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間章:黑衣騎士的玫瑰(3)

騎士與公主曆經艱險,終於在舞台落幕前吻在一起。台下掌聲如潮,觀眾席上的灰原哀,卻難得地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

為了打消小蘭對柯南身份的懷疑,她才勉為其難地易容成江戶川柯南的樣子。臉上緊扣的口罩型變聲器,讓她在憋悶之外,難得地多了一絲暴躁。

所有人都在緊盯舞台,隻有她獨獨別過臉,就在這時,身後卻傳來了熟悉的殺意。

組織的人就在附近!

灰原哀唰地臉色慘白,條件反射地想往人身後躲,這時才想到柯南已經吃了解毒劑變回工藤新一了。

那個後背不在身邊。

幾秒內灰原哀咬牙顫抖,思緒近乎停滯,隨後才緩緩想到還有個關西的黑皮偵探,就與她相隔了一個座位。

戴著口罩的江戶川柯南,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步伐經過中間的觀眾席,卻在那一刻猛地頓住。

危險的氣息太近了,以至於灰原哀完全無法分辨出它究竟來自於哪個方向,此時一抬腳她才發現,殺意的源頭,其實就在身旁!

相隔的一個座椅,卻在此刻遠如天塹。

灰原哀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在她與服部平次中間坐著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粉發男人。禮堂的環境昏暗,可他卻依然半眯著眼,淩厲的下眼睫中,隻微微露出點碧綠的瞳孔。

察覺到灰原哀的視線,他也垂下頭,看向了她。

時間就在那一刻停住了,灰原哀不自覺屏住呼吸,不知道過去多久,粉發的男人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Boya。有什麽事嗎?看起來,你似乎認識我的樣子。”

灰原哀默默地一個寒顫,她沒有回答,或者說在極度的驚慌與恐懼中,她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灰原哀把頭一低,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服部平次的旁邊,關西的黑皮偵探不明就裏,卻被她連拖帶拽地拉了出去。

離開的背影身後,衝矢昴饒有興味地笑了笑。

赤井秀一自然不是來這裏看表演的,他來帝丹高中的目的,是為了監視本堂瑛祐。

這個舞台劇原定的男主角,前幾天因事請假,卻忽然在演出當天,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觀眾席中。

假死以後,赤井秀一切斷了自己與FBI的聯係,還是柯南告訴他,本堂瑛祐拒絕了與他交涉的FBI探員。

據本堂瑛祐的說法,他想去美國留學,努力追隨姐姐和父親的腳步,在將來成為CIA的一員。

……真不愧是個迷糊的人,不說CIA招收條件有多苛刻,本堂瑛祐真的知道它們隻接受本國的人嗎?

可對於前往美國,本堂瑛祐卻表現的異常決絕,考慮到組織的大本營在日本,離開這裏,他也會安全不少,FBI才終於同意了他的決定。

起飛的機票就在這幾天了,臨行前本堂瑛祐忽然來帝丹高中,恐怕是想和自己喜歡的女生道別。

毛利蘭,本堂瑛祐,寄住在毛利蘭家的柯南,和帝丹高中忽然休學的名人工藤新一。

……真是一出大戲,看來他這次來園遊會,的確偶遇了不少意外收獲。

水無憐奈按計劃重新回組織臥底,作為對應的交換條件,她弟弟的安全自然得由FBI接手。

沒有了連軸轉的工作,衝矢昴的生活忽然進入了一種半退休的微妙狀態,沒有任務,卻也閑不下來,幹脆為FBI義務打工,悄悄監視起本堂瑛祐的行蹤。

剛剛**的打戲時,本堂瑛祐半個身子都轉向後麵,畢竟是自己曾參與過的舞台,雖然並不是表演的一員,可他歡呼在觀眾席的神情卻還是那麽雀躍,舉著手機,哢嚓哢嚓地連拍了好幾張,轉回身體也沒有放下。

從身旁經過的、別人易容的江戶川柯南,短暫轉移了衝矢昴的注意,回過神時,隻聽見一個尖利的女聲大喊:“死人啦——”

