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間章:黑衣騎士的玫瑰(4)
【這可是一個實打實的大把柄唉,你不怕Rum說你是叛徒?—Dassai】
本堂瑛祐興致勃勃地追問了一條,手機的另一端,卻再沒有了回複。
以Gin的耐心,能扔給他一個句號確認已經算不錯的了。
反正禮堂裏發生了命案,一時半會也出不去。本堂瑛祐等了一會,又劈裏啪啦發信:【好吧,你和Pulque在做什麽我不管,把Kirr安全地留給我就可以了,我還想在美國和她團聚呢。】
沒有動靜的郵箱仿佛默認,本堂瑛祐權當對麵同意了這句話,於是快速編輯好一封郵件,把工藤新一的照片作附件拖動進去。
他在發送前猶豫片刻,又搜腸刮肚,翻了點百轉千回的投誠話術,重新潤色半天。
他可以人前表演得天衣無縫,卻並不擅長這種暗含機鋒的客套話術,不過這畢竟是Pulque耳提麵命地交代好的,他裝也得裝出副對Gin不爽的樣子。
一封信增增減減,不知道編輯了多少次,本堂瑛祐終於確定下一個滿意的版本,抬手設置好了定時。
再抬頭時,那邊的案子已經被解決掉了,禮堂的門口重新暢通無阻。收尾的警官姍姍來遲,卻並不是唐沢裕,而是另一個寸頭的凶悍男人。工藤新一也隨他們一起上了警車,臨走之前,轉身和毛利蘭說了什麽。
本堂瑛祐的目光頓了頓。
毛利蘭其實真的是一個挺好的女孩子,他想,不過沒有緣分了。
細微的遺憾,很快轉變成霧一樣的惋惜,如暴露在陽光之下的露水,消失得無影無蹤。服部平次操著一口關西腔,拿著大喇叭告訴眾人不要外傳,本堂瑛祐無趣地撇了撇嘴。
全靠這種拙劣的、封鎖消息的方式,工藤新一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想在黑暗的跟前掩護他,隻能靠同樣來源於黑暗的、另一隻手。
但現在這隻手短暫地挪開了,守護的珍寶成了魚餌。也不知道經過時間的發酵,能拿它釣起什麽更加誘人的獵物。
本堂瑛祐對此並不關心,他就要去美國了。
擁堵的人群魚貫而出,本堂瑛祐一扣手機蓋,哼著歌離開這裏。
……
玫瑰被修剪完畢,按要求包在了樸實無華的塑料紙中,唐沢裕回過神,快步走向櫃台。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等在門外的時間,店主對他的看法,已經發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
如果先入為主地看他是個怪人,就怎麽看怎麽詭異;發現這是個好人以後,又忍不住想要多關照兩句。
“不知道客人要送給誰呢?七朵玫瑰代表著‘偷偷喜歡你’,玫瑰的數量不同,花語也不同,”
店主見唐沢裕臉色不變,猜想他可能知道,頓時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聲音便越來越小:“……客人想了解下嗎?”
唐沢裕失笑道:“沒事。”
他彎腰接過花束,溫和地一彎眼角。
“其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到的,”他說,“不過多謝你。”
顯然這又是一個超過了店主理解範圍的回答,她的表情欲言又止而詫異,唐沢裕搖了搖頭,並沒有多做解釋。
花店的裝修走自然風格,天花板被漆成淺藍色,往下一路過渡成青綠,角落裏放著淺棕的實木置物架,花店在鮮花之外,還經營各種精巧的手工藝品。離開前唐沢裕回頭看了一眼,心說:反正以後會再來的。
七支玫瑰,最短的時間計算,一共能放上一天半。
唐沢裕的行蹤並不固定,住址隨處變化,兩點一線,變得是其中的一個端點,不變的是另一頭工作的警視廳。
放置的地方,隻要在警視廳的附近尋找就好。
他走在回警視廳的路上,心底靜靜思索著。
正巧遇上紅燈,唐沢裕的腳步隨人流停下,閉眼的同時,米花市地圖浮現眼前。他在腦內的建模檢索,很快發現了幾個警視廳附近的隱蔽角落,又根據數量篩選出六處。
通過了路口以後,唐沢裕身形一轉,拐進了一個小巷。
他極耐心地在小路上穿梭著,將玫瑰一支支放在擇定的地點。這些位置既隱蔽又惹眼,隱蔽來源於它的不易發現:走在外麵的主幹道上,完全看不到裏麵的情況。
惹眼則是指,隻要一走到小路裏,誰也無法忽視掉這朵花。
他踮著腳,將倒數第二支玫瑰,穩穩地插在了比自己的視野稍高的牆縫裏。
隻要想通了他阻撓自己的原因,後麵的推論順理成章。
為了讓漫畫繼續連載,唐沢裕必須耐心地潛伏在紅方,這個身份不能與組織掛鉤。
可同樣是一個問題,假如重製版的一切,還如原版一樣發展,紅方獲勝,組織覆滅,那麽唐沢裕費盡心機布置到現在的一切,這又有什麽意義?
