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個更加嚴峻、要命的問題

不知是一種什麽心理,蘇力德突然也想給竇大虎添添堵。

於是,蘇力德就把竇青山的事情跟竇大虎說了。

竇大虎聽後暴跳如雷,扔下樹苗子就跑了。

看著大哥這種樣子,蘇力德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明明知道他是個炮仗脾氣,點火就著,幹嘛還非要給他燒火呢!

蘇力德害怕了,扔下鐵鍬趕緊追了上去。他抓住竇大虎胳膊,讓他冷靜點,也許孩子有他自己的理由呢。

“理由?他有什麽理由?兔崽子,拿我當空氣呢,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當爸的,氣死我了!”

竇大虎眼睛裏在噴火,怒不可遏地喊道。

“也許孩子真有啥難處……”

“你別在這和稀泥,”竇大虎甩開他的手,怒吼道,“蘇力德,你個王八犢子,虧我拿你當好兄弟對待,跟你掏心窩子,可你呢?為啥不早點告訴我!”

“我,我不是怕你這個臭脾氣嗎……”蘇力德埋怨道。

“別跟我整沒用的!青山那兔崽子昏僵,難道你這個未來的‘老丈人’,也看著自己的‘姑爺’胡來嗎?”

竇大虎甩開蘇力德,往朝陽林場方向走去。

蘇力德怕他在眾人麵前打兒子,讓竇青山難堪、出醜,就追了上去。

“你別跟腚狗似的,離我遠點!”竇大虎知道他在後邊跟著,回頭朝他瞪眼珠子。

可是蘇力德不管那些,就是在後邊跟著。

兩個小時後,竇大虎才和蘇力德來到朝陽林場。

此時的林場靜悄悄,職工們都上山植樹去了,隻有兩隻大鵝,晃晃悠悠邁著八字步,在場部的院門外嘎嘎叫。

竇大虎衝進場部排房。收發室的老頭認得他,問他此時來幹什麽?

“竇青山在嗎?”竇大虎黑著臉孔問道。

“哦,那個新來的中專生啊,在,在,沿著走廊往裏走,左手邊第三個門,就是他的辦公室。”門衛樂嗬嗬地說。

竇大虎沒待他說完,就朝走廊走去,腳步咚咚咚,似乎滿是怨氣。

門衛見他一臉怒氣,眼神問蘇力德,這個黑鐵塔咋的了,誰招惹他了?

蘇力德朝他聳聳肩,趕緊追上去。

竇青山正在辦公室低頭看書。

竇大虎衝進來。

竇青山感覺進來一股煞氣,連忙抬頭,呆住了。

“王八羔子!”竇大虎指著竇青山說,“看我今天不揍扁你!”

說完,竇大虎就朝辦公桌後邊奔去。

竇青山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所以當父親惡虎一般撲過來的時候,他仍站在原地,沒有躲閃。

因為躲閃也沒用,父親肯定要撒氣揍他。既然如此,那就來個痛快的吧!

蘇力德從後麵抱住竇大虎,“有話好好說,別耍虎!”

“放開我,我今天要捶扁這個兔崽子。”竇大虎怒聲說。

“你小點聲,這是辦公室。”竇青山聲音顫顫地提示道。。

“我管你什麽辦公室不辦公室,兔崽子你等著!”竇大虎奮力想睜開蘇力德的胳膊,朝他奔去。

“快跑啊,傻小子,難道你就站在那等他揍啊!”

蘇力德沒有竇大虎力氣大,抱著他的兩條胳膊快要被他掙開了,就朝竇青山喊道。

“我不跑!”

竇青山執拗地說,“我又沒做丟人的事,幹嘛要跑啊!”

“王八羔子,你還嘴硬是不?”竇大虎見他這個態度,更是火上澆油,跳著腳罵道,“你沒做丟人的事?你還想咋丟人啊!”

“蘇叔叔,你放開他。”竇青山見蘇力德的胳膊快要被父親掰斷,疼得齜牙咧嘴,就說,“我已經中專畢業,也20歲了,我有權決定自己的未來。”

“你,你……”

竇大虎氣得渾身顫抖,臉色如豬肝。

“你他媽知道中專畢業啊,操你媽的,誰家中專生回到窮山溝裏遭罪,兔崽子,你說!”

“愛誰誰,反正我就喜歡這裏,我不管別人!”

竇青山脖子一梗,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倔強。

竇大虎被他徹底激怒了,奮力掙開蘇力德的胳膊,抓起辦公桌上的鋼筆水瓶,朝竇青山腦袋砸過去。

啪!

鋼筆水瓶在竇青山前額上爆裂開來。

竇青山啊地一聲慘叫。

就見玻璃碎片紮進他前額,藍色的**和紅色血液混合在一起,流了他滿臉。

“竇大虎!你瘋了嗎?他可是你親兒子啊!”

蘇力德生氣地把推開竇大虎,朝竇青山奔過去,扶住搖晃的竇青山說:“快,快去衛生所。”

竇青山抹了一把臉上的紅藍色**,站著沒動,說:“你別管蘇叔叔,我讓他打,從小他就打我,我今天倒要看看,看他能不能把我這個親生兒子打死!”