台上的騎士立即伸手,將公主護在身後,與此同時禮堂裏燈光大亮,觀眾席自發圍出了一個缺口,裏麵是一個倒在地上的年輕男人,嘴唇與指甲呈現出粉紅色,是氯酸鉀中毒的征兆,已經沒救了。

衝矢昴猶豫了一瞬,畢竟這是個假身份,他不能做的太高調。

禮堂裏已經炸了鍋,議論聲紛紛四起。一片嘈雜中,舞台上的騎士穿過人群,來到屍體麵前,聲音年輕卻老道,迅速撫平了觀眾驚疑不定的情緒。

“請任何人都不要隨意接近屍體,保持案發現場完整。警察馬上就來,在此之前,我會竭力找出凶手,請大家不要驚慌。”

聽到熟悉的嗓音,已經有學生難以置信地捂住嘴,驚喜與驚訝兩種情緒在人群蔓延。

騎士摘下麵具,露出的麵孔,赫然是帝丹高中大名鼎鼎的偵探,工藤新一!

人牆之外,依靠自己的身高,而能輕鬆看清楚裏麵景象的衝矢昴,微微睜開了一隻綠色的瞳孔。

如果說幾天之前的赤井秀一,還僅僅隻是把柯南當成一個格外聰明的小孩子,畢竟擅長推理並不是一件多麽稀奇的事。

那麽接連發生的事,就在不斷打破著他的認知。

男孩的構思之嚴密,細節之嚴謹,絕不是一個七歲的小孩子能做到的。

現在,答案終於揭曉了。

站在他麵前的,其實一直是這個令和的福爾摩斯。

究竟遇到什麽,才讓你放棄了現在的身份,轉而以孩童的形象活動呢?

深思之中的衝矢昴,自然沒錯過周圍一閃即逝的拍照音,為了防止有人偷拍隱私,手機拍攝的聲響是無法關閉的。

衝矢昴目光一凜,迅速往周圍看去。

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工藤新一身上,那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拍者,已經如魚入海,再也看不見了。

……

“現在的室溫不是太高,花期很長。如果是養在清水裏,一周左右是沒有問題的,”店主說,“不過需要及時剪根換水,還有,不能被陽光照射。”

唐沢裕輕輕啊了一聲,“原來陽光會加速衰敗嗎?”

“是的,如果想讓花期更長,還有藥劑、浸燙或者用茶水保鮮的方法,可以延長到十天左右。”

店主一邊介紹,一邊自以為小心地打量著這個特立獨行的客人。

正常的工作日裏,會造訪花店的都是固定的熟客,而這顯然是一副生麵孔。

本身他外表就已經夠狼狽了,身上裹帶著泥濘與煙塵,望向花朵的眼神又是那麽平淡,並沒有一般人眼裏的雀躍與羞澀。

就好像不期待有誰能收到一樣。

可就算贈給自己,買花的話,一般也不會隻選玫瑰啊?

真是奇怪。

陌生的客人又問:“如果不做處理,一直放置在外麵呢?”

“最長大概是兩到三天,”店主實在摸不透他的想法,迷茫地說,“但一天半左右的時間,花瓣就會開始枯萎了。”

“一天一支……”男人低聲說,“七支夠了。”

店主沒聽清他的自語,疑惑地說:“什麽?”

“沒事,”唐沢裕微笑,“給我拿七支好了,不用包裝,麻煩在外麵裹一層塑料布。”

與他這個人相比,這個要求都正常許多,店主於是轉回櫃台後修剪花枝。一般的顧客,這時候都會湊近看挑選的過程,而他卻刻意地退遠幾步,站在了花店門口。

店主抬頭時愣了愣,這才意識到:他可能發現自己無意識流露的警惕了。

因為店裏隻有自己一個女孩子,才站得那麽遠,維持安全距離的嗎?

