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蹦躂的小醜,留影石可有大用,蘇瑄衣
“昭衣……”
石天幾乎是瞬間就站起身來,出聲喊道。
他的聲音並不大,帶著幾分雄厚低沉,一下子在宴席四周傳開,然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很多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也是看到在薑瀾身邊的那名粉裙女子,不由得紛紛露出詫異、好奇、饒有興趣等神情來。
正因為不小心將酒水灑在薑瀾身上,而略帶歉意為其擦拭的聶昭衣,自然也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喊聲。
她麵容上的神情明顯一滯,動作也是一停。
“昭衣公主不必如此,我自己擦拭便好。”
薑瀾微微搖頭,順勢抓住其秀手,接過當中的素淨絲絹。
聶昭衣明顯想要掙脫,但在眾目睽睽,如此多人的注視下,若直接掙脫,那就是直接拂了薑瀾的麵子,這和得罪他有什麽區別?
所以聶昭衣嬌軀在微微一僵後,很快便恢複過來,並沒有讓薑瀾接過素淨絲絹,而是低聲道,“妾身剛才失禮,不小心將薑瀾聖子的衣襟打濕,已經很過意不去,怎麽能讓聖子親自動手擦拭。”
說罷,更是細致小心地為他擦拭起來,而對遠處石天的呼喊,置若罔聞,仿佛沒有聽見。
她另一隻手,輕撫著心口,感覺當中傳來的陣陣刺痛,卻也隻能強自忍耐著,嘴角泛起絲絲縷縷的澀意。
在情劫發作之後,她便自義父聶耳國君那邊了解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世間補天石共有三塊,除了石天、石寧之外,還有另一塊,那一塊補天石才是石天的命定夙緣。
她和石天之間的情劫糾葛,隻是陰差陽錯,確切的說是因為她沾染上了另一塊補天石的氣息,才會將情劫應在石天身上。
如果不撥亂反正,那石天的情劫就不會平息,這一生注定遭情劫所困,妄頓渾噩,停滯於此,甚至有可能突生魔障,身死道消。
若隻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聶昭衣還有可能直麵石天,但考慮到石天的未來,那她也隻能將這份情緒割舍下來,將苦澀盡數埋入心底。
“昭衣……姐……”
石天呆呆地看著遠處對自己的呼喊置若罔聞的聶昭衣,在這一刻隻感覺心頭空落落的。
難不成真如蘇明所說的那樣,聶昭衣真的變了?
這一刻,四周一道道目光投落過來,或是帶著疑惑、哂笑、嘲弄、饒有興趣,他似乎都看不到了。
他眼中隻有那個柔柔弱弱、溫溫雅雅的身影,可是現在她卻沒有看向自己。
在化為人形前的諸多記憶紛雜湧來,像是洪流一樣,在石天腦海裏四躥複蘇,令他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感到眉心刺痛無比。
“石兄……”
“你可不要做衝動的事情。”
一旁蘇明的聲音傳來,同時伸手將石天拉住,讓他坐回去。
“怎麽會這樣……”
石天驟感失魂落魄。
遠處,正和李聖在交談的石聖,也看了過來。
隨著其動作,剛才正在打量著石天的諸多身影,也默默收回了目光,眼觀鼻、鼻觀心,裝作看不見。
“聶無雙倒是識趣。”
石聖淡淡地道,意有所指,聶無雙乃是聶耳國國君的真名,他自聶昭衣對石天的態度,也看得出來,聶無雙肯定是對其說過什麽。
“年輕一輩的事情,也該交給年輕一輩來處理,瀾兒行事風格有些時候,確實有失穩妥,若是那聶耳公主是石兄孫子所喜之人,那我回頭給瀾兒說一聲。”李聖微微一笑。
石聖搖了搖頭,道,“唯有斬斷情緣,方可更進一步,對天兒來講,這是他必經之路。”
李聖笑了笑,不再多言。
“昭衣公主今晚對我如此熱情,想必也是為了做給石天看的,你這又是何苦呢?”
