到底要不要道歉啦?總之就是那天,不見不散哦。”

不再等他出聲,電話就已經被毛利蘭掛斷了,動作那麽快,就像她再多拖延一秒,就會聽到對麵的拒絕一樣。

柯南整個人都混亂了,無措地握緊手機,望向唐沢裕,求救似的眨了眨眼。

唐沢裕無奈地笑了笑。

“好啦,”他輕巧地從柯南手裏把手機抽出來,放平在茶幾上:“下周的事,不是還離的遠嗎?何況柯南,早上你幾點吃的解毒劑?”

“大概是……”柯南愣愣地順問題想了想,才勉強回憶道:“八點左右?”

“八點到晚六點,藥效起碼能維持十個小時,夠你陪她看一場電影了。”唐沢裕說。

“可這壓根就不是時間的問題啊!”柯南抓狂道,“解毒劑是有抗性的,假如我現在濫用,關鍵的時刻沒法恢複,不能保護她怎麽辦?”

娛囍!

唐沢裕頓了頓,輕鬆的神情卻突然收斂了。

他語氣嚴肅地問:“既然這麽說,工藤,那我問你。——什麽樣的情況,才能被稱為‘關鍵的時刻’?”

“當然是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啊。”柯南不假思索地說。

“假如她真的遇到危險,身邊也還有很多人可以求救。毛利偵探,朋友,乃至無意經過的路人。”唐沢裕說,“你為什麽覺得,那個時候她需要你?”

柯南被這句話問得一呆,他下意識覺得這裏麵的邏輯是錯的,一定有不對的地方,反複思考之後,卻又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唐沢裕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的表情很像在說“傻小子”,這句話被他硬生生忍住了。

“因為你是她喜歡的人,隻有你的陪伴獨一無二,是特殊的,”他端起自己麵前的杯子,喝了口水。

“所以,不止是生命受到威脅。在她急切地期待答複,因為你的離開而失落,這份心情,隻有你可以傳遞給她。隻要工藤新一陪在她身邊,所有的時間都是‘關鍵時刻’。”

“我……”柯南躊躇地垂下頭,想要保護毛利蘭,讓她不受到一點危險的信念太過於根深蒂固,以至於他很難體悟到電話另一端的真實心情。

唐沢裕一看就知道,讓柯南轉換過思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給了他一點消化的時間,隨即語氣輕鬆地說:“不然她還能等待誰呢?本堂瑛祐嗎?”

柯南噌地一抬頭:“絕對不行!”

這時他才看清楚唐沢裕眼裏的揶揄神色,他在竭力忍著笑,杯裏的水麵都泛起一圈圈漣漪。

衝矢昴在這時開門走過來:“關於那位‘小蘭姐姐’的事,你最好多聽你唐沢哥的意見,這點他比較有經驗。”

“唉?”柯南又是一愣,他被衝矢昴的這句話難以自扼地勾起了好奇心,唐沢裕沒理會他的目光,自顧自喝起了水。

……

雖然有小蘭和園子每月一次的定時打掃,工藤宅也還是因為太久沒住人,難以避免地染上了破敗與蕭條感。幾個鎖起來沒用的房間,灰塵什麽的一團亂。

衝矢昴給自己挑了一間客臥,和唐沢裕輪流守著昏迷的柯南,另一個人就去打掃衛生。

醒來的時候,幾個重要的功能區都已經幹幹淨淨,能夠下腳了。

衝矢昴放下抹布,洗幹淨手,也在沙發坐下。

三人圍坐在茶幾前,唐沢裕的神情嚴肅下來。

漫畫擺出了他與羽場二三一死前的對話,這也是唐沢裕最難以提前預防的:以前發生的事,唐沢裕沒有任何記憶,在這一點上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處於被動狀態。

車裏的衝矢昴提到了蘇格蘭,唐沢裕確信那一刻,他的眼神是注視著自己的。

好在能看見漫畫的隻有他和彈幕,這段插曲,麵前的柯南和衝矢昴同樣也不知情。讀者的想法很容易受到人物影響,其中的信息差,就給唐沢裕留下了可趁之機。

“日下部誠收到的匿名郵件,落款是Scotch Whisky.”

送柯南回工藤宅的路上,衝矢昴話音剛落,後座的唐沢裕抬眼反問:“上午帝丹高中的園遊會,你是不是也在現場?”

衝矢昴頷首。

“那我就直接說了。”唐沢裕道。

他頓了頓,花一兩秒組織了一下語言:“伊森·艾爾——就是禮堂二樓的那個狙擊手,他之所以把基德認成我,是因為我之前在係統裏提交了請假報告。”

衝矢昴語調上挑地哦了一聲,唐沢裕繼續道:“報告上麵的理由,是我收到了帝丹高中的邀請函,去參加當天的園遊會。”

“後來突然發生了爆炸案,我被一通電話叫到現場,卻還沒來得及銷假,”唐沢裕說,“你說,是誰告訴的伊森·艾爾這條消息?”

車內短暫地沉默片刻,隨後衝矢昴說:“看起來你好像對他的身份有猜測。”

查案的過程中,因為送檢的流程走得太快太急,工藤新一懷疑這是公安在刻意針對唐沢裕,那時赤井秀一透露,警方的高層內部有臥底。

伊藤俊彥的錄音,也同樣證實了他的這個說法,不過FBI當然不清楚他是誰,不然臥底就不叫臥底了。

“至少現在有一個情報,”唐沢裕聳了聳肩:“他的權限比我高。”

警視廳的係統內部,警銜高的人能隨意調取低於自己的檔案,警銜低的人卻不能反過來這樣做。然後唐沢裕的聲音就停下了,後視鏡裏衝矢昴望向他,隻見他表情欲言又止,眉眼因猶豫而微微下沉,唐沢裕張口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又牢牢地閉上。

“……我再想想,”他說,“等柯南醒來以後再說吧。”

現在的柯南已經醒來,解決了毛利蘭的事,接下來的時間,就到了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