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人長得很好看……也有點麵熟,似乎不像壞人。

店主懊惱地吐了吐舌,為自己一開始的不良情緒產生了一點歉疚。

……

等待的時間,唐沢裕站在兩邊夾道的花朵裏,微微垂下眸。

昨晚的記憶曆曆在目,按係統的電子音提示,本來解鎖的記憶,應該與赤井秀一相關,卻突然被另一段覆蓋過去。唐沢裕猜想這應該是自己利用了什麽bug或者後門特意留下的,因為兩者在本質上並不相同。

最直觀的證據是時間。

第一次回溯發生在警校的檔案室,醒來隻經過不到幾秒;可這一次,他卻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什麽時候從回憶裏脫離的,唐沢裕已經記不清楚,剩下一整個深黑的夜晚都是夢。他浸在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麵裏,一會看見麵前的柯南舉起麻醉手表,警惕的目光一眨不眨,一會又變成自己第一次營救灰原哀,茶發的女孩露出恐懼的眼神。

比這更多的時候是焦土,大雨裏燃燒的火場,和浸透了天邊的血色。夢裏的世界除了遙遠的背景什麽也沒有,沒有直升飛機也沒有反複輪回的人影,隻剩唐沢裕一個人,上下無門,動彈不得。恍惚間他似乎在嘶吼,洞穿了心肺的痛楚將他死死地定在原地,聲帶在振動裏幾趨嘶啞,直到猛然睜眼時,早晨的陽光透過玻璃,毫無遮攔地撒在眼前,枕上傳來了潮涼的觸感。

唐沢裕抹了把臉,才發現淚痕早就幹了。

……

他從沒有睡得這麽沉卻這麽疲憊,直到被今早上班的鈴聲叫醒。隨後電話裏接到了爆炸案的出警任務,又在漫畫裏看到第二個殺手的消息。唐沢裕分身乏術,不得不掐點給柯南打電話,才勉強把眼前的危機應付掉。

店主在櫃台的後麵剪花,淡淡的香氣彌散在空氣中,門口的陽光很好,唐沢裕舒了一口氣,終於找到了整理思路的空閑。

【路過的A】,這個ID堅定地認為他是紅方,而它采用的論證思路,本質上其實是一種反證。即假設“唐沢裕跳黑”,從作品的文化輸出角度,會對三次元的日本警視廳帶來不可逆轉的負麵影響,老賊絕不會這麽做,因此它才會認為這個假設不成立。

那麽從同樣的邏輯出發,幾乎不難推得,《名偵探柯南》這本熱血推理少年漫,無論原版還是重置版,都一定不會出現黑方獲勝的結局。

如果在此之前,這個想法都隻是一個猜測,那麽這段記憶解鎖的時刻與內容,就是最為有力的佐證。

提早不行,因為那時的他還不清楚自己的立場。

再晚也不行,缺少了必要信息的情況下,唐沢裕的行為是混沌而不可預測的,他必須確保自己不會因為衝動而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

失憶前的唐沢裕要做的,就是在這個不早不晚的時間,冷酷而明確地告訴現在的他:這才是不能見麵的原因。

——為了讓漫畫的劇情,能一直繼續下去。

在他緊密地參與到主線中的現在,就是說唐沢裕幾乎掌握了紅方的所有情報也不為過,假如他明麵上身份轉黑,對紅方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萬一重製版柯南停刊,眼前的世界究竟會發生什麽,唐沢裕不敢去賭這個可能性。

……

擁擠的人群裏,本堂瑛祐輕巧地收回手機。

觀眾席若隱若現,一道窺視的目光一直凝固在他身上,這為他偷拍的工作帶來了不少麻煩。

幸好,他抓住那個不知名的監視者鬆懈的機會,終於搶拍到了工藤新一正臉。

本堂瑛祐低頭,將剛剛拍攝的照片選中分享,連同早已編輯好的文字一起,發給了另一個郵箱。

【你真要把這個消息給Rum?—Dassai】

任務已經完成,本堂瑛祐不再留戀,矮身於人群中,悄悄往門口走去。監視的目光已經消失,接近門口的同時,手機也不負眾望地收到回信。

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個句號。

【。—G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