遠處的宴桌之上,薑瀾看著默默為自己擦拭著衣襟的聶昭衣,神情平靜地道。
“薑瀾聖子說笑了,妾身是真的對魔族的隱秘很感興趣,我和石天之間,因為情劫一事,注定有緣無分,反倒是會平添糾葛和煩惱,索性以後都不要見麵了,這對我們兩人都好……”
聶昭衣依舊輕輕柔柔地道,搖了搖螓首。
薑瀾似是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道,“既然如此,那我身邊正好有一些魔族相關的記載典籍,宴席結束後,昭衣公主可來我寢宮自取。”
聶昭衣手中的動作頓時一滯,麵上神情也有點微僵,讓她去薑瀾寢宮自取?
此事若是傳出去,不知又會引得各樣的遐想。
最主要的是,薑瀾這話是認真的,還是隻是開玩笑的?
深更半夜,去了他寢宮,自己還能安然離開?
“嗬嗬,開個玩笑罷了,昭衣公主不必這般慌張。”
“回頭我讓人將那些記載典籍送去便是。”
見聶昭衣臉上的僵硬神情,薑瀾再度帶著輕笑開口。
“多謝薑瀾聖子。”
聞言,聶昭衣麵上的緊張神情,終於舒緩了些。
不過本來因為剛才薑瀾那番解惑,讓她對薑瀾的一些欽佩之意,也衝淡了不少。
若薑瀾真的別無企圖,當日在聶耳國,又豈會做出故意折辱激怒石天的話來,更不會借此威脅她了。
聶昭衣心裏幽幽一歎。
一旁從未插過話的含景,倒是一直注意著遠處的石天,當然,更多的目光是在那名紫袍青年身上。
“身著紫袍,來自於重明穀?”
“傳聞當中,重明穀的少主平日裏也是一身紫袍,不過應該隻是意外,重明穀少主的畫像我見過,並不是此人。”
她對石天身邊突然冒出來的那名紫袍青年,有些困惑。
四方星域各方霸主級勢力的年輕領袖,她都留意過,當中唯屬重明穀的少主最為低調神秘。
不過,她也並不覺得,重明穀的少主會冒險來到九州大地,更不會出現在仙道盟大會上。
薑瀾同樣注意到了含景的目光,他嘴角暗含深意地笑了笑,並不打算打草驚蛇。
常人或許很難看出那名紫袍青年身上的特殊性,但他畢竟掌握了大命運術,能看出很多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一個之前和他素未蒙麵之人,卻和他有著很深的因果糾纏。
這因果如果沒有來自於過去,那就涉及到了現在,或者是一些和他有很深淵源的人。
眼下薅薅石天身上的氣運,於他而言,倒不失有趣。
這場盛宴結束後,各方來賓也並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告辭離開,太一門早已安排好了留宿之地。
薑瀾回到了早已沒有住過的聖子峰。
夜華如水,頭頂星漢燦爛,他靜坐於殿內了,等待著今晚的不速之客。
“英招星域那邊發生了驚變,道場裏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我能聯絡上的宗門長老,都對所發生的事情,避諱不已,不願多談……”
“薑瀾聖子打算何時對英招道場動手?”
沒多久,含景深夜拜訪,來的時候,直接開門見山,滿是凝重地談及起了英招道場的事情。
“對英招道場動手,不是我想什麽時候動手就什麽動手的,凡事也得講究規矩,現在仙道盟剛建立,若是毫無理由對英招道場動手,天下仙門又會如何看待仙道盟?又如何服眾?”
薑瀾搖了搖頭,神情平靜。
“難道不能找個理由嗎?”含景黛眉微皺,恨不得英招道場立刻覆滅。
“眼下仙道盟對血仙教發布清剿令,若是英招道場和血仙教勾結,那理由自然就夠了。”薑瀾淡淡說道。
“英招道場不會那麽愚蠢,冒天下之大不韙,和血仙教合作的。”含景搖了搖頭。
“那我就沒辦法了,隻能慢慢找機會。”薑瀾神情雲淡風輕。
“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含景柳眉一蹙,正要說薑瀾不守承諾,但想到現在是求到他頭上,也隻能強壓這股怨氣,道,“那要等多久?”