竇大虎瞬間傻眼了,他沒想到自己會下手這麽狠。

但他更沒想到,打小就逆來順受,從不敢跟自己大聲爭執的兒子,現在竟然如此“視死如歸”,“大義凜然”!

後來,邊秀珍每次見到大兒子額頭上的傷疤,都數落竇大虎,“那回你用鋼筆水瓶把青山砸成那樣,你咋下得去手啊?你後不後悔?”

竇大虎總是深深地歎息一聲,罵道:“這個王八犢子,他也不知道躲一下,就那麽站著讓我砸,我能不砸嗎。”

“隨根!”

邊秀珍總是無奈地歎口氣。

竇大虎搞的動靜太大,走廊辦公室裏的場長和其他幾個工作人員,聞訊趕來。

場長見老子打兒子,雖然心裏也不理解竇青山的做法,雖然同情竇大虎的憤怒,但此時竇青山已經成了他的職工,這個林場成立以來唯一的一個中專生,可是他的寶貝,豈容別人撒野打他?

場長就把竇大虎批評了,說:“竇大虎,這是場部,不是你家,想撒邪氣就隨便撒。”

“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竇大虎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你還有沒有點規矩了,天經地義?兒子不是你的私產,隨便打人也是犯法的,虧你還是老職工呢,一點覺悟也沒有!”

被場長教訓一頓,竇大虎心裏的火氣也平息些,他此時知道,大兒子鐵了心要在林場紮根,他已無回天之力了,就悻悻地朝場長拱拱手,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出場部。

蘇力德拽起竇青山,去衛生所包紮傷口。

“你這孩子也是,你爸那個臭脾氣上來,下手哪有個輕重啊,你咋躲都不躲,就電線杆子似的杵在那讓他砸!”

蘇力德看著竇青山還在流血的額頭,心疼地埋怨。

“唉,我不挨他這一下子,不見點血,他不會解氣的……”

竇青山說得風輕雲淡,但額頭上的疼痛,卻讓他齜牙咧嘴。

竇大虎從場部出來,沒有心思去白刀山植樹了,鬱悶至極,他回到家裏。

邊秀珍正在院子裏給小白菜除草,見他半下午的就回來,臉色鐵青,憤憤然的樣子,就覺得納悶,停住鋤頭問他咋的了?

“氣死我了!”

竇大虎說完,也不管楞在一邊的邊秀珍,到屋裏舀了一瓢涼水,咕咚咕咚牛飲完,出來一屁股坐在院裏的木墩上,抽起了悶煙。

邊秀珍猜測,丈夫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煩,不然不會這個時候從山上下來,生這麽大氣。

她索性把鋤頭扔在一邊,走出菜園,來到竇大虎身邊。

竇大虎在邊秀珍的追問下,把大兒子辭去縣林業局好工作,非要到朝陽林場上班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妻子學了一遍。

邊秀珍聽罷,也是疑惑不解,說:“這個老大,他是咋想的,讀書把腦子讀壞了還是咋的?”

“早知道他這樣,當初還不如不讓他參加高考,像蘇強那樣直接上班,省得讀中專多花不少錢不說,還耽誤了兩年工齡。兔崽子,氣死老子了!”

竇大虎越說越氣憤,煙袋鍋在木墩上猛然磕打起來。

啪嗒一聲,老爺嶺色木做的煙袋杆磕斷了。

竇大虎更來氣了,“媽了個巴子,今天真是晦氣,人要是倒槽了,喝涼水都塞牙縫!”

今天是周五,按往常習慣,上班的竇青山要回來住兩晚。在廟嶺中學讀高三的竇青鬆(他已住校),也會回來住一晚。

邊秀珍還像往常那樣,做了一桌子菜,等待孩子們回來大肆饕餮。

可是天已黑透,牆上鍾表的指針指向8點,兩個兒子仍不見蹤影。

小兒子竇青雲早就回來了,他已上初一,還沒住校。

竇青雲像往常一樣,扔下書包在廚房給母親幫廚。

“媽,我爸咋的了,今天咋回來這麽早呢?我跟他說話,也帶搭不理的。”

竇青雲嘴巴向躺在炕上的竇大虎努努。

邊秀珍歎息一聲,說:“你爸叫你大哥氣著了。”

“我大哥?他咋氣著我爸了?”竇青雲不解地問。

“唉,你大哥他,他自己把自己貶到朝陽林場了。”邊秀珍眼圈紅了。

“啥?他犯啥錯誤了,把他貶到了林場。”竇青雲張大嘴巴,瞪著一雙大眼睛吃驚地問。

邊秀珍就把竇大虎的話,跟小兒子一字不落地學了一遍。

竇青雲沉默了一會兒,把摘好的秋豆角拿到水盆裏洗。

“也許,我大哥是遇到了難處,他有口難言吧?”竇青雲自言自語地說。

邊秀珍猛地抬起頭,眼裏流露出溫柔的、母性的光芒,說:“是啊,我咋沒想到呢,老大是個悶葫蘆,有啥困難、委屈從來不說,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忍著、扛著……”

“我爸沒揍我大哥吧?”竇青雲小聲地問。

邊秀珍突然一個激靈,她想憑丈夫的火爆脾氣,以及他回來的表現,他一定不能輕饒了竇青山。

邊秀珍將手裏的鍋鏟子撇到鍋台上,怒氣衝衝地抓起圍裙就進了屋。