……琴酒的結局,不就是一個從開端就已被定下的死局嗎?
定時發來的三封郵件,不僅是提示,也是對這個問題的最好解答。
它們在說:不一樣的。
自唐沢裕登場主線以來,即使劇情在表麵上沒有變化,背地的博弈,卻早已轉向了另一條路,最明顯的佐證,就是基爾的實際立場。
這就是唐沢裕——或許說,失憶前的他——引導失憶後的自己,為了避開原版的死局,一步步在做的事。
——讓漫畫與讀者以為紅方獲勝,並暗地為組織留下退路。
在他將“唐沢裕”和“Pulque”的身份同時安插進紅方起,計劃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
彈幕無知無覺地滾動著,新蘭的世紀一吻將氣氛炒到**,一時間討論的熱情簡直是爆炸級的。
【貓哥!貓哥也上號了!】
【哈哈哈哈灰原怎麽被嚇成這樣,果然貓哥還是執著於嚇小孩嗎】
【細數一下,新蘭感情線大進展,基德新一合作,服部和葉客串,這話真的是日常嗎?這陣容,演一個劇場版都夠了吧!】
【不,這話就是日常,你看唐沢裕登場了沒(深沉)】
【是的哎!我才注意到,唐沢裕居然沒來帝丹高中?】
【實不相瞞,剛看到兩個工藤新一同框的時候,我就在猜另一個是不是唐沢裕易的容……果然是他裝琴酒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嗎,現在一提到易容,我的第一反應已經是唐沢裕的形狀了】
【實不相瞞我也()】
【雖然不在現場,彈幕卻依舊流傳著他的傳說呢[doge]】
【可另一個是基德的話,豈不是更香了嗎,這可是怪盜和偵探的首次合作哦】
【!ls不說我都沒意識到,真的唉!如果隻算工藤新一的身份,這的確是基德和他的第一次聯手!!】
【然後一起對付的就是追殺唐沢裕的人……這也算世界名畫了吧?基德和新一在抓殺手,《唐沢裕在破案》】
【哈哈哈救命笑死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那是無形的眼,無形的手。一舉一動都處於監控之下,他們的痛苦、輾轉與糾結都是素材,勾起無意義的喜悅與悲歡,被彈幕與讀者吐槽消費。
這個世界的真實,不過是三次元眼裏的一場演出。
唐沢裕從踮腳的磚塊上跳下來,微微眯起眼。
的確。他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絕不讓自己的計劃有一絲一毫出錯的可能,為此他切斷了一切聯絡,甚至不允許失憶後的自己擾亂自己。
性格裏固有的謹慎與極端的掌控欲,在這時展現的淋漓盡致。
可在算計和謀略外,他也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定時的三封郵件,不僅是提示,也是試探。
同樣的謀定後動、如履薄冰,他在引導著劇情同時,也在一步步試探漫畫的底線。
漫畫與現實,究竟是什麽關係?
他什麽時候會被記錄在漫畫裏,什麽時候又不會?
摸清登場的規律之前,“唐沢裕”自然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不能做。
摸清規律後,一切就未必如此了。
第一次的試探是郵件,結果清晰明了:連載的主線漫畫,完全略過了唐沢裕查看手機的細節。
放下的玫瑰是第二次。
我究竟做的有多出格,才會在漫畫裏跳成黑方?
還是已連載的劇情,令你騎虎難下,不得不負隅頑抗;無論我怎麽說,怎麽做,這些藕斷絲連的證據,都不會出現在畫麵裏呢?
走出小巷時,落地的天光明晃晃地照亮了他的眼,唐沢裕不偏不倚,不躲不避,他仰頭望向天邊,心說:來啊。
你會怎麽畫,又會怎麽做?
這時他全身上下都是狼狽的:沾滿了煙灰的褲腳,和來不及完全塞到褲子裏的襯衫,唐沢裕脫下警服的時候,才發現這個邊角一直露在外麵,火場奔波一圈,也熏黑了。
唐沢裕於是無動於衷,再也沒把它塞回去。
講究體麵、幹淨的社會,這樣的裝束無疑是異樣的,可能是他的笑意太從容,神色太鎮定,才沒有獲得更多人的側目而視。這樣的狼狽裏,唐沢裕渾身上下,唯一幹淨的,隻有臂彎裏的圍巾與花。
越往警視廳走,街道上來往的人流更多,偶遇的情侶,會驚訝地投來理解而同情的目光,唐沢裕微笑回應。
他桀驁又保守,大膽又謹慎。
他一向是個冷靜的狂賭徒。
沒什麽特別的理由,也見不到能送的人。他自疑案的現場返回,帶著一身的硝煙與塵土,忽然從警車下來,隻是想送一朵花。
如果被路人拾走,就重新再放一朵。
如果阻攔在眼前的是命運。
就擊潰它。
-間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