“就要看情況了,不過就我目前所知,英招道場內部所發生的驚變,應該和英招遺蛻有關,此物對我的吸引力,已經不大了。”
“眼下哪怕一統四方星域,對我來說,意義也並不大。”薑瀾淡淡地道,倒也說出了實話。
若是英招遺蛻沒出問題,那他可以借此遺蛻,從中抽取出對自身有用的氣運,並凝練英招神形,穩固天界雛形。
重明穀那邊,根據崇修緣所傳來的消息來看,那顆重明卵也出現了問題。
近段時間,重明穀少主和齊青玄接觸過,甚至已經在主動想辦法對付他了。
薑瀾對於這群自以為是蹦躂的小醜,都是喜歡等他們成熟了一起收割,但若是有不長眼的家夥,主動跳到他麵前來,他是不介意一巴掌直接拍死的。
“英招遺蛻出問題了……”
含景得知這個消息,也被驚住了,連她這個英招道場的傑出弟子,也並不知道此事。
當初她和薑瀾交易,薑瀾幫她覆滅英招道場,她幫薑瀾取走英招遺蛻。
眼下英招遺蛻出問題,那豈不是意味著兩人的交易會提前中止?
“確切的說,應該是英招遺蛻當中所殘留的英招獸神念未散,融合吸收了諸多祭品的神魂,重塑了肉身,涅槃複生。”
薑瀾其實並不知道英招道場的詳細情況,但隱隱能猜出來一些。
含景對於“祭品”這兩個字深感刺痛。
“英招……”她對於英招獸更是恨得近乎咬牙切齒。
“我其實還有個辦法能幫到你,就看你願不願意了……”薑瀾伸手示意含景過來,並讓她附耳聽著。
“這種辦法?”
含景聽後,直接呆愣住了,甚至想知道,薑瀾到底是不是在戲耍作踐她。
薑瀾淡淡笑著,道,“你不是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嗎?之前的也做了,這一點又擔心什麽?”
“你這麽說,我隻會感覺你是在耍我,這和對付英招道場有什麽關係?”含景話雖是這麽說的,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照辦。
她姿容動人,寬大的道袍難掩浮凸有致的身形,此刻隨著道袍滑落而下,內襯的黑色繡花褻衣,更襯得肌膚如雪般白皙細膩。
“這和對付英招道場,自然沒關係。”
薑瀾微微一笑,手掌中光華一閃,一塊留影石浮現,點點瑩光閃爍映照。
含景黛眉微皺,也不知道薑瀾這是何用意,隨後默契蹲下。
薑瀾把玩著留影石,這可對他有大用,當然這自然不是用來對付英招道場的,而是用來挾製含景的。
隻要含景在他手中,他就不擔心她那個“夫君”不老老實實就範。
不過今晚,還有另一件事情需要先解決。
……
夜色已深,在距離太一門山門數千裏遠的一座城池中,一座庭樓當中,依舊燈火通明,一身紫色長袍的蘇瑄衣,靜坐在其中。
在他身邊,還恭敬地站著一名渾身籠罩在幽冥氣息的老人,蒙蒙黑霧繚繞,不似活人,有著深深的腐朽之意。
“少主,禦屍古宗那邊已經知道了您的打算,不過目前禦屍古宗還沒有出世的打算,屍聖當初出世,遭混沌雷劫洗禮,傷了本源,如今還在休養,而且屍氣未曾褪斂幹淨之前,恐怕還會遭到天劫洗禮,無法輕易出世。”帶著幽冥氣息的老人,恭敬說道。
蘇瑄衣睜開了眼睛,當中有一抹深邃的紫意一閃而過,道,“我對此也不抱什麽希望,幽老你當初自禦屍古宗離開,可知禦屍古宗那些萬年古屍,埋葬於何處?”
幽老聞言一陣遲疑,然後搖了搖頭,道,“藏屍地乃是禦屍古宗最隱秘之地,隻有曆代的宗主才知道,我當初隻是一個外門長老,接觸不到這些。”
蘇瑄衣點了點頭,倒也沒有表露出什麽遺憾情緒來。
“我以蘇明之身,參與此次的仙道盟大會,倒也看到了當今九州大地不少底蘊,我也親自看到了那薑瀾,不愧是被稱之為未來天帝的人物,氣運煌煌,如大日高懸,耀得人睜不開眼,我若是能吞了他,修為不知會增漲到何種程度。”
“除此之外,太一門的諸多天驕,修為也不俗,可惜有兩位聖人在場,我不敢輕舉妄動。”蘇瑄衣輕歎一聲道。
“以少主的天資實力,遲早會將諸多天驕都踩在腳下,超越兩位聖人,也隻是遲早的事情。”
“當日那頭神秘青牛,目前還沒蹤跡嗎?”蘇瑄衣再度問道。
“當日老奴親自去追,但最後也追丟了,那頭青牛確實神秘,老奴懷疑和當初的紫霞真君坐騎有關。”幽老回道。
“紫霞真君嗎?一位成就至尊的人物。”
蘇瑄衣目露精芒,道,“遲早也吞了那頭青牛。”
“少主今日接觸那石天,可有收獲?此人畢竟是石靈一族,性情較為單純質樸,應該很好糊弄。”
“一個被薑瀾戲弄折辱的傻子罷了,心愛的女人當眾在薑瀾麵前賣笑,也不敢發作。枉我出言挑撥,想讓他當眾挑釁薑瀾,挑起兩位聖人間的矛盾,但廢物就是廢物,根本指望不上。”
蘇瑄衣麵露輕視,搖了搖頭,道,“不過這樣的傻子最好利用,目前他對我還有點作用,等沒作用之後,我吞了他,這具身體應該能突破八境。”
幽老聞言頓時麵露敬畏之意。
哪怕是對於那些光華璀璨的天之驕子而言,八境也是一道幾乎難以橫越的天塹,但在蘇瑄衣口中,卻是隨時都能突破一樣。
庭樓之外,薄霧繚繞,有一方清池,當中蓮花田田,倒映著月色,蒸騰間,顯得迷離而美麗。
一名容顏極為嫵媚,青絲如黛色的女子,正靜立於池邊,似在欣賞著其中自己的美貌。
九根蓬鬆柔軟的狐尾,由三名侍女抱著,不讓其拖拽在地,纖塵不染,無比潔白,流動著淡淡的光輝。
她的容顏極美,五官精致,可以說禍國殃民,瞳孔帶著淡淡的青褐色,平添幾分異樣的美感和**,正是勾陳宮少宮主許夭。
在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名女子,青螺發髻,一身青色石榴裙,外披一件簡單的青色紗衣,看起來清清冷冷的。
隻是雪頸處留有一個銀色的項圈,有些另類。
蘇瑄衣離開庭樓後,徑直來到這處清池畔,看向這名狐尾女子,問道,“天妖坊的事情,你安排得如何了?”
“已經安排妥當了,天妖坊七天之內,便會出現在大夏帝都。”許夭平靜地回答道。
“嗬嗬,七天時間太久了,我需要三天時間便看到結果。”
蘇瑄衣神情淡淡,目光瞥過許夭身邊的“陳月”,道,“你將她留在身邊,看來也幫不到你什麽。”
“但凡來曆,都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你若是認為薑瀾會如此輕易便相信我,那你也可以試試,有她在身邊,薑瀾自然更容易相信我。”
許夭同樣淡淡地道。
“三天之後,事情若是失敗,你身後的族群,會是什麽後果,你應該很清楚。”
蘇瑄衣背負起手,轉身就想離開。
不過,在離開的刹那,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看向許夭身邊的“陳月”,道,“你真的來自於北冥陳家嗎?”
“陳月”麵色不變,絲毫不懼地直視著他,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身上雖然有北冥古天功的痕跡,但到底是不是來自於陳家,我還沒有仔細調查過,當日護衛你身後的那名黑衣少年,得到了紫霞真君的傳承?並獲得了其坐騎的認可?”
蘇瑄衣雖然是質問的語氣,但話語卻帶著篤定。
許夭聞言也有些驚詫地看向“陳月”。
她是知道“陳月”身邊一直跟隨著一頭神異青牛的,但關於那頭神異青牛的來曆,她確實沒有調查過,畢竟這世界有很多遺種血脈,都有各自的神異之處。
但若是涉及到一位真君的話,那來頭就不簡單了。
“此事你問我,我也不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青牛大黃跟隨我那名護衛許久,但到底是何來曆,我也不知道。”“陳月”搖頭道。
“不說也沒關係,反正三日之後,誰來也救不了你,到時候你身上有什麽秘密,都瞞不過我。”
蘇瑄衣深深地看了“陳月”,就打算轉身離開。
“真的嗎?”
不過就在這時,一道漣漪突然在虛空中擴散開來,有朦朧而神聖的光雨灑落,每一縷光雨,都赫然帶著令八境修士為之色變心悸的恐怖氣息。
蘇瑄衣平淡冷漠的麵色一變,豁然轉身,然後死死地盯住